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原先他看不起王八拳,現在輪到他和王八大戰一場。
聽見徐明遠去的腳步聲,稍稍喘息了幾聲,劉元平息下來,雙目盯着地板上的甲魚,再次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苦笑。
起先他不是沒想過這箱子裡裝的應該是甲魚,可這黑影端的是如此厲害,任他想破腦袋也沒想到這玩意兒會是甲魚啊。
什麼樣的甲魚,有這樣的本事?
難不成,當初那大河幫的王八拳,就是眼瞅着這樣式的甲魚得到了啓發,從而琢磨出來的?
還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啊,當初的他看不起大河幫的王八拳,現在輪到他被一頭王八給揍了。
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不由得一個人笑出了聲來,劉元呼出一口氣,走上前幾步,站到那甲魚邊蹲下身來。
此時這甲魚四腳朝天一動不動,就跟死了一樣,可劉元知道其還活的好好的,畢竟頭上一雙眼就這麼看着他。
戳了戳甲魚的肚皮,後者四個腿一縮,果真還活着。
“強!”
劉元感嘆出聲,經他那樣折磨了一頓之後,這甲魚都還活泛着,估摸着是打累了正躺地上休息呢。
伸手將其翻了過來,看着它的王八殼,正如小冊上所記載的那般,有八個鱗,圍在一起像朵蓮花。
不過現在倒是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絲毫看不出先前那兇悍的模樣。
劉元總算是想明白了,剛纔他覺得十分堅硬的部分,是一腿踢在了這硬殼上,難怪疼的他齜牙咧嘴。
又打量了這甲魚幾眼,發現比一般的甲魚個頭要大上不少,有他兩個手掌大了。
甚至是皮肉上還多生了一層護甲樣的東西,如此也就不奇怪它爲何如此抗揍了。
看着這隻甲魚,劉元心思變換,眼神一亮,突然又萌生了一些別的想法,如此堅硬兇悍的甲魚,殺了之後取其材,殼甲等物,當能冶煉一把好刀!
憑他自然沒有這個煉刀的本事,但如今風雲變換,相信距離劍闕山莊重開之日亦不遠矣,到時候可帶着材料上門求取一把寶刀。
既然如此,這甲魚肯定是不能用來做湯了,因此劉元順手又將其丟進了木箱子裡,把蓋子給蓋上。
先前是他打開蓋子之後,這甲魚才衝出來襲擊,想來這箱子關上後,它是跑不出來的。
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劉元還是問了艙艙,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再不管它。
轉而視線又落在了那一箱子‘姜’上,這般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明顯不靠譜,可不敢做給外面那些人喝,自然也不能用了。
看來這甲蔘湯,只能用現有的一般材料代替了,嘆息一聲,劉元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走出門去。
外面那些人多半不是衝着吃飯來的,或爲了名或是利,有周家小少爺陪着,聊些生意上的合作,也不覺得怎麼餓。
可待廚房裡的飯香飄出來後,所有人的抑制不住的將目光投向了廚房的方向。
幾大撐場面的主菜都由劉元烹飪,其餘的邊角配菜則是徐明來料理。
後者能開這麼間客棧又當掌櫃又是夥計還兼着廚子,做飯自然是會的,而且這些天裡他看着劉元做七香水煮魚,他的廚藝也提高了不少。
一些小菜的火候掌握的是越發到位,三葷兩素,涼熱均勻,做起來是得心應手。
若說這點香味,外間大堂的客人,大德郡的頭面人物還忍得住,等到劉元的七香水煮魚起鍋,他們無一不是瞪大了眼睛。
礙於面子沒有說些什麼,但從眼神裡已經流露出了渴望,更是吞嚥着唾沫。
悄然看着這一切,周向文也不點破,只是暗自好笑,雖然他此刻也餓的咕咕叫了,鮮有人能抵擋得住七香水煮魚的誘惑。
菜式陸續上桌,正是徐明所做的那些菜式,問到了剛纔那樣的香味,幾人相互客氣一番後便迫不及待的動手夾菜。
可待每個菜都嘗過一遍之後,衆人無不是露出些失望的神色,雖說這些菜也是不錯,但聞過了先前的香味,心裡的預期過高了。
環視一圈幾人的反應,周向文並不着急,繼續說着別的,他攢這麼一個局,可不只是爲了給這間小客棧積累名氣,還有別的目的。
如今大德郡造反自立,面對朝廷的圍剿是遲早的事情,他家老爺子身爲郡守的左膀右臂,沒有絲毫退路。
到時候朝廷一旦功成,周家只有滿門抄斬這一個結局。
所以,周家的實力越強越好,能依靠的,對他們能起到幫助的,還是大德郡這麼多年來都看屹立不倒的望族。
東西不能全放在一個籃子裡,只靠夏家是沒有用的。
西嶺夏家的老窩還是在西南道,到時大德郡失陷,夏玲玲一拍屁股走人,回了西南道,他們呢?
思來想去,如今的大德郡就是夏家的一個窟罷了,狡兔三窟的窟,犧牲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人。
看似一天不着四六,吊兒郎當的周少爺,心裡還是揣着不少事情。
他如此不遺餘力的幫助劉元,一來是這人對脾氣,二來是也不忍如此好菜蒙塵,三來,是爲了他自己。
客棧的事情,於他是相輔相成,再加上之前通風報信的事情,賣了劉元一個人情,很不錯。
既然是夏玲玲要找的人,那就不能讓夏玲玲太輕鬆了。嘴角輕輕一笑,周向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過不多時,劉元親自端着一個大木托盤走了出來,盤上放着一個圓碗,十分完整,已經是找遍客棧最好的一個碗了。
來都來了,這些人也不挑剔什麼用具了,沒看人周少爺都用的那麼開心。
對衆人笑了笑,劉元托盤往正中間一擱,在衆人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猛的一下揭開了蓋子。
熱氣騰騰的白煙四散開來,伴隨着足足七種香味,不出預料,這道傳遍整個晴川的名菜沒有讓一個人失望。
看着這些人嚐了一塊魚片之後,滿臉都是那誇張的表情,各種豐富,周小少爺的心裡那就一個樂呵。
不過沒樂多久,周向文便迅速拿起筷子,因爲這些人吃過一片之後,再也繃不住矜持,迅速又朝那大碗裡夾去。
之後劉元又接連上了滑蛋豆腐和鮮香滷煮,還聊什麼生意啊,這些人吃的是完全停不下來,一筷子又接一筷子。
酒過三巡,菜至五味,正酣之時,劉元又端來了最後一道重頭戲——甲蔘湯。
這玩意兒是第一次做,但劉元憑藉做了那麼多菜的領悟力,已然做的有模有樣。
比他做七香水煮魚的功力稍次一些,但這會兒衆人大魚大肉的吃了這麼些,趕巧缺的就是這道湯。
那一口湯下去,感覺整個靈魂都要昇華了,從喉暖到了胃,整個身子都熱乎起來,這大冬天的,別提有多舒爽了。
搞了一輩子雜貨農具的鄭大戶,什麼酒樓沒吃過,可就今兒這一口湯下去,他靠在椅背上,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仰着脖子,望着破破舊舊的客棧二樓,發出了一句令周向文捧腹大笑的感嘆:“白活咯,前半輩子都白活了。”
話聽起來有些誇張,但身周這些人竟然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顯然十分認同鄭大戶的話。
衣食住行,人生四大享受,在衣住和行上,他們這些人已經沒法再有多少提升了,本以爲‘食’之一字上也就這樣了。
誰知今兒長了見識,天底下的食物竟然還能如此美味,不由得對客棧包括周向文都刮目相看了幾分。
衆人吃的開心,周向文這個請客的人面上也有光啊,心裡越高興了幾分。
趁着興奮勁兒,周向文提起了那對聯的事情。之後客棧又掀一波高潮,終於到了他們這些個文人墨客有所展示的時候了。
這事就簡單了,最終由周向文拍了板決定下來。
一場宴會結束,周向文答應之後會由城中書法大家親自書寫對聯,作爲禮物送來客棧。
站在稍顯狹窄破舊的客棧門口,衆人來客棧前後的心情看法已完全變了過來。
望着客棧下立着的那個年輕人,都彷彿看到了一個大德郡新貴富商的冉冉升起。
有周家在背後撐腰,要不了多久了。
臨走之前,有相當一部分人對劉元表達了一番善意,並且答應在周少爺來送對聯的時候,一併送上禮物,恭賀這間小客棧煥發第二春。
笑着將這些客人一一送走,待人去樓空之後,劉元望着這條蜿蜒的葫同小路,怔怔出神。
客棧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比他預想的還要快上幾分,很多事情是他事先沒有想到的。
其中自然也包括,城中居然會有人因爲那把刀,將他和鬼面聯繫起來,並且找起了他和劉莽的蹤跡。
客棧的名氣越大,是好事,但也有弊端,便是他越容易暴露出自己。
待今日的事情傳開,遲早會吸引到那位杜家少爺過來,亦或是別的,當初在三禾樓見過他面容的人。
可壯大客棧又是他不得不幹的一件事,前後一聯繫,此刻的他無異於踩着滾輪在獨木橋上行走,稍不注意就是個跌下山崖的結局。
心情有些沉重,當然臉上還是和徐明笑笑,不想被對方看出什麼。
獨自回到自己的小屋之後,劉元才沉吟起來。他現在需要確定的一件事,便是到底是誰在背後找他。
仔細回憶當初在三禾樓見過他那把刀的人,杜季的嫌疑最大,之後嘛,突然劉元腦海裡浮現出那位叫做玲玲的女子的身影。
“難不成是她?”劉元忍不住呢喃一聲。
杜季如果要報復,當時或者第二天就會動手了,這女人的嫌疑也相當大啊,假如這女人還在城中的話。
仔細思索了一炷香的時間,劉元能想到的最後辦法,只有一個,便是殺。
只要當日在三禾樓見過他和這把刀同時出現的人都死了,自然就沒有暴露的風險了。
不過話說回來,對方不一定是因爲想到了鬼面纔要找他,如果不是這個目的,就殺了這些人,太過了。
看來還需要求助到周少爺的頭上啊,周少爺或許會知道對方找他的目的是什麼。
而且,別人都好,杜季死了後的影響太大,也不一定就是件好事,多半還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想來想去,還是提升自己的實力最重要啊,不論什麼時候,這都是第一要務,當下在屋裡又修煉起來。
轉眼間就到了周少爺送書法的那一天,這幾日功夫,葫同巷這間小客棧的事情就像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開。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家客棧,好奇之下還是來了不少的人,但因爲一些原因,得到徐明的同意之後,這幾日劉元都在客棧外掛起了打烊的木牌。
直到當初約定好的送禮的日子到來,纔將牌子摘下,一直偏僻的葫同巷再次熱鬧起來。
也就是聽說了這一天,謝爾冬在離開了守備府之後,才朝着葫同巷的方向走來。
當初看不上的客棧,如今搖身一變,反倒是成了整個大德郡都聞名的地方了。
“徐掌櫃的,真是恭喜了。”鄭大戶來的算早,在門外就抱拳拱手說道,差人上前遞上了禮盒。
“好好,感激不盡。”徐明笑的都快合不攏嘴了,蟲蟲也牽着大黃陪在一旁,洋溢着喜氣
“徐掌櫃的......”
隨着日頭逼近正午,來的人越來越多,葫同巷再次被塞了個滿滿當當。
“周家小少爺周向文到,送上書法大家柳上青的手書對聯一副!”陪着周少爺同來的六子,遠遠的就喊了起來。
手底下養了那一幫子閒人,這個時候體會到用處了,周少爺頗有幾分自得。
命人將對聯掛起來,卻發現原先的匾額上竟罩了一塊黑布,也不知是何用,懶得理會,而是看着徐明問道:“怎的沒見劉元?”
“在裡屋,等候着周少爺呢。”徐明悄聲說道。
看着周少爺進屋而去,大德郡內的頭面人物也來的差不多了,徐明踏步走出客棧,轉過身來擡頭望着被黑布包裹住的匾額。
輕嘆一聲,手裡拽着根繩索用力一拉,黑布滑的一聲落下,露出內裡匾額真容。
“天下第一客棧。”不知是誰第一個驚呼出聲,接二連三的驚歎聲便響了起來,這名頭忒大了點。
當初劉元所想的,要在最是風光的時候,高掛他天下第一客棧的匾額,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