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回迷魂藥醒來,黃璐的臉色有些蒼白,幾無血色,但看起來也更是白皙如雪。一雙散發黑玉般的眸子,反而更是精芒四射,恨不得立刻找到林世虎將他生吞活剝了。
她想過林世虎有不軌之心,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一位堂堂侯爺的府邸,衆目睽睽的宴席上,居然還會有下藥這麼卑鄙的手段。她還是太高估林世虎的底線了。
吃了迷魂藥之後她半醉半醒,神志時而清醒時而迷離,很多事情記不太清了。但偏偏對勾豬扒她的衣服記得一清二楚,這讓她對勾豬這人也連帶給恨上了。
“這位大姐,如果我不給你換上秦溪的衣服,現在應該叫你林夫人了。”勾豬對女人的這種恩將仇記也是覺得很難理喻。
黃璐秀目怒瞪,一臉鄙夷地說:“本姑娘恩怨分明。救命之恩自當相報。但你就是個趁人之危的小人。你當時眼睛往哪亂瞅?手往哪亂放?自己不看了摸了不記得了?我就是看不起你爲人!”
勾豬一時語塞,當時局勢混亂,再說他只是個賊,又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誰記得揩沒揩油,只是沒想到這當時明明昏迷不醒的女人居然記得這麼清楚。
他無力反駁,只得轉移目標,看了拷着仙人鐐的黃璐幾眼,說:
“報什麼報啊。你現在連個破觀都沒有了,還觀主呢。你打算怎麼報啊,以身相許嗎?”
“呸!本姑娘嫁……”她本想說嫁豬,但又把這個豬字給嚥了回去,“嫁雞嫁狗,也不會嫁你!”黃璐甩起手上仙人鐐的長鏈,劈頭蓋臉地甩過來。兩個人差點扭打到一起,被第十九和木頭給拉開了。
這仙人鐐就是當年在孤傲峰,將勾豬拷住的那一副。兩手各有一個環扣扣住手腕,中間是一條足有七尺長的鐵鏈。
勾豬在青霄巡防所的時候,這東西的鏈子是掛在樑上,把他吊起來的。勾豬感覺這東西價值也不低,臨走時也順手牽羊帶上了。
給黃璐拷上仙人鐐不是勾豬的主意。這點子是那隻胖貓殺伐出的。
從曲連縣逃出之後,勾豬幾乎忘了這隻白貓的存在。但曲連縣翻天覆地的災變之下,他居然溜了出來,還陰魂不散地找到了勾豬。
貓遠比人善於逃命。而且殺伐的神識依然極強,嗅覺尤其靈敏,在這第三洲找到他不是難事。這貓認準了勾豬能把他帶出這座塔,當然會一路追來了。
黃璐也見過這隻貓,但當這隻貓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看這隻貓的眼神完全變了。
一隻憨厚、呆萌的貓,在女人的眼裡,如果只是可愛也就罷了,它居然會開口說話!那麼它一說話,它也就成了真神。
看黃璐那單純的眼神,勾豬也就知道,這兇貓說什麼她都會信了。
殺伐半坐在地上,將頭擡起,眼神裡充滿了嚴肅,眼中的的兇悍被他隱藏得一乾二淨,一下子彷彿變成了一個充滿了智慧的慈祥的長者:
“你腦中有一枚千里定魂針,這不是第三洲的術法,出自天外東勝神洲五大宗門之一的魂宗。
“使此針之人,在千里之外就能感覺到你的存在,竊取你的五識,而且隨時能控制你的身體,把你變成他的一個分身。
“這種雕蟲小技,老夫上千年前就見識過了……”
想到被劉沐陽這種老頭控制自己的身體還不自知,黃璐心頭泛起忍受不住的一陣噁心。
殺伐話沒說完,已經被勾豬捏着脖子後面的貓皮給拎了起來。
勾豬拎着貓說:“這貓兒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它一直又兇又狡猾,現在這眼神明顯的是裝的……”
“你幹嘛欺負它?”黃璐那時還沒拷上鐐銬,她將手一甩,立刻一枚乾坤一氣釘不客氣地飛來。
勾豬慌忙一躲,乖乖把這貓放下。這貓揚了揚爪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勾豬,然後回頭看着黃璐,又變成了一臉慈祥的樣子。
“如果對方能隨時控制你,我們豈不是隨時會被你偷襲?”勾豬怕的倒不是劉沐陽,他怕的是那個和他緣分不淺的黑衣老者。
當時在孤傲峰上就差點將自己弄死,誰知道他會不會跟着黃璐所見所聞而追擊過來,或者直接操控黃璐暗算了自己?
這貓居然乖乖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不過老夫倒是有個辦法,你那有一根仙人鐐……”
勾豬嫌那貓太煩的時候,曾經把仙人鐐拿出來打算當貓繩用。但貓兒激烈反抗他纔沒有得手。
“這定魂針會利用你自身真氣出體,和遠處的操控者取得聯繫。”殺伐對黃璐說。
“但這仙人鐐可以阻滯真氣運行,隔絕真氣出體。你可以扣上仙人鐐,雖然一身術法不能再施展,但腦中的定魂針也一樣暫時廢了。”
黃璐乖乖地將勾豬遞過去的仙人鐐扣在了雙手上,並沒有上鎖。這兩個手環之間的鐵鏈很長,雖然阻礙了她身體中的真氣流轉,倒是並不阻礙她雙手活動,只是叮叮噹噹掛在身上有些礙事罷了。
仙人鐐在身,修士和凡人也就沒有區別了。黃璐無法再操控法寶,和勾豬吵起來時,也就只能一把將仙人鐐的鐵鏈當鞭子甩過去。
“你,去參加皇家陣院的考覈?”勾豬忽然想了起來,這畢竟是考覈,又不是無條件的傳承。以他的本事,雖然觀摩了不少陣法,但完全不知道如何佈陣。
只會賺錢的宋如海和傻乎乎的木頭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幾個很可能根本都過不了第一關。
本來還可以指望黃璐,她畢竟是貨真價實的陣師。但是……
“你雖然有崇玄觀的陣師牌牒,但是鎖着仙人鐐,真氣不能出體,操控不了陣樞,如何佈陣?”
這讓黃璐也是一陣糾結。她這個皇家陣院的考覈她非去不可。
根據木頭在軍中打探到的消息,崇玄觀大部分長老和長輩雖然都從曲連縣逃了出來,但全都被飛雲軍緝拿了去,關在摩天營關押戰俘的牢房中。
林龍暫時倒不會將他們如何,肯定會在抓捕黃璐和勾豬這兩個首惡之後一併推到皇帝那裡去給自己兒子背鍋。
崇玄觀如今受着這千古奇冤,眼看就要不復存在了。她就算能苟且偷生,也將揹着與魔族勾結的一世污名。
但她一旦成爲皇家的陣師,每名皇家陣師在接受牌牒之前,都會從景離宮的會心鏡前走過。她以及崇玄觀對景離皇帝的不二忠心都將被會心鏡確定無疑。
那時她以皇家陣師的身份要求重查此案,崇玄觀一定可以翻身。只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她考覈通過!
一個凡人,無論腦中記得多少絕妙無比的陣圖,多少佈陣的經驗,無法動用真氣操控陣樞,是絕對無法通過考覈的。
但如果將仙人鐐摘掉,她又隨時可能被莫名其妙的人控制……說不定只一個瞬間,這副身軀就淪爲他人的萬物。這其中的風險,也是她萬萬不敢無視的。
黃璐恨不得把自己腦袋劈開,直接用手把這根該死的定魂針取出來。
但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找到能開顱取物而不死的高人,否則這一輩子,恐怕都只能戴着這個仙人鐐,做爲凡人而度過了。
這種高人就算存在,她也不可能在這短短十天之內找到,併除掉腦中的定魂針。
“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殺伐慢吞吞地說道,“只是不知道姑娘你肯不肯了。”
“什麼方便不方便?”黃璐睜大了天真無邪的眼睛問。
“考覈的時候不是單獨佈陣,是五人一組。
“老夫神識掃過,發覺勾豬這小夥神識奇特,資質絕佳,做陣師是天造之才。
“姑娘你如果把你的陣術都傳了他,考覈的時候你在一旁指點,由他佈陣。
“你們兩個達到心靈相通的地步,還有這個大力猛漢充當陣子,最後加上老夫在一旁運籌帷幄,還是有希望的。”
貓兒很認真地說。
勾豬忽然發現這貓雖然又兇悍又奸詐,但有時還是很好聽的。這回它居然主動給自己找好處?
殺伐清楚,他如果要被勾豬帶出傳功塔外,則勾豬的闖關必須通過,不能失敗。
凡屬闖關失敗者,在仙樹中得到之物都會被仙樹剝奪,無法帶出。他這隻貓也是一樣。
必須是勾豬在闖關成功之後,被傳送到下一層之前,直接使用傳送簡出塔,如此才能把他帶出這個牢籠,別無他法。否則的話,他才懶得爲此事出謀劃策。
“傳給他?”黃璐吃驚地一指在一旁笑眯眯的勾豬,“前輩你是說他?我和他?默契配合?心靈相通?我呸,做夢!”
勾豬也是一臉茫然。
一個只識陣圖從沒學過佈陣的自己,加上一個拷着鐐銬變成凡人的黃璐,還有隻懂打野豬的木頭,再加一隻殘廢成了貓的自稱的上古神獸,去參加皇家陣院的考覈?真是一支奇特的隊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