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這一回侍者帶他去的地方並非是城主府的大廳,也並非木棉頗爲喜歡的後花園,而是直入這位女城主的香閨中,這讓他有些意外。
木棉半臥在船前紗簾之後,更神奇的是她竟然雪肩半露,渾身只裹着一圈淡紅色的絲綢,一雙完美無比的長腿慵懶地顯擺在外,一條屈膝而立,另一條輕鬆地伸直在塌上。她原本淡青的膚色,透過薄如空氣的紅色紗簾,在柔和夜明珠的黃色光芒之下,染上了一層緋紅,顯得粉雕玉琢,不可方物。
但形勢如同火燒眉毛,他哪有空欣賞閨中美人,只能長話短說了:
“城主大人,我看城外那血幕也維持不了多久。大人何不盡快開始傳送撤出城去。從此我紅棘部上上下下數萬口,絕對誓死效忠大人……”
一股香風悄然而至。他眼前的牀前紗簾居然開了。他跪在地上俯着身,只能看到一雙絕美的沒有穿鞋的腳走到了他的面前。木棉低聲笑道:
“你還打算帶着你那幾萬累贅去逃命呢?我也不瞞你,傳送陣已經損壞了。但這不是問題,幾天後我就能修好。只是想傳送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了。我只會把我的人帶走。”
說完晃血竟然感覺一隻柔軟但有些冰冷的手竟然搭上了自己的下巴,將他的臉擡了起來。做爲一個蠻族部落的酋長,雖然他是來祈求一條活路,但也不免覺得這有點侮辱。但他看到木棉嫵媚笑道:
“想不想做我的人?只要你給我一件東西,以後便可以長侍我左右,我自會給你一切想要的資源,還可以幫你擺脫蠻修不得紫府的限制。”
晃血按捺住心中的求生的渴望,儘量不在臉上表現出來,而是小心地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東西?”
“把穆格的人頭給我,我會帶你離開這裡。”木棉直接乾脆地說完,竟然輕輕在他臉上一撫,然後一雙美目滿懷期待地盯着他。
“居然用美色來誘惑我?”晃血這人老成持重,自然不會像年輕人一樣如此簡單受到這些的影響。但眼下這種幾乎必死無疑的局勢中,木棉居然給他一條活路,這就已經讓他無法拒絕了。
蒼秸人閉門不出,顯然是在準備着拼死一搏。雖然只是以卵擊石,但木棉依然打算徹底根除了這個後患,以便確保在她平安傳送撤離之前不會有意外發生。
但城主府厲害的修士就那幾個,一旦出動,蒼秸人肯定會團結對敵。但他晃血是同是煉血人,理論上還是蒼秸人可以合作的盟友。他有接近穆格的機會。由他動手成功可能性比較大。
如果穆格死了,蒼秸人就是烏合之衆,根本不可能再鬧出任何亂子,只能乖乖地留下做獸潮的美食。
晃血毫不猶豫說道:“可以,但我要一份血契!”
……
相比西妖界,中妖界的夜晚來得更早,如今也更夜深了。
在密林中的某處,一羣滿是怪刺、枝枝猶如長矛一般的怪樹下,四周都是盤繞的荊棘和茂密的雜草。即便有些空隙的地方,也被人故意用許多砍下來的巨大樹葉遮蔽了。
夜幕下,這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這時候深深的雜草中忽然閃出一片光芒。有人將一片捆紮在一起的雜草堆推開,裡邊露出了一個明亮的洞口。
即便有光芒灑出,但因爲四周的草叢實在太密,這些光芒也射不穿十來步遠。幾名全身黑衣勁裝的古怪人從草叢中現身而出,鑽入了“洞口”,又將草門合上,四周立刻又重歸黑暗了。
這幾人鑽入“洞中”之後,裡邊豁然開朗,幾顆夜明珠將大約十步見方的一片空間照的通明。裡邊的雜草被壓平了鋪在地上,上面又鋪上了毯子。四周和頭頂都是密密麻麻的藤蔓,用竹子爲支架撐開了,外面還鋪着巨大的樹葉,嚴嚴實實,從外面誰也注意不到還有這麼一處據點。
一名相貌極爲醜陋,膚色灰白,身體肥碩,頭頂長着三個如同仙人球一般的灰色肉瘤,肉瘤上長滿厲刺的怪異傢伙在幾名相貌並不比他更合理的幾名妖修的簇擁下盤坐在地。
這長瘤的怪人不是小人物,其人名爲土留犀,號稱中妖界妖匪之王。一般的小買賣他根本就不可能親自出馬。
“你們幾個怎麼回來了,人抓到了?”瞥了一眼進來的這幾人兩手空空,他有些失望,也頗爲不滿。
“六臂劍魔在斷頭路上截住了他們。但賀悔七自己纏住老六,那幫鶴族少爺全逃入了深林裡,現在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土留犀冷眼望着這幾個人,“你們就這麼來交代我?不是說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們也沒想到這幫鶴族紈絝居然敢往叢林裡亂闖。本來六臂劍魔對付了那個紫府老鶴,我們三個紫府在大路上守着一個陣法合圍,這一百來人是跑不掉一個的。但沒想到他們不走大路,竟然敢往黑咕隆咚的林子裡跑……”一個黑衣怪客硬着頭皮解釋道。
“你們那個內線呢?”土留犀強行打斷了他,“丟了?”
“沒有,可以聯繫上。”那名黑衣人回答說,“但他不能持續傳出位置,也不能傳迅太多。否則容易暴露。現在林海茫茫,他就算將位置傳出也沒用。他們移動很快,我們去追就等於摸黑捉迷藏。而且這一帶我們準備不足,也不清楚附近的野妖分佈。一旦撞上……”
“是嗎?”土留犀的雙眼就像石縫裡的一個黑洞,幾乎看不到眼白。樹人爲這批人開出了高價。這意義不言自明。有了這幫少爺小姐捏在手上,鶴族人的幾個大家族都受不了,派兵參加聯軍攻打眠惡山的事肯定告吹。所以他絲毫不懷疑樹人的誠意。
木猛“誤擊”過境的飛天軍,也是因爲有內線情報,知道這支隊伍一遭遇威脅就會往這裡來。至於土留犀則是早早親自來這裡埋伏了。
只要這些人到手,就算樹人翻臉不給錢,他也能自己將這一羣尊貴的鶴族世家子弟轉賣個極好的價錢。妖界鶴奴的價格本來就會極高,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不少更加價值連城的貴族鶴女。
但如果人沒有到手,他預付給六臂劍魔這種獨行俠的報酬白花了不說,還白白得罪了鶴族,也沒討好樹族,吃虧就太大了。
這隊鶴族人會經過這裡的情報是昨天才送到的。所以他來這裡比較倉促,地形不熟。
六百年前鶴族人曾經佔據這裡的山頭開採靈藍晶玉礦,曾經建有傳送陣。只不過礦場已經廢棄了幾百年,早就被重重林莽覆蓋。偏偏他的線人也沒有得到具體的情報,瞭解到這個傳送陣的位置。
如果他有地圖,他就讓所有的人去傳送陣那裡以逸待勞,將這幫鶴族人一網打盡就行了。
“嗯,地圖!”土留犀的雙目中忽然閃過一絲亮光,“這幫鶴族人之所以敢走叢林,是因爲他們手中有地圖,所以有恃無恐。讓那個內線拿着地圖脫隊,直接把地圖給我送到這裡來。然後我們也就不用躲貓貓了,直接往鶴族人的傳送陣那裡去。我就不信沒有那個傳送陣,這幫雛兒能飛得出去這片蠻荒!”
連菱走的確實不是那條遺留的石板路,而是直接拐進了叢林中。在遇到六臂劍魔劫道的時候,她就感覺這未必是偶遇。多半還有其他的伏兵,而且一定埋伏在他們預定的路線上。甚至也有可能直接就埋伏在傳送陣所在之處。
既然她有地圖在手可以避開盤踞的野妖襲擊,她就根本沒有必要按任何可以預測的路線前進。直接在叢林裡多兜一點距離就可以避開可能的襲擊。
當然,如果對方真的埋伏在傳送陣,那就不可避免一戰了。到了那時她也無所謂暴露實力,直接殺光所有伏兵然後傳送即可。一旦傳送完畢她就會脫隊離開,這些鶴族人從此就和她再無關係了。
茂密的林莽下很多地方根本無法落腳。但她選擇的是那些樹蔭遮蔽之處,雜草和荊棘反而較少。只是地面上遺留着厚厚的腐敗枯葉,踩上去有點柔軟的感覺。無數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蘑菇在這些腐葉上長出,在他們的夜明珠的照明之下反射着各種詭異光芒,顯得極爲魔幻。
一聲尖叫打破了這夜空裡的沉寂。是腐葉被人踩動,有一條至少三尺長的巨大蜈蚣就像蛇一樣將自己的頭擡了出來,上百條腿一起舞動,將一個女修嚇得尖叫。這時在一旁的林環倒是沒有猶豫,手起劍落,將這大蜈蚣一斬兩段。
“不用怕,我們身上的飛雲鎧中含有銀母,一般毒蛇毒蟲和野獸根本就咬不動。就是沒有鎧甲的地方,我們穿的雲紋袍也有一定的防護力,至少蜈蚣是咬不穿的。”
林環拿着劍在那女子面前比劃了幾下:“再見到這些怪物,直接出劍砍死就行了。”
“哼,現在遠離了大路,如果出現了野妖,再硬的鎧甲又有什麼用。”賀唳卻冷言冷語地回道。賀唳對林氏一族都看不順眼是衆所周知,凡是林環說的話他都反對,對此林環都已經習慣了。
“按我走的路線,路上不會有野妖。”林環還沒有回答,走在最前的連菱已經直接下了斷語。賀唳正要反駁,忽然想起地圖在這個女子的手中。她如此斷定路上不會有野妖,或許正是因爲地圖上有標記的原因。這讓他心中一動。
他爲什麼一定要跟着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女人東奔西跑?就因爲賀悔七腦子進水將地圖給了她?就因爲自己手裡沒有地圖?既然如此,找個藉口把地圖搶過來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