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默去了海城療養院去探望喬生,這一次,喬生顯得更加蒼老了。
他染上了風寒,聽療養院的護工說,高燒剛退,身體很是虛弱。
喬默守在他病牀前,握着喬生蒼老粗糙的大手道:“爸,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我現在什麼都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身體健康。”
喬生咳了幾聲,臉色憔悴蠟黃,他輕輕拍了拍喬默,讓她安心,“爸的身體,爸自己知道。我沒事,你別太擔心。”
喬默微微紅了眼眶,喬生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將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輩子不娶不生,養育了她二十多年。
“爸,你一定要長命百歲。”
“爸爸現在,只想看着我的女兒幸福,只要我的女兒幸福了,我哪怕明天就會油燈枯竭,我也開心。”
喬默蹙眉,“爸,你胡說什麼呢。再過不久,我和阿衍就要舉行婚禮了,爸,你來,好嗎?”
喬生高興的點點頭,“好啊,你結婚,爸最高興!”
喬生年紀不年輕了,加上一直以來的心臟病,哪怕再好的療養院和醫療設備,恐怕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
喬默心裡再清楚不過,可她就是很害怕喬生離開。
喬生睡着後,喬默約了平時照顧喬生的護工出去,諮詢具體情況。
“我爸最近身體到底怎麼樣?”
護工面色堪憂,“老爺子這幾天身體每況愈下,你們家裡人要做好心理準備啊。老爺子年紀大了,哪怕再有精神,也是這一兩年裡的事情吧。”
喬默微微一震,她彷彿還覺得,喬生的短髮黑色濃密,也還覺得,在喬生面前,她一直都是個孩子。
她還沒長大,可他……怎麼就老了呢?
“我知道了,謝謝你。麻煩你,最近我爸爸要是有情況,你第一時間就給我打電話。”
護工點點頭,“這是肯定的,你放心吧。”
喬默從療養院出來時,因爲護工的那些話,喬默心情一直低沉。
回到新苑別墅後,蕭衍下班從公司回來,她的興致都很低。
蕭衍察覺出她的異樣,進了廚房,從她背後緊緊將她抱住,輕聲嘆息着道:“誰欺負蕭太太了?”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颳了下她的小鼻子。
喬默抿脣,放下切菜的刀子,回過身來,目光定定的看着蕭衍道:“阿衍,我今天……去療養院看我爸爸了。”
“情況怎麼樣?”
“照顧我爸的護工說,最近我爸的身體越來越糟糕了,可能……”
喬默咬脣,深呼吸一聲道:“我擔心我爸會出事,我們的婚禮,能不能推遲?”
蕭衍眸子一沉,他目光銳利的盯着喬默的雙眸,一字一句反問道:“小默,你告訴我,我們的婚禮和你爸的病情究竟有什麼關係?若是爸真的身體越來越差,我們反而應該要提前舉行婚禮,讓他看見你嫁給我,現在很幸福纔對。”
“我……”
喬默怔怔凝望着他,她一個反駁的字眼也說不出。
蕭衍說的沒錯,他們的婚禮,和喬生的身體根本沒有多少關係。
她低頭,伸出雙手,捂住了臉頰,深深嘆息着。
她爲什麼……忽然又把原本好好的一切,弄的這麼糟糕?
可她到底要怎麼告訴蕭衍,她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幫他生孩子的事情?
“小默,我不懂,爲什麼你三番五次的要推遲婚禮時間,你究竟是真的沒準備好,還是忽然不想跟我舉辦婚禮了?”
蕭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小臉,聲音鏗鏘反問。
喬默咬脣,“我只是現在沒心情和你舉辦婚禮。我爸……”
“夠了!”蕭衍眸子一暗,眉心蹙着,“你不要再拿你爸當藉口!在這之前,你提過不止一次要推遲婚禮!”
“阿衍,我……你聽我解釋。”
她伸手,攥住了他的襯衫袖子。
蕭衍微微垂眸,低頭看着她白嫩的小手,眸底抱有一絲希望的注視着她,“你解釋,我聽着。”
喬默怔忪了半晌,抓着他襯衫袖子的手指,終是一根根鬆開,從他袖子口滑落。
“對不起……我現在不能跟你舉辦婚禮。”
蕭衍的目光,冷然凜冽,他盯着她,決絕的道:“請柬我已經命人發送出去了,婚禮會照常進行,你要不要參加,是你的事。”
他的語氣冷然寡漠,說罷,便轉身決然離開了廚房。
喬默站在原地,看着那空蕩蕩的手心,只覺得心臟,一抽一抽的疼痛。
她知道,蕭衍生氣了。
氣她,三番五次的提推遲婚禮。
氣她,拿爸爸的病當做藉口依舊來推遲婚禮。
喬默深吸一口氣,站在流理臺邊,勾脣,輕輕一笑。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惹怒阿衍,然後辦不成婚禮。
喬默很怕,很怕邁出這一步。
如果蕭衍真的宣告全世界,她是蕭太太,以後,會不會還有這樣一條新聞,蕭太太無法生育?
喬默只要想想,都覺得可怕畏懼。
……
蕭衍沒吃晚飯,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喬默一個人對着餐桌上滿滿的菜色,一點胃口也沒有。
最終,一口沒吃,收拾了餐桌,上樓。
她先是在臥室找了一圈,沒發現蕭衍的蹤影。
到了書房前,這才發覺,他關着門,儼然一副不待見她的樣子。
明顯,氣的不輕。
“阿衍,你沒吃晚飯,要不要出來吃一點?”
書房的門,反鎖着,喬默打不開,進不去。
而裡面的男人,在喬默問了一個問題後,一聲不吭。
喬默只覺得頭疼,“阿衍,我不是故意要推遲婚禮……”
門,“咔噠”一聲,忽然被打開。
一道風,迎面而來。
喬默驀地擡頭,望向面前站着的挺拔清峻的男人。
蕭衍臉色彆扭,蹙了蹙眉頭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圖和難處是什麼。”
喬默抿了抿脣,終是沒有回答,而是道:“要不要下樓去吃點?我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蝦。”
“不——吃——”
蕭衍刻意壓重字跡,黑眸卻是沉沉盯着她。
喬默彷彿也沒有覺得被威脅到,而是輕飄飄的回答了一聲:“好,那就不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蕭衍太陽Xue抽疼,這輩子,他都沒遇到過這麼難辦倔強的女人!
“……喬、默!”
他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透着危險的光芒。
喬默一點也不怕,而是仰着小臉道:“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去睡覺了。”
她剛轉身,卻被蕭衍一把扣住了手腕,狠狠重重的一把拉進了懷裡,幾乎……是撞進他胸膛的。
喬默疼的微微蹙眉,雙手,在怔忪片刻後,卻是環上了他頎長的腰身。
蕭衍一字一句幾乎是從牙齒縫裡咬出來的,“吃——!”
蕭衍幾乎是將她攔腰一把裹挾住,喬默驚呼一聲,已經被這男人帶下樓去。
……
喬默這幾日,每日往返於新苑別墅和療養院之間,喬生的病情果然嚴重了。
喬默心情很是沉重,她握着喬生的大手,紅了眼睛道:“爸,我們住院好不好?”
說不定去醫院,醫生會有更好的治療方法。
喬生點點頭,答應了。
他自己的身體,他最清楚,可他怕喬默過分擔心。
喬默站在療養院的長廊外,給遠在紐約的風澈打電話。
電話過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哥,是我。爸的身體不行了,我想讓爸住院。”
“好,我現在就安排海城最好的醫院讓伯父住進去。”
……
喬生進了醫院後,喬默從新苑別墅裡收拾了自己的換洗衣服,也跟着住進了醫院。
她打電話給蕭衍時,蕭衍正在開會,是趙助理接的。
“趙助理,麻煩你轉告一下阿衍,我爸生病了,我這幾天要留在醫院照顧我爸,就不回去了。”
“好,太太放心,我一定轉告給BOSS。”
喬默掛掉電話後,心事重重。
病牀上的喬生正在熟睡,喬默坐在一邊,深深嘆息一聲。
她這樣逃避,到底對不對?
昨晚,蕭衍終究是沒和她計較,可她知道,阿衍心裡還有氣。
……
蕭氏大樓,總裁辦公室。
蕭衍結束了一場冗長的會議後,剛進辦公室,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便聽身邊的趙謙道:“BOSS,太太剛纔打電話來說,她的父親生病住院了,這幾日,她不方便回家,要留在醫院照顧老爺子。”
蕭衍微微蹙眉,“哪個醫院?”
“太太沒交代。”
“去查一下。”
趙謙有些疑惑,爲什麼要特地去查,而不是直接打電話問太太?
“好,我這就去查一下。”
五分鐘後,趙謙恭敬道:“查到了,是以風澈的名頭入院的,在海城國立醫院,那裡的確治療心臟疾病最佳。”
蕭衍手心裡緊緊攥着一張紙,她現在難道已經和他劃分界限這樣清楚?
就算找遠在紐約的風澈幫忙,也不肯知會他一聲,難道作爲她的丈夫,他只是個擺設?
蕭衍從大班椅上起身,直接拿了車鑰匙,往辦公室外走。
“BOSS,你去哪裡?十分鐘後還有個越洋會議……”
蕭衍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門口。
……
國立醫院,長廊裡休息椅上。
喬默坐在長椅上,低垂着臉頰,手裡握着手機,心不在焉。
蕭衍長腿大步邁開,身穿黑色大衣,敞着懷,帶着一身肅冷往這邊闊步走來。
喬默微微擡眸時,眼角餘光瞥見了那道熟悉的清峻身影。
一時怔愣,她凝視着從遠處走來的男人,心,一點點揪緊。
直到蕭衍走到她跟前,他冷着聲,沉着氣,不顯山不露水的問:“爸怎麼樣了?”
喬默垂着脖頸,輕輕回答道:“或許我爸爸真的是老了。”
只是她一直不願意承認而已。
蕭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爲什麼爸生病這件事,不告訴我?而是要遠在紐約的風澈幫忙?喬默,在你心裡,我不是你的家人?”
喬默一怔,從長椅上起身,她蹙眉強調:“風澈是我哥。”
蕭衍冷沉的黑眸,灼灼盯着她,冷笑一聲,“我以爲我會是你心裡的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