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誅如同走錯路般露出錯愕的表情,然後扭頭轉身,走過拐角,再然後便消失不見了。
他想過木棉他們會重兵把守傳送法壇,但沒想到他們把這麼一大片區域全都封閉了起來,而且戒備森嚴,四周除了搭建路障之外,也佈置了禁制。這與其說是要阻止別人通過,不如說是要防禦最極端的情況。
這顯然是木棉和桐風等人最後撤離時要用的。木棉不到最後時刻應該不會放棄這座城市,否則就算逃了回去,眠惡山的木野部也饒不了她。但真到了最後時刻,她和桐風還是要及時撤離的。
那時城內肯定一片混亂。絕望的人們會發現傳送陣是他們活命的最後希望,只會瘋狂地向傳送陣涌來。
城主的親軍們佈置好防禦,只要能抵擋一定的時間,就足夠裡邊的修士和三十多萬兩血靈石傳送走了。
勾誅走進一間門口大開的客棧中。這裡的東西一片混亂,櫃檯早已被人砸開,連大門都被卸掉了。他走進一間稍微隱蔽的房間,席地坐下,然後催動仙荷,挪移出一物。
乖巧的藍色章魚從他的仙荷中爬了出來,瞪着一雙黑色玻璃珠一般的大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取出一小塊血靈石來塞到它的嘴裡,它立刻吧唧吧唧地吮吸了起來。
藍寒靈傀雖然說原本是生靈,但其肉身已經被炮製過,實際已經沒有活的血肉,只是一具靈傀,和第十九一樣可以放入到仙荷中。
“去看看有沒有辦法通過傳送陣離開這裡。也順便看看這幫孫子在搞什麼鬼。”勾誅輕輕撫摸了一下這冰涼的靈傀,詭笑道。
那些防守的路障、禁止和修士或許可以攔住他,但不可能攔得住氣息隱匿,而且善於變色,能眼觀六路的藍寒靈傀。
藍寒靈傀很乖巧地點了點頭,勾誅將它放到地上。小東西一到鋪滿灰塵的地面上,立刻變成了灰色,猶如掉落在地上的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只不過這石頭有許多觸手生出來,然後極速爬上了牆,從窗口溜了出去。
……
就在木棉積極指揮抵禦獸潮的同時,身爲煉血長老的桐風當然也不可能作壁上觀。木棉城如果失陷,他也是有巨大責任的。
他雙手背在背後,穿着一身廣袖博帶黑袍,頭上除了他那如同刺蝟般豎立了無數細枝的“髮型”外,並無頭冠。大風之中他衣帶飄舞,正站在空中疾馳。
許多寬大如同巴掌般的樹葉在他前方成螺旋般飛舞,如一個風車不斷旋轉,將空中數之不盡如同蛛絲般的兌金絲線捲了起來,像棉花糖般越來越大,並不斷以極速旋轉帶來的高溫融化。飛濺的火星在他前面形成了一面色彩絢爛的傘。
他身後出現了一條通路。三名藍衣道人跟在他身後御風飛行。空中這道“金蛛天網陣”並不會因此而永久損壞。此陣是陣術大能在木棉城佈下的天陣,無需陣子,自行吸收天地靈氣。即便被他暫時性地破壞,也能緩慢地恢復。
這些藍衣道人都是依附於木野部的妖界玄魄宗的弟子,他們是中土魂宗弟子流落到妖界之後創建,善於各種神魂追蹤之術,能彌補樹人肉身雖然強大無比,神魂術法卻極爲不足的缺陷。
一名藍衣道人手中舉着一盞青銅油燈。雖然在這大風鼓盪的高空中,燈火飄搖,卻始終不曾熄滅。這燈火微弱,其中卻蘊含着神識之力。往四面八方射出之後,任何見到此光的生物都會產生幻覺。因此在外界看來,這裡就只剩下一片朗朗晴空。
桐風此行,主要是爲了調查獸潮異動的原因。他是城中唯一的樹族金丹長老,也就只有他能通過這上空的禁制,並且不懼外面洶涌的獸潮來查清操控獸潮的背後的源頭。
絕大部分妖狒狒狒都是隻有意識,而無靈識的。它們之所以會整齊劃一的行動,只有可能它們的意識被某種神識之力牽連所控制了。
但玄魄宗的修士們調查之下,發現這些狒狒的意識都是相互勾連、互相控制,才形成了一個整體。而這些狒狒數量又極爲龐大,想要如此追溯下去找出源頭幾乎就是大海撈針。
但如果他們能找到控制者留下的神識殘留的痕跡,並加以占卜,也許有就一定的希望挖洞尋蛇,找出源頭來。所以他們徹底搜查了尊遠驛館,只是在那收穫不多,線索指向了城外的刺天塔。
木棉城陷入危急就是從刺天塔陷落開始。桐風也沒有耽擱,自己獨身一人就帶着三名玄魄宗的修士直奔刺天塔而來。
刺天塔依然存在,並未被狒狒們徹底摧毀。顯然狒狒們對石頭本身並不感興趣。四周樹林中還有一些三三兩兩的零散狒狒出現。
桐風從半空將手掌往下一拍。一團氣流被他一拍而下,整個區域的氣壓一下子變強了無數倍。接着他便將掌力猛然收回,轟然一爆,四周所有的狒狒全都內臟爆裂而死了。
他和三名玄魄宗修士落到了地上,看着眼前有些殘破的刺天塔。桐風袖手站在原地不動,仔細注意這周圍的動靜。到這裡來調查的主角是三名玄魄宗的修士,他只需要負責這幾位魂修的安全就行了。
刺天塔上鑲嵌着的爲數衆多的牽引石都完好無損,但牽引石上的靈機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至於石壁上那些多年來陣師們不斷塗抹和修復的陣紋,則變成了一團團亂七八糟的污漬,就好像被人用刷子刷洗過一樣。
幾名藍衣道人仔細查看,發現這些陣紋上充滿了某種唾液的痕跡,應該是被狒狒們舔過。狒狒口中的唾液本身就是污穢之物,足以污穢這些陣紋。但這些陣紋是用硃砂、赭石、花青、雄黃之類的東西繪製,應該不會吸引狒狒,爲什麼狒狒們會去舔?難道這是哪神秘的外部力量控制狒狒所爲?
如果真是有人有意控制狒狒如此做,那還不如簡單將這座石塔拆除。以獸潮之力來拆一座塔,一塊磚都不會剩下。
沒多久他們又發現了血跡的殘留。看起來是有血濺到了陣紋上,所以大片陣紋都被污穢了,緊接着這些血又被狒狒們舔得乾乾淨淨了。
他們能想象得出,塔中的修士們意外放開了禁制或者是禁制上有什麼漏洞被狒狒們發現了,幾頭狒狒們衝了進來。一場廝殺之後,血濺在了塔身的陣紋上導致了防禦的全面崩潰。然後所有守衛刺天塔的修士們就被狒狒全部吃掉了,連白骨都沒有剩下。
紀衍、穆遠兩個陣師也不知所蹤,不知道是不是進了狒狒們的肚子。奇怪的是雷彥卻死在了城裡風月樓附近。而且在此之後,狒狒們彷彿有了靈智一般,開始有組織有紀律地攻城。
桐風和這些玄魄宗的修士都認爲刺天塔陷落並非是一個意外,而是有人處心積慮做的。對方將刺天塔的狀況弄成這個意外的樣子,就是爲了提供一種合理的解釋來干擾他們的占卜。
占卜的結果並不一定是事實,而是所有已知因素之下最合理的推斷。如果刺天塔的陷落是一個意外這個解釋非常完美,那麼占卜推算的結果也會不由他們自主地滑向這個解釋。所以他們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即便占卜籌算也是毫無意義地浪費自己的壽元而已。
桐風對幾個玄魄宗的修士的進展很不滿意。自己輕輕一躍,便到了塔頂那個巨獸骷髏頭下。那個頭下有大堆乾柴,兩個銅鼎。銅鼎下有許多燒過的餘燼,正是陣主紀衍操控刺天塔的地方。
灰燼中的一點閃光引起了他的興趣。他伸手摸出,發現是一片玉質的陣鑰。
紀衍本人並不需要使用陣鑰出入。他手中有陣樞,能控制整個刺天塔的陣勢。甚至陣子也不需要持有陣鑰。陣鑰這種東西是給塔中一般的護衛,巡防整個大陣的時候,出入陣壁用的。但那樣身份一般的護塔守衛修士,以紀衍的性格,肯定是不會讓他上塔頂的。
就算那人能上塔頂,爲什麼會把陣鑰丟在火堆裡?這好像有一種解釋,就是狒狒們搶奪了某個修士手裡的陣鑰,然後混亂中丟到了火堆裡。這解釋也非常勉強,因爲紅毛狒狒對這種不能吃的東西毫無興趣。
越是無法解釋的東西,就越是蘊含了某種線索,用它來占卜也就越有效果。
“算一算都有何人接觸過此物,這些人如今又在何處。”桐風將這個玉片丟給了三名玄魄宗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