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其中沒有任何動作,卻是冷冷一哼,說:“原來樹皇之核最終落入了你的手中。你們古氏一族,打的果然是好算盤!”
古問天身上既然有樹皇之血,自然是植入了樹皇后裔的樹體。
要知道七年之前,無傷山中有樹皇遺血一事,從翠玉宮中漏出,這中間傳遞情報者,正是他們古姓的修士。他繆其中帶着弟子爲了這名樹皇后裔和翠玉宮拼得兩敗俱傷,他們全軍盡墨在此,他是連性命都丟了,結果樹皇之核卻落入了他們古族手中!這可真是鶩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更讓他驚訝的是,古問天來此地,居然是爲了奪取青木長生功的傳承。他不但得了樹皇之核,還想連秦尊陽遺下的道統也一併吞了。
古問天倒是並不諱言:“天地造化,善謀者得之,繆長老以爲呢?”
如果繆其中依然活着,他斷然不敢提起此事。否則此事如果泄露了出去,先不說翠玉宮這方會如何。就是實力強大的魂宗又如何能嚥下這口氣?直接蕩平雲天城古族也是有可能的。
但現在的繆其中雖然神志猶在,已經絕不可能再給他帶來任何麻煩了。這還魂屍的所作所爲,不會超出他的執願之外。除非被人叫破身份,然後又以執願勾起,他甚至都不會和旁人說上哪怕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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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繆其中臉色雖然冰冷,卻並沒有多話,而是雙膝一屈,便半跪在了這無形的屏障上。他將右手往古問天滴血之處一按,一股紫府之力轟然而出,卻絲毫也沒有外泄,全然壓在了這一片裂紋之上。然後一陣噝噝的聲音傳來,宛如無數的鑽頭,開始在這些裂紋上瘋狂地旋轉起來。
古問天望了一眼幽深的根窟,忽然仰頭一聲大笑,說:“秦尊陽,你苦心照拂的樹皇一脈,卻被我殺身取核,然後又來奪你傳承。所以這天地機變,哪怕是你也沒算到吧?道至飛昇又如何?”
……
雖然是在意識中與古問天溝通,古問天依然是小心謹慎地在他耳邊低聲才交代了那件事。
古問天身影消失之後,唐肅仍在冥想之中,久久沒有出定。
翠玉宮連氏帶來的亂局,竟然引起了朝廷的注意?連三皇子霞王昊奇,都被派來翠玉宮整頓局勢了?
但據說連氏這邊也有強力的後援。分封在金玉兩州的雲王昊正,素來和連氏交好。這次自生碑歷練,也不失時機地參和了進來,明顯和霞王針鋒相對,似有庇護連氏姐妹的意思。
雖然雲王是當地的封疆大吏,但一國之中,顯然是以朝廷爲尊。霞王自幼在坤元帝身邊長大,深受寵信。此次既然是受皇命來到金州,也就等同是皇帝欽差,直接代表了朝廷。所以雲王和霞王,兩相比較,地位孰高孰低,在他來看是完全不言而喻的事。
唐肅出定之後,才發現眼前赫然多出了一個人陌生人。
他和古問天這入定神交之法,對外會完全失去感應。但他原本沒有怎麼在意。因爲此地早就被他刑幫的兄弟佔據,外敵不可能輕易入侵。身邊又有徐婉護法。即便有了什麼異變,也完全來得及把他喚醒。他卻沒想到竟然會有一個陌生人闖入此地,心中猛然一緊。
這人身穿一聲五彩斑斕的錦袍,袍上秀着五爪龍紋。頭上是束髮金冠碧玉簪,看相貌十七八歲上下,玉面神傲,雙目驕橫,一副俾睨衆生之態,手上拿着一枚金印。那金印上靈機流轉,刻着一個霞字,誰也知這東西造不了假。
唐肅哪還會不知道這位是誰,稽首行禮:“貧道見過霞王殿下!”
昊奇卻沒有理他,而是伸出兩根手指托住呆佔在一旁的徐婉的下巴,將她的臉輕輕擡起,然後歪笑道:“你倒還算有幾分顏色。這自生碑裡枯燥得要命,不如這小王這幾日就由你來陪侍了。”說完將徐婉玉手一牽,拉去前方石榻上,一起坐下。他伸手將徐婉纖腰一覽,往自己身上倚靠而來。
徐婉心中厭惡,卻絲毫不敢表露,只是臉色慘白,目光惶恐,盯着唐肅,似有求救之意。
唐肅雙眉緊蹙。這些小王輕佻好色,實在是麻煩。但整個垚族從下到上,幾乎是莫不如此,像他這樣心性剛直之人,又能有幾個?偏偏不少君臣反目,正是因爲這種事。所以厚土皇朝自古有一條規矩:君不見臣妻。
爲了防止皇家和玄門宗派因此而衝突,更是有嚴令,非有皇家與宗門雙方認可,皇家子弟不得隨意將宗門女修納爲侍妾。
有規矩在上頭,唐肅心中坦然。但王爺的面子也不能不給。他上前低聲對昊奇說道:
“徐婉是我同伍院師妹,與我情同意和,還望殿下成合。”
這只是給對方一個臺階下。無論是不是徐婉,只要這位好色王爺對任何一個翠玉宮的女弟子動手動腳,他都會這麼說。
他身爲刑堂執法使,絕不能看這王爺在翠玉宮中肆意妄爲。如果霞王真的發怒動手,他也不怕。對方只不過築基五重,即便有些什麼法寶在手也發揮不出多少威能。他儘可以恭恭敬敬將對方制住,送回皇帝家去。
也許就此得罪了這位一手遮天的霞王,但他認準了有律條在上,也就絲毫不懼了。
霞王笑眯眯的臉色忽然冰冷,但轉眼又嘻嘻哈哈起來,將徐婉扶起推到一邊,笑道:“未知是唐道兄佳侶,得罪了。”徐婉感激地忘了一眼唐肅,連忙退後,躲到人羣中去了。
昊奇卻沒有再提此事,而是從仙荷中掏出了一個白玉丹壺,對刑幫衆弟子大聲說道:“小王初來翠玉宮,見得如此之多的同道,幸甚之至,特備有一份薄禮,不成敬意。將來長生之途,還望你我相互提攜,哈哈。”說完從丹壺中倒出一把丹藥,徑直往空中一撒。
刑幫一百多名弟子頓時大譁。丹藥這東西除了純陽丹外,他們所見不多。但誰都知道只有純陽丹最爲廉價。其他的丹藥,動不動就價值數百枚純陽丹。他們也是見所未見,居然有人拿丹藥滿天撒,就如下雨一般!衆人爭搶,頓時亂作一團。
看見滿天丹藥,唐肅身形略微一動,已經將一枚丹藥握在手中。他也是古族成員,當然不缺丹藥,只是心中好奇,想看看這王爺白送的丹藥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仔細一看,此物渾圓溫和,猶如一顆晶瑩的黃玉,明明就是一顆築基丹。但偏偏上面有一點紅紋,就像丹藥之中滲入了一線血絲,在黃玉一般的丹藥中游動,讓唐肅覺得很不舒服。
“築基丹,居然是築基丹!”有見多識廣又按捺不住性子的弟子,已經驚喜地咆哮了起來。
築基丹在築基之內,服之即可突破一重禁錮。這一百多名弟子之中,築基一重二重,從未見過此丹的人大有人在。即便有少數天驕弟子服用過,再服已經無效,但一枚築基丹就價值兩百枚純陽丹以上,誰也不會嫌多。幾番爭搶之下,有些人幾乎就要動手了。昊奇一見哈哈大笑:
“此物名爲噬血築基丹。一般的築基丹只能服用一次,提升一重境界。而這噬血築基丹並無此限,你服幾枚,便能立刻提升幾重。直到六重氣壑爲止!只是……”他忽然臉色一冷,“小王可是有言在先,此丹服一枚,不免心性小亂,但也無事,還可以修得回來。但你要是心嫌不足,服此丹兩枚,道基受損,從此道途最高虛丹,永不得紫府!你要是服此丹三枚,雖然可以提升三重,但道基重創,將來就是虛丹也是妄想!你如果一次服下四枚,道基崩壞,從此永不能再進一步。四枚以上立死!”
這時衆人都在混亂之中。但是昊奇所丟出來的丹藥並不少,絕大多數人都有搶得在手,不少人甚至搶了三枚、四枚,甚至更多。但聽着王爺的一番言語,顯然服用這丹藥並不是沒有代價的,這下子衆人都安靜了不少。
噬血築基丹,唐肅雖然沒有見過,但在家族中也有過聽聞。此物不是尋常丹藥,想要煉製,必要一名築基修士將其精血煉入築基丹中才能造就,噬血二字名不虛傳。
霞王和玄鐵衛牽涉很深。玄鐵衛設有詔獄,專門以皇帝之名處置各類玄匪。大部分被處決的築基修士,便被煉成了這噬血築基丹。所以霞王出手便是數百枚,也並不奇怪。
唐肅心中自有正道。這種拔苗助長,後果難測的外藥,他是不屑於去用的。但他看見徐婉將這藥拿在手中,久久不願意鬆開,便低聲對她說:“此物服用一枚,雖然是對道基傷害不大,但是短時間內心性會變得嗜血好殺。你我都是大族後裔,若要丹藥,族中自有,不必走此捷徑。”
他話雖然入耳,徐婉的俏臉上卻是一陣糾結。徐家給她的丹藥等物固然是不缺,但修行之路還是要一步一步自己走的,每提升一重境界有多難,她再是清楚不過。偏偏除了築基丹外,世上本再無第二種丹藥能讓人立刻突破一重境界。普通的築基丹她早就用過,再用也無意義了。但如今居然又有一次這樣的機會白白掉落眼前?
只要這一口丹藥下肚,立刻便可以築基六重,離唐肅這個心中如意郎君的距離又近了一大步。心中念頭轉到這裡,她卻是再也顧不得其他了,朱脣一咬,張開皓齒,手掌一拍,便把這丹藥拍進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