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的緘默,只讓樑清歡心底的石頭瞬間懸到了嗓子眼。
深更半夜,別墅附近根本不可能打到車,於是,樑清歡只能拿上慕承燁放在玄關的車鑰匙,去車庫開走了他的車。
殊不知,她車子纔剛剛發動,書房裡剛看完最後一份合同,熄滅掉檯燈的慕承燁,就收到了手機提醒。
與此同時,他的耳畔響起車子發動時,刺破長夜的轟鳴聲。
*
凌晨三點鐘,醫院的電梯很快就到了底層,空無一人,樑清歡摁了5層,心中的緊張和不安,也隨着電梯的不斷上升而節節攀升。
聽護士的語氣,爸爸明顯是不太好的。
後來樑清歡想再次撥電話過去問明情況,結果那頭直接就無人接聽了,這態度,可真好!
出了電梯,樑清歡直奔爸爸所在的加護病房。
病房外有一條長長的走廊,因爲加護病房的特殊性,這裡常常都是冷清寂靜的,而此刻,外面卻烏泱泱一片,圍滿了人。
“快看,那是不是樑清歡!”
人羣中忽然有人發現了樑清歡,遠遠指着她大喊。
這時,一個年紀和樑清歡相仿,穿着皮衣夾克的男人推開人羣,徑直朝着樑清歡走了過來。
他的步伐很快,一副勃然大怒的樣子。
距離越來越近,樑清歡才發現這個男人看她的眼神,竟然充滿了敵意。
“樑清歡?”男人走到跟前質問道。
樑清歡垂在身側的手本能地攥成了拳,剛點完頭,還沒來得及問明他的身份,下一秒,重重的一拳就招呼到了她的臉上。
猝不及防!
樑清歡往後踉蹌了好幾步,所幸手死死抓緊了牆角尖銳的那一面,這纔沒有摔到地上去。
男人的力度不小,樑清歡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本能地想伸手護住肚子,又怕被男人看出了端倪而惡意針對,只擡頭冷靜地看着他:“你是誰,憑什麼對我動手?”
“我是誰?”男人冷笑,開始擼起袖子來,儼然剛纔這一拳還不夠,他要繼續大幹一場。
他忽然回頭,指着人羣中忽然冒出來的護工阿姨說:“我是她兒子,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媽都被你爸給打成什麼樣子了?”
不遠處的護工哭哭啼啼,鼻青臉腫的,額角還在冒血,頭髮亂糟糟的,儼然是被人欺負過了的樣子。
看起來的確很可憐。
樑清歡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來,還沒來得及說話,這時,耳畔傳來男人繼續說話的聲音:“拿着點臭錢讓我媽伺候人,就把自己當大爺,不用把我媽當人了是吧?”
“你以爲你誰啊,賤人!”
他凶神惡煞的,一把揪住樑清歡的衣服領子,力氣大到很快將樑清歡拎離地面,只能懸空和他對視。
“我要見我爸。”
樑清歡逼得自己冷靜,一字一頓道,“在場有誰親眼看見我爸動手打阿姨的,站出來,或者,有監控可以證明嗎?”
她的視線落在不遠處那羣看熱鬧的人身上,神情極其淡漠。
阿姨這才捂着頭,一瘸一拐地跑了過來,委屈地看着樑清歡:“小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難不成我平白無故被別人打了,來冤枉你爸嗎?我老實做人一輩子,能招惹誰啊?”
“剛纔你爸醒的時候,護士們都去換班了,也沒個值班醫生在,我正說要給你打電話,他突然就發起瘋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衝上來就對我拳打腳踢。”
護工阿姨“哇”地一聲哭出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撒潑。
“我一個老太婆,哪兒是他的對手啊。我叫喚護士妹子們,她們都沒聽見,要不是我兒子過來看我了,我現在是一口氣都沒了!”
看她哭得可憐兮兮的,跟真的一樣,周圍的人們都戳着樑清歡的脊樑骨,說三道四了起來。
“他撞死了慕家夫妻倆,遭報應了纔在ICU躺了這麼久,這都能醒過來,還動手打人,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護工難道就沒人 權啊?又不是什麼包身工,她也是人,憑什麼捱打?我看哪,醫生現在就不該把人帶去手術室搶救,直接送去槍斃算了!”
“是啊,瘋狗亂咬人,這次是護工,下次可就是住院的咱們了……”
搶救?
樑清歡捕捉到了他們口中最敏 感的字眼,她緊張地追問:“我爸在手術室?哪個手術室?”
周圍一片譏嘲的笑聲,卻沒有人再回應她。
包括旁邊站着的一羣護士,也都是個個巋然不動,跟死了似的。
“你這賤人,我媽都被打成這樣了,站在你面前你都無動於衷,卻關心你那個打完人就裝死的畜.生爹?”
“我再問一遍,他現在人在哪兒?”樑清歡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的人,態度十分堅決。
“不知道!”他冷喝一聲,一拳頭就要招呼上來。
“父債女償,我今天不把你揍得生不如死,我就不叫楊濱!”
所有人,都在看熱鬧,沒有一個人,站在樑清歡這邊。
這一拳下來時,樑清歡還被他攥着衣領,躲避不及,腦海中縈繞着的,也全是看客們嘴裡的爸爸在搶救的話。
她好無助。
誰能來幫幫她?
“住手!”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樑清歡剛剛抽回思緒,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摟住了肩膀,跟着,她被那人擁入了懷中。
樑清歡擡頭,只見喬安澤目光冷厲地掃着楊濱:“口說無憑,我勸你還是及時收手,否則,當心到時候你這雙手拿不穩區區一封律師函。”
喬安澤的口吻,帶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楊濱被唬住,眼底有一瞬間的慌亂,不過,只是稍縱即逝,轉瞬間他又恢復了方纔猙獰的表情。
他睥睨着喬安澤身上的醫生服,冷笑道:“你誰啊?樑天海的主治醫師?神經科的?”
言下之意,喬安澤是不是有病?多管閒事。
喬安澤絲毫不怯他,口吻依舊冷漠:“我是誰不重要,但你在治病救人的地方,當着我的面傷人,你還不夠格。”
喬安澤的話,樑清歡一個字都沒聽清。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她緊張得渾身開始發抖,想到自己做的那個恐怖的噩夢,想到爸爸此刻正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手術室裡,她的眼圈越來越紅,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