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你看師兄我不是一點事兒都沒有嗎?”勾豬安慰她說。
第十九頭上臉上都是水,一頭秀髮溼漉漉地亂粘在臉上,碧綠的眸子這會哭得通紅,也不知道那滿臉的水珠哪些是湖水,哪些是眼淚了。
將她緊擁在懷裡,雖然溼透了渾身冰涼,但軟玉即便是冷香,勾豬依然是難以言述的舒服的感覺。他甚至恨不得時間就這麼停下,就這麼一直抱着沒完沒了。
翠玉宮的外門弟子本來就是可以隨自己心意娶道侶的。即便是出身其他宗派的女子也沒有關係,師門只是略加審覈,很少干涉。勾豬甚至想要不就娶了第十九,這一輩子也不算虧了。
雖然碧落聖女那樣的女子高不可攀,但咱懷裡的小十九也一點都不差呢。
可惜自己五年內不能結丹,砒寒毒發作就是一個死。自己死了也就罷了,還得連累幾次三番救了他的碧落聖女一起死?還得連累第十九做寡婦?那實在是太過分了。
而且第十九對主人的愛,是被樸老九這個色老頭寫在神識裡的。這種預設的規則對她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勾豬還沒忘記給樸老九的承諾:將第十九帶出去,讓她在人世之中生活,直到能產生出自己的靈魂。
到那時,這個癡迷主人的第十九,也許就會擺脫樸老九設定的這些規則,有了自己的想法吧。如果她那時依然如此,真正是她自己的決定,再娶她不遲。
想是這樣想,但抱着柔若無骨的第十九,他卻怎麼都捨不得放開手。
黃璐瞥了一眼,輕輕一哼,目光中露出不屑的神色,彷彿她這千年人生,早就看穿了各種荒謬的兒女情長一般。
然後她就猛然扭頭,正朝着東面黑壓壓的人魔山山頂的方向,大步走去。
這時候天空一片湛藍,清澈如水。幾片紅霞飄在天上。一輪紅日正躲在山邊,露出如一道微笑的嘴一般的日牙。紅霞就像脈絡一樣在空中緩緩擴張。大風吹來,黃璐的背影映在這畫面下,清秀挺拔,宛如一棵風中的優雅的樹。
“你去哪?”勾豬忽然將她叫住。
“我還能去哪?”黃璐雖然站住,卻沒有回頭。她只是往空中一指:“你看這天上的裂紋。”
勾豬這才注意到,這些空中血紅色的東西並非是朝霞,而是某種裂紋。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就注意不到。黑壓壓的人魔山後,整個天空就像一片純藍的水晶。只是這水晶上,出現了好幾道紅色的裂縫。這些裂縫正在不斷地蔓延,整片天空隨時可能崩滅的樣子。
“這是什麼?”
“這是他們攻打陽樞的後果。”黃璐腦中翻閱着黃泉的記憶,“如果陽樞徹底被毀,這片天空就會像一面鏡子一樣破碎。外面的魔氣會像決堤的海水一樣涌進來,天地變成純陰魔界,這世界也就不可收拾了。”
“你要去對付那些人?”勾豬一把將她拉住了,“就憑你?才築基二重?別管這些了,我們趕緊一起出塔吧。我帶你去天外,管這裡一塌糊塗呢?”
經過和黃泉分分合合的爭鬥,她身體的境界也經歷了忽高忽低的消長,現在又恢復到了築基二重,而且還是最脆弱的築基二重初期的境界,一不小心就會跌落到築基一重的樣子。
“就憑我,不行嗎?”黃璐白了他一眼,“你帶我去天外?就憑你啊?我爲什麼要跟你走?”
這女人莫名其妙地來了這麼一句,還望了一眼第十九。勾豬一時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忽然又恢復了冷峻的眼神,接着說道:
“我的神識,如今大部分依然是在這五行定元大陣中的。只有四年輪迴期至,天地重歸渾沌的時候,才能完全回收入體。這幫玄鐵衛就是想在這之前將大陣崩滅,讓我神無所倚,然後一舉擒拿的。所以現在我就算能逃出這傳功塔,也沒有意義。”
黃璐神色忽然變得嫵媚,直勾勾地盯着勾豬說:“忘了告訴主人,到時候天地崩滅,我的神識被魔氣所染,魔氣會反噬主人的哦!到時候不管你跑到哪裡,都是魔氣攻心,倒是可別怪妾身沒有提醒主人!”
勾豬大驚失色,心想這眼神,難道這一瞬間黃璐又變回了黃泉?
她又繼續媚笑道:“當然,主人也可以選擇將這道魂息烙印抹去。這樣你我再無關聯。這人魔山上就算天翻地覆,自有這翠玉宮傳功院的那幫老頭去收拾。至於妾身,最多也就是乖乖回去給玄鐵衛效命了。”說完她的美目中似乎無比哀怨。
但這表情也就維持了一瞬間。她忽然又是神色一變,面上再無一絲輕薄之色,而恢復了原來的高冷。
“你還是自己把這道魂息抹去吧。”她冷冷地說,“你本是天外之人,就不應該捲入這場大禍之中。雖然我救過你,但懸水湖下你也算是救過我。我們早就扯平了。這幫玄鐵衛,我自己有辦法去對付。”
勾豬擦了擦汗。這個女人現在太不可琢磨了。他拿不準究竟是黃泉和黃璐這兩人的性格交替在一個肉身上出現,還是說現在的黃璐本來就融合了黃泉的一部分人格。
但要他抹去這魂印,從此和她再不相干,這決定他又做不下來。且不說她一個人有沒有辦法對付夜瀾和他控制的劉沐陽等人。他的那道魂印可以說是在她體內壓制黃泉的關鍵。一旦抹去,黃泉的神識可能東山再起,將她徹底吞噬掉。
那時黃璐這個人也就可以說徹底不存在了,化爲一個僅僅存在過短暫四年的夢境。
雖然是萍水相逢,但他們畢竟相處過這麼多天。而且一起同生共死過。勾豬是憑着義氣才活到如今的,他自然無法看着這個人去死而無動於衷。
但那個林龍手裡的破陣槍究竟有多厲害他又不是不知道。操控此人的那個夜瀾更是深不可測。還有曾經把他烤得半熟的橫天火艦,他就更是心有餘悸了。像這樣的情況,換了平時他肯定是遠遠避開。現在居然要去主動挑釁,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是他被烤得外焦裡嫩掉入湖中之後,自己不是也沒死麼。那種被劍傀虐殺之後在重生峽谷下,無數的青木靈氣四面涌來將自己的身體重新修復的感覺又一次出現,讓他避免了死亡。
或許這個傳功塔就是有這樣的設定。他就是不會死的!想到這裡,他微微安心。當然他若知道那次死而復生僅僅是黃泉出手的巧合,根本不是什麼系統設定,就不知道他又會如何想了。
再說手裡還有出塔的傳送簡呢。形勢不妙他再走爲上還來得及。
在第一層和肥牛分別之後,肥牛的傳送簡已經無用,留在了宋如海的仙荷裡。現在重新分配,倒是剛好人手一枚——除了第十九之外。
第十九雖然沒有傳送簡,但她是傀儡可以收入仙荷,到時候一起傳送出去就可以了。
“那我們一起去吧。”勾豬着實猶豫了一下,才追上去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不需要!”黃璐冷冷地拒絕了。不知道她是出自真實的冷傲還是覺得讓勾豬他們一起去只是多一些人送死而已。
“哼!什麼時候輪到你說了算了?”勾豬心念一動,一股意志直接從他的神識通過黃璐神識中的魂印給傳遞了過去。
這道魂印雖然已經變得很弱,讓他的控制之力不能起太大作用,但是在黃璐腦海中造成一些困擾是足夠了。
黃璐一愣,立刻火冒三丈起來。她一把揪住了勾豬的衣領,將他抓到了自己面前,“你敢控制我?”兩人立刻扭打成一團。宋如海和木頭跑過來,加上第十九,好不容易纔將他們分開。
這時候,在熾熱的純陽之氣下,就算是操控着林龍這個專修純陽真氣的虛丹高手的肉身,夜瀾都感到一陣陣熱浪襲來,幾乎讓他窒息。
他盤坐在橫天火艦舵盤前,小心地操控體內純陽真氣出體,彷彿變成了一雙純陽之手,緊緊地抓住眼前的舵盤,將自己的意志不斷地傳遞到這艘純陽大艦之中。
雖然整個大艦看似安穩,但其實它懸浮在空中,任何一點空中的亂流,和艦上各種結陣運轉的力量,都會導致艦身的振動。在這紛亂之中他要穩穩地操控火艦運轉,持續地發出純陽烈焰,本來就不太容易。他還要將所有的高溫都集中在只有一抱大小的景離陽樞上,就更耗費心神了。
純陽靈氣,如果作爲防禦,則是堅不可摧的陣壁。如果用來攻擊,就是熾熱無比的高溫。
這高溫和離火類似,但又不同。離火飄渺無形,卻有虛影之身,可以變幻。而這純陽烈焰,說是烈焰,其實無焰,只是一束單純的紅光。這紅光溫度極高,橫掃天下,萬物無不融化自燃。所以這艦才被叫做橫天火艦。
雖然舵盤四周有重重禁制防護,夜瀾依然感覺身體四周溫度極高,讓他每次呼吸都感覺在吞吐火焰。
此事遠比他預料的要難。他收集的五行定元大陣的情報,還是十餘年前的。沒想到這陣的力量並不是恆定,而是隨着時間不斷增長的。
足足一天一夜時間過去,那個令人炫目的光球,也只是出現了幾絲裂縫而已。
就是這幾絲裂紋,終於打破了一切沉寂,一絲魔氣,開始在裂紋之外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