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深居幽穴慕楊柳)
這時一座燈火通明的石殿之中,一名身材削瘦的年輕男修,吃驚地望着他前方密佈的數百枚玉簡。其中有一枚顏色暗淡,其上靈機已經完全消失了。
他猶豫了一下,立刻就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連忙將玉簡摘下,一路飛奔上樓。不一會兒,他進入一個更加寬大的大廳之中。廳中有一枚玉簡固定在最中間,放出明亮光華,顯示出一座巨大一個複雜如蛛網一般的洞窟全圖。
這洞窟並非是固定不動的。很多盲端盡頭還有不少光點在閃爍。這些盲端也像植物在生長一般,在緩緩地衍生。
一名鬚髮斑白,臉色黝黑如鐵的老者,正盤坐在這光幕之下,仔細盯着這洞窟的每一處。
“邢長老,似有人侵入餓不死湖底……”
邢長老似乎正在專心籌算某物,忽然被他打斷,雙目一橫,心情相當不爽。但如果有人冒冒失失闖到了湖底,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這片冥穴之中的大湖名爲餓不死湖。這名字倒不是說住在這湖裡就餓不死了。而是因爲這湖中有無數的魚形的餓鬼。這些餓鬼每天相互吞噬,但被吞噬之後又立刻在湖水中再度化生出來。如此循環往復,它們就這樣生生世世都受着飢餓的折磨,所以得名餓不死。
表面上這個冥穴只是用來建造了那個傳送陣,並由雲天堂蘇家經營。但實際上,五行宗的直系勢力數百年來一直都有一支潛伏在這冥穴之中。
雖然說這冥穴是五行宗的財產,但他們從未公開過這座冥穴的存在。而且冥穴周圍空間裂縫甚多,甚至這冥穴究竟有多少條地下通路通向哪裡也無人知道。所以他們還是要時時刻刻防備着有外敵闖入。
“玉簡拿來看看。”邢長老伸出手來。
冥穴之中對他們最重要的就是這片餓不死湖。但此湖廣大,連綿足有數十里。而且被地底山石分隔成很多部分,許多部分只有水下可通。他們人手有限,不可能處處派人設防,所以在湖底設置了很多名爲“懸目”的法器。這些法器設置之後猶如一隻眼睛,能看到周圍景象,並能傳感靈機,粗略知道來襲敵方的實力。
沒想到那削瘦弟子猶豫了一下,並未遞過玉簡,只是說:“現在已經沒有影像了。那枚懸目,似乎已經被人摘掉了。”
“大膽!我五行宗的懸目,也有人敢動手摘掉?難道又是王家的修士沒腦子了嗎?”邢長老登時大怒。
懸目有明布也有暗布。明布的每顆懸目上,都留有宗派的靈機,如同一處徽記,標記在這裡,就等同於說明此地歸我宗所有,外人不得入內。此物並不昂貴,而且是一次性法器,一旦摘走也無法再度佈置。如果有人將它摘走,而且不是無意,那就是有意挑釁了。
在邢長老的意識之中,敢於直接挑釁五行宗的存在,在這雲天城中是沒有的。
這片湖的湖底是由他們掌控,但湖面上的巡防是由雲天城王家負責的。當年王蒼黃髮現那條出入冥穴的通道之後,五行宗便允許王家在餓不死湖邊建造一處別館,並在其中利用冥穴的玄陰之氣凝鍊玄陰丹做爲收入。
而王家爲此付出的代價就是,除了絕對守秘之外,還要負責餓不死湖面之上的巡防,一旦發現有外人進入,格殺勿論!
但歷史上,也出現過王家的子弟,在冥穴中歷練時誤入湖底,駕馭的法器剮蹭毀了五行宗的懸目的事情。後果當然是王家子弟受到嚴厲處罰,法器沒收。
“不像是王家人的服飾……”當時懸目中所見一閃而過,這年輕弟子也沒有看清楚。但他肯定不是王家子弟的服飾,“是一名築基二重的男修,身穿灰袍,可惜弟子看得也不是很清楚,那懸目就被摘了。”
“才築基二重,居然敢到這冥穴裡來亂闖?李重修,你自己去料理了此事吧。至於你的監控之責,我讓何數純暫代你一天。”
聽到對方的修爲,邢長老便不再放在心上了。其實時不時也有一些土行或者水行修士在地下歷練,順着某些山洞或者暗河就誤入了冥穴之中。
如果是大宗想要侵佔一座冥穴,絕不可能派一些如此修爲低微的弟子來此送死。這種修爲連地下的餓鬼圍攻都扛不住,進來沒幾天就得被分屍。
數百年來五行宗的這座冥穴從未爲外人所知,便是因爲這些誤入的人都有來無回了。但他也不能放任。這人既然下了餓不死湖底,萬一要不死還活着回去了呢?
李重修立刻領命。這入侵之人只不過築基二重,他卻是一名築基五重的五行宗水德院外門弟子。多年來被髮配到這冥穴湖底下,整日枯燥盯着那些懸目傳送的影像,早已厭煩了。
如今他可以輕鬆去殺個人,就換來功勞,搞不好就脫離了湖底這苦差事,回同州水德院去舒舒服服修煉去了。這樣一想,他倒是興奮了起來。
他跑過一段螺旋型上升的石旋梯,走到外間。這裡竟然是餓不死湖底之下一個巨大的水泡,方圓足有百丈。漆黑的水,就像穹頂一樣籠罩在他的頭上。時不時能聽到巨大的怪魚,帶着強烈的熒光,從頭頂譁然遊過的聲音。
這裡地面上早就鋪下了石板。中間是一座巨大法壇。法壇下面便是地下石宮的出入之口。法壇之上是一座水行陣法,將這萬鈞湖水撐開,支撐起了這片巨大的氣泡。
李重修走到邊緣,看到的是一面豎立的水牆。水牆那邊,一條足有兩人高大,數丈之長的巨嘴怪魚原本無聊地趴在水底。忽然看見他來,便興奮地躍動了幾下,激得水流洶涌,連平滑的水牆之上都凸起了好幾個鼓包一般的水流痕跡。
李重修走入這水幕之中,立刻感覺通體冰涼,身體一輕,漂浮了起來。他輕輕往這魚背上盤腿一座,用手摸了摸大魚的背,笑着說:“今天帶你出去散散心,吃點血食。”
李重修走後,邢長老試圖將那籌算繼續下去。
和翠玉宮不同,五行宗的長老並非是一院之主。而是在五行宗之中,凡是能修到紫府境界者,均可以稱爲長老。
他自從晉升長老之後,不知道倒了什麼血黴,被調來這冥穴湖底,不見天日,日子過得極爲枯燥。他每月也只有區區兩三日時間可以去雲天城逍遙逍遙,還要時時小心隱瞞着自己的身份,相當不自在。
他想要離開此地,就得先完成他被分派在此處之事。但是這事,五行宗已經在此地嘗試了四五百年,至今也沒有結果。但也正因爲如此,他常常覺得離成功遠比百年之前那些前輩要近很多。萬一要在他手中成功,那可真是驚世大功了。
還好在這裡各種外物都不缺,也不至於耽誤了他修煉。
看着李重修出去,他收了起了波瀾的心緒。正要將手上事情繼續,忽然懷中一枚傳音玉簡亮了起來。
他神意進入期間,卻看到煙花巷中,一處花團錦簇之處,古家三老之一的古仲由,給他抱拳行禮,微笑說:“今日有些好事,想與老友一敘,美酒佳人俱已備好,不可辜負!”
古仲由曾經與他同在五行宗修行,相識日久。不過這老兄最近並不如何得意。尤其是他原本有一名親孫名爲古問天,資質絕佳,原本是古家少主的有力競爭者。最近卻忽然傳聞此人死在了翠玉宮。
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有心思在煙花柳巷中逍遙自在?
邢長老心中大動。他倒不是覺得古仲由真有什麼好事和他說。而是此人在雲天城中是他唯一的老友,也是地面上唯一知曉他身份,能帶着他去吃喝享樂無需顧忌的人。而且古家在那一帶產業極多,各種快活之地數不勝數,儘可肆意享受,不用掏一文錢。古仲由哪次叫上他不是盡興而歸?
他立刻把手上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反正這些事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做好的。就隨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