“不聊了,沒什麼可說的了!”林子航的惱怒清晰可見,他現在的心情糟糕透頂,簡直要被葉家人折磨瘋了,不知所云的言論,卻又句句戳中人的心窩。
“我爲我姐姐和父親的事向你們道歉,只是我真的還有事要說,請給我幾分鐘,就幾分鐘時間好嗎?”葉博有些着急,忙商量道。
葉父不明所以,原本身子靠在牆上,忙又坐直了要,神情誠懇地朝着秦雅芙的方向說:“小秦,我兒子的性子很好的,他不是壞人,你不用怕他……”
“爸,你說什麼呢?”葉博哭笑不得,轉頭望向林子航,“姐夫,我肯定是沒有惡意的,請相信我!”
“子航……”秦雅芙叫出丈夫的名字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聽到葉父所說的一切,也許他是得到點兒心理上的安慰了,可是她和林子航呢?再次翻出舊事,除了徒增無數煩惱之外,再就是原本不算大好的心情被弄得愈加混亂,她也不敢再自作主張了。
“還有什麼事?你們父子就不能一口氣說完嗎?”林子航想了想,還是退了一步,儘管語氣依然很難聽。
“謝謝姐夫!請稍等我片刻。”有林子航這句話,葉博鬆了一口氣,忙跟父親交代道,“爸,我扶你先躺一會兒,我去和他們說幾句話,很快就過來。”
“嗯,好,你們年輕人更有話說,比我這個老頭子強太多了……”葉父嘮叨着,躺下休息。
葉博安頓好父親後,便匆匆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打開房門招呼道,“請進來說話好嗎?”
秦雅芙被林子航攥着的手握緊,鬆開,復又握緊,明顯在進行着思想鬥爭,她知道林子航肯答應留下就已經做出巨大讓步了,至於要不要再進葉博的房間,可得看他心情了。
“好,進去吧!”林子航終是沒忍讓妻子爲難,鬆開她的手擡起,改爲擁着她走了進去。
“請坐!”葉博搬過兩個原木色的小方凳,招呼秦雅芙和林子航坐下。
秦雅芙環顧四周,葉博的房間其實更是簡陋,只一個老式的寫字檯,和一共四個給秦雅芙他們坐的小凳子,再就是一張鐵架的單人牀,牀上是疊得整齊的被子,寫字檯上有個用幾塊薄木板釘成的簡易書架,裡面放着幾摞書。
葉博打開寫字檯抽屜,拿出一個黑色的公文包,拉開拉鎖,從裡面取出一個牛皮紙的信封,雙手遞給秦雅芙:“秦姐,我一直感激你在我上學那幾年裡的資助,因爲總想着當面向你道謝,所以拖到今天才還你……”
“你……你怎麼知道是我……”秦雅芙感到臉上發燒,有種無處遁形的窘迫,她曾經以爲自己做得很隱蔽,不會被查到的。
“秦姐,你能夠在我最困難之時伸出援手,這份恩情足以讓我銘記一輩子的了,我又怎麼敢佯裝糊塗到底呢?”葉博苦笑。
“我在開始收到錢的時候,就查到了是你,可我那時候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可想,我從上大學開始就已經試着找兼職做了,但因爲知識太少,學習的時間又很緊張,賺到的錢杯水車薪,不足以解決我的生活所需,所以就先用着了,但每一筆錢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在我攢夠了,想要還給你時,卻又才得知你去了外地。”
“我知道你不是急缺這筆錢,就想着一定要見你一面,所以纔會拖到現在……”
“這些錢就是給我,我目前也沒什麼可用的,你就拿着給你父親做手術吧,再怎麼說,你姐也是因我而死的……”
“不行!”葉博打斷秦雅芙的話,搖頭苦笑,“秦姐,坦白說,我也曾對我姐去世的事情耿耿於懷,甚至惡毒地想過,爲什麼你們四個人一起吃飯,只有我姐會喪生?可是今天聽我爸講到我姐的日記,才使我明白,你受到的傷害並不少,卻還是以德報怨,爲我提供資助,這份恩情已經讓我很感動了。”
“我沒那麼偉大,你不用多想,我也是圖個心安罷了。”秦雅芙嘆了口氣,她只是普通人,心胸也不夠寬廣,絕對沒有偉大到刻意來做這件好事的程度 。
“能夠救人於危急之時的錢就是善意的相助,這足以讓我感激不盡了,但是在我有能力償還時,你若不收,則是對我的不尊重了。”
葉博板起臉,鄭重其事地表達出自己的決心。
此時的葉博,一方面堅持自己的原則,另一方面,卻也不想再在姐姐的問題上說太多,畢竟,他姐姐的性格他是最瞭解,雖然在聽到父親說她在日記裡記述了那麼多她傷害秦雅芙人的事時,他極力否認,可事實上,她的確就是那樣的人,錙銖必較,睚眥必報,也因此,越發讓他感覺到秦雅芙爲人的寬厚和善良。
“可是,我真的從沒想過有一天……”
“葉博說的對,錢用到需要的時候才最有價值,收起吧!”林子航代妻子接過了信封,男人嘛,處理問題更乾脆些,既然葉博把錢拿了出來,就算秦雅芙再推諉,人家也不可能再收回去了,這樣也好,不跟葉家再有任何瓜葛才最是安心,他是怕了這家人。
“行吧。”秦雅芙看到丈夫已經代她做出決定,也就不再分辨,只是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一共給葉博郵了多少錢,只是看着林子航拿到手的信封裡好像很厚的一摞錢有些發懵,“這是多少,我沒給過你這麼多吧?”
“你郵的錢,加上這幾年的利息,秦姐,你放心,我多一分也沒還你。”葉博的笑容篤定、自信,欣慰許多,他真怕秦雅芙會磨磨唧唧地不肯接受。
“好,我收着!”秦雅芙也笑了,“不過,既然你叫我一聲姐,我就是你的姐姐了,如果你將來再遇到資金週轉不開時,姐姐還是願意幫到你。”
“但願不會再有那麼一天!”葉博把公文包放回抽屜裡,笑嘻嘻地說,“我希望我們能夠成爲朋友,可以相互幫助、支持的那種,但最好不要有金錢方面的來往。”
“說的不錯!不過,!”林子航點點頭,卻還是從自己的錢夾裡抽出五百元錢放到寫字檯上,“這錢你得收下,這是我們來看望葉叔叔的一份心意,本來應該買禮物來的,只不過,時間匆忙,沒來得及。”
“謝謝!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葉博猶豫了下,隨後倒也爽快地接了過去,他明白,這是正常的人情來往,雖說錢是不少,卻沒辦法推辭。
“希望葉叔叔的手術一切順利,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也自會盡力!”林子航說得客套,但也算讓人沒有壓力。
“一定!”葉博用力點點頭,他的朋友一向不多,難得遇到肯這麼對他好的人,他很珍惜。
“葉博,我們得回去了,家裡還有客人呢。”秦雅芙看看林子航一直平靜無波的臉,知道他還是無法釋然,便乾脆提出離開。
“行, 希望我們以後都能夠越來越好!”葉博的眼裡充滿期翼。
“會的!”秦雅芙贊成地點點頭。
“再見!”林子航不再廢話,率先走了出去。
葉博目送兩個離開,關上自家大門,忙着去照顧自己的父親。
秦雅芙坐上車後,擡頭看到林子航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不由得伸手捏了把他的臉:“幹嘛這麼不開心,都是過去的事了……”
“都過去了嗎?”林子航冷冷地橫了她一眼,“過得去嗎?都放在心裡也就罷了,爲什麼要拿出來折騰一遍?”
“我……我怎麼知道?”秦雅芙有些心虛,她感覺得到葉父的話裡有話,追悔莫及、誠摯道歉是出於本心,可是他明明也是有着懊惱和沮喪,但又不知道該怨誰,委裡巴屈地絮叨一通,算是發泄吧,至於還有沒有別的,她卻不敢去想。
“哼,你不知道?”林子航嘲諷地冷笑,“你什麼都不知道,卻知道給人家郵錢?”
“那是葉青活着時候的唯一願望,她說她答應過她媽,要供弟弟上大學的。”秦雅芙輕聲說。
“雅芙,我知道你沒有私心,出於同情、可憐你也會幫到葉博,可是,你用得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自責嗎?當年的事是混亂得讓人難受,可是你我都清楚,最終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根源不在我們身上,你……哎呀算了,不說了!”
林子航想了想,還是感覺沒勁,他相信妻子再單純,卻不是一點兒想不明白其中關鍵的人,她只是出於自小就養成的慣性思維,也不會去責怪那個人。
“子航,”秦雅芙握住林子航已經準備開車的手上,柔聲道,“你別生氣,有些事,發生了,咱們也左右不了,我只能管好我自己,做好我自己。”
“嗯。”林子航悶悶地應了聲,心中暗暗難過,她終是捨不得去揭開那個人的溫情面紗吧?當然,換個角度想想,如果就此相安無事,他也不應該逼她非要表個什麼態度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