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個失敗品麼？
凌峰的自我意識，似乎正在一點點被瓦解。
那無比沉重的殺孽，叫凌峰無法喘息。
他覺得自己似乎太疲憊了。
也許，另一個自己，真的可以做得更好，他才能夠完成自己辦不到的事情。
我也許，真的不該存在……
我的眼皮好沉重。
我好像真的，太困了。
……
“這……這是怎麼回事？”
血池之外，法洛斯感應到凌峰的氣息，似乎在這一瞬間彷彿徹底消失，忍不住回頭看向了大司教。
“哎……”
大司教睜開雙眸，卻忍不住搖頭輕嘆了一聲。
他緩緩起身，走向血池，看來，終究還是沒有人能夠完美傳承大殺戮術。
當初創造這門大殺戮術的兩人，皆是當世之天驕，一人只修一半，卻還是遭受其反噬，伴隨終身。
如今，讓一個還不曾跨過仙帝門檻的仙尊來修煉完整大殺戮術，到底還是太冒險了吧。
身影一掠，大司教已經出現在血池前方，微微擡手，準備將凌峰從血池之中撈起。
然而，就在此時，原本宛如鏡面一般平靜的水面，卻竟然變得無比躁動起來。
水面捲起一道道血色風暴，交纏扭曲之間，宛如蛟龍一般。
“吼！”
一聲聲宛如兇獸一般的嘶吼之聲炸開，一道道聲浪，席捲整座洞窟。
一旁的法洛斯和藍弋，面色皆是一變。
這股氣勢，已經讓他們都有些膽寒了。
大司教亦是倍感詫異。
“好厲害的殺孽心魔！”
大司教面上浮現無比凝重之色，若是他強行出手，怕是必須要徹底毀掉這座血池才行。
但不毀掉血池，他就無法救出凌峰。
一時間，大司教陷入兩難之中。
大殺戮術的完整傳承，只存在於血池之中，毀掉血池，就等於毀掉大殺戮術。
但再不出手，恐怕凌峰就會被那些殺孽徹底吞噬，變成一個只知道殺戮的怪物。
到時候，自己恐怕不得不出手親自將他斬殺了。
“顧不得許多了，天道後裔若是就此徹底斷絕，一切希望也就全毀了！”
大司教一咬牙，右手之上，雷霆大作，狂暴的電弧涌動跳躍，彷彿一頭暴虐的雷霆巨獸，就要撞進血池之中。
然而，就在此時，凌峰那原本已經萎靡下去的生命氣息，居然開始一點點增強了。
大司教這才收回了雷霆之力，目光盯住血池，喃喃自語道：“看樣子，這小子成功撐過了第一關，只不過，要徹底鎮壓殺孽心魔，並不容易……天道後裔，你會怎麼做呢？”
……
而與此同時。
凌峰的意識，的確就要徹底陷入沉睡。
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胸前傳來的灼痛敢，卻讓凌峰猛地甦醒過來。
就算我再怎麼優柔寡斷，就算我再怎麼無力，我就是我！
失去那些回憶，失去了那些羈絆，我，還是我麼？
若是不能親自救出父母，親自救出爺爺，與他們團聚，就算殺戮人格能夠做到這一切，又還有何意義？
還有，在自己的記憶深處，明明有着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忘卻的存在啊！
不！
我絕不能放棄！
“讓你的歪理邪說見鬼去吧！”
凌峰猛然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了殺戮人格，“你，不是我！你也永遠無法取代我！我就是我，我乃天道後裔，凌峰！”
話音落下，原本屬於凌峰的殺戮神印，修羅之眼，從那殺戮人格的身上一點點消失。
在凌峰的精神之海中，殺戮人格那高不可攀，巍峨雄壯的身影，也開始不斷縮小，最終變得和凌峰一般，別無二致。
“這不可能！”
殺戮人格，亦或者是殺孽心魔，不可思議地盯住凌峰，“你應該被殺孽所吞噬！像你這樣的廢物，是無法揹負這無窮無盡的殺孽的！你，永遠無法煉成大殺戮術！”
“殺孽固然沉重，但我心知，我執劍爲何，殺戮爲何！”
一瞬間的明悟，讓凌峰的心境，再度攀升。
殺孽心魔的身影，也在這一瞬間，似乎煙消雲散。
“桀桀桀……”
然而，殺孽心魔卻在消散之前，放出宛如厲鬼一般猙獰的笑聲。
“你永遠也無法擺脫我！永遠也不能，我，纔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
聲音戛然而止，而在外界，血池之中掀起的風暴，也終於消散。
凌峰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
他的腦袋，也從血池之中浮出水面。
下一刻，凌峰緩緩睜開眼眸，整個人的氣息，似乎又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看樣子，你通過這第一關的考驗了。”
眼前，正是那白鬚白髮白眉，整個腦袋宛如一個白色毛球的大司教，萬歸海。
凌峰眼皮微微一跳，這老頭子怎麼跑到自己面前來了？
“這份殺孽，確實沉重，差點叫晚輩喘不過氣。”
凌峰深吸一口氣，，自己方纔，算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了。
“年紀輕輕，有這份心境，確實難能可貴，不過，既然修行大殺戮術，就不可大意，那殺孽心魔一旦成形，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擺脫的。你的大殺戮術越厲害，殺孽心魔的力量，也將隨之增長。如何能夠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就連身大殺戮術開創者的大邪王大人，也尚未找到最正確的答案。或許，只能靠你這個天道後裔了。” “……”
凌峰腦門一黑，感情這大殺戮術，從修煉之初，這個“副作用”，就將伴隨終身麼？
回想起殺戮人格最後那番話，凌峰不由生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能夠與殺孽心魔抗衡，也證明了你具備修煉大殺戮術的資質。”
大司教指了指血池上方的劍痕，“你之前所修煉的大殺戮術，更多的是一種增幅自身神念，法力，肉身的秘法。而大邪王大人傳給你的另一半大殺戮術，則是一種更加強橫的攻擊手段，它可以是刀法，劍法，拳法，全憑你自身的感悟。”
凌峰通過了殺孽這一關的考驗之後，大司教的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他居然在指點凌峰，如何修煉大殺戮術。
凌峰朝他點了點頭，“多謝前輩！”
大司教微微點頭，旋即又飛身回到了山洞入口處，盤膝坐了下來。
凌峰則是依舊浸泡在血池之中，右手卻摸到了掛在胸前的項鍊上。
在自己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時候，居然是這枚星辰之石的項鍊，救了他一命。
而在他腦海中閃過的那道身影，更是宛如烙印在靈魂深處一般，不可磨滅。
因爲已經在無墮之城見到過如風的緣故，凌峰知道了自己曾經有過一位妻子，名叫慕芊雪。
甚至於，他們之間，還有了如風這個女兒。
只是，因爲春滋神泉的緣故，慕芊雪的存在，已經被這一種強大的因果之力所抹除掉。
“是你救了我麼……”
凌峰腦海中，閃過慕芊雪的身影，旋即又緊緊握住星辰之石項鍊。
它還有另外一個更加爛漫的名字，三生之石。
或許，這枚三生之石中，封存着自己與慕芊雪之間，那早已經被抹除掉的一絲羈絆吧。
凌峰搖了搖頭，重新收攝心神，現在可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
他必須儘早修成大殺戮術，儘早突破仙帝。
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
……
域外戰場，望舒堡壘。
“什麼？怎麼會這樣？”
大帳之內，肅親王聽聞關於“水寒”的噩耗，一巴掌差點將面前的整個沙盤，全都拍成了粉碎。
“可惡啊，明明只是執行一個黑龍密令，怎麼會變成這樣！”
雖然和凌峰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是他已經將凌峰視作虞冰清的夫婿，也就是自己的侄女婿了。
再加上他將龍鳳同心環都傳給了凌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將心中封存多年的情感寄託，也一併傳承給了龍鳳同心環的這對新主人。
他並不希望看到，凌峰和虞冰清的結局，會和他與古瑤一般，悲劇收場。
可是沒想到，造化弄人，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去的，最後回來的，卻只剩下了虞冰清一人。
“哎，事已至此，親王殿下再怎麼憤怒，也已經無法挽回了。”
大都督杜中韋搖了搖頭，輕嘆道：“只恨天妒英才吶！”
雖說凌峰和杜家的小輩之間，多少有些矛盾，但是坐到他這個位置，也深知這位水寒戰神，對於整個望舒堡壘而言，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義。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水寒，已經成爲了將士們的精神信仰了。
如今，卻隕落在了龍淵之峽，只怕整個士氣都將大受影響。
“當務之急，還是要振作軍心，魔族之危，可遠遠還沒有解除。”大都督輕嘆道。
大帳之內，各營的將軍，統領，亦是連連點頭。
水寒的隕落，固然叫人痛心，不過還好，長公主虞冰清回來了。
她是引動天神巨像的曠世妖孽，她還活着，軍心就不至於徹底渙散。
“冰清現在如何了？”
肅親王深吸一口氣，朝一名負責虞冰清起居的女官詢問道。
“雖然長公主殿下已經回來好幾日了，但還是和之前一樣，閉門不出，整天關在練功房中修煉，奴婢真害怕，長公主殿下這樣修煉，會傷到自己。”
“哎，這傻丫頭……”
肅親王搖了搖頭，作爲過來人，他如何能夠不理解這種感受。
“對了，聽說這次水寒戰神抓出潛伏在征戰同盟的內鬼尤娜，再立一功，雖然生死未卜，不過征戰同盟那邊，還是追加水寒戰神的功勳，晉升他爲五星戰神。”
杜中韋沉聲說道。
“三星跳五星，人都沒了，有意義麼？”
大都督冷哼一聲，“倒是征戰同盟那幫飯桶，居然能夠將魔族的內應，提拔爲長老！真是一幫蠢貨，廢物！”
“咳咳……”
一時間，大帳之內，衆將領們都只能乾咳掩飾，可不敢和肅親王這般怒斥征戰同盟。
“據說這次第二席的北冥長老，也受到波及，第二席這個位置算是空下來了，另外劍心長老也隕落在龍淵之峽，前十席多出了兩席，若是我大虞仙庭能夠趁此機會，爭得一席，以後要獲取物資，也不至於這般困難了。”
大都督說着，目光看向肅親王，“親王殿下，以您的戰功和實力，倒是可以嘗試去競爭一番。”
“哼，那幫老東西一天到晚只知道爭權奪利！”
肅親王冷哼一聲，“本王可沒興趣！”
“哎……”
大都督心中不由暗歎一聲，要不是因爲肅親王這種性格，現在的虞皇估計就是他了。
他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不過，前十席之中，若能有一個大虞仙庭的長老坐鎮，還是十分有好處的。
既然肅親王不願意，那也只能向虞皇稟明，派出其他半步強者，前來競爭這個位置。
畢竟，這樣的機會可是十分罕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