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晗掐着嗓子擠出的甜美聲線，把婆婆給哄得眉開眼笑。
公公請她轉達，讓黃宇昊回來時回個電話。
可是，我們整頓晚餐都吃完了，黃宇昊的電話仍舊沒打來。
公公臉色逐漸陰沉下來，悶聲不說話。我猜他大概率是感覺到楊雨晗這人不靠譜了。
只有婆婆始終沉浸在有了二兒媳的興奮中，不停地追問我關於楊雨晗的情況。我實在不想說太多，乾脆扯了個謊，說我不認識。
整整一頓飯，鄭嘉都心不在焉，沒吃一口飯菜，始終在跟面前的一隻大閘蟹較真兒。
他面前的餐桌上，滿是大閘蟹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蟹腳和蟹殼，殼裡還散落着白色的蟹肉和金色的蟹黃。
“小嘉，你在醫院有熟人嗎？”婆婆關注完“二兒媳”後，90°大轉彎兒，換了個話題。
鄭嘉魂不守舍，愣了一下，點頭：“有熟人。媽，你身體不舒服嗎？”
婆婆連連擺手：“不是我不舒服，是你弟妹。宇斌家媳婦兒。”
宇斌家媳婦兒？
我努力回憶了一番，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張白白胖胖的臉，大眼睛，厚嘴脣。披肩的捲髮，因爲卷兒太小太密，有種方便麪頭的感覺。
經婆婆提醒，我纔想起來，黃宇斌是鄭嘉二叔家的兒子。今年才24歲，比黃宇昊還小一歲，可是，人家兒子都快6歲了。
小王村所在的縣，因爲近些年民營產業的興盛，開了幾百傢俬營傢俱廠，需要大量的勞動力。
很多孩子初中畢業就不再讀書了，直接去廠裡出力賺錢。
廠裡有男孩兒，也有女孩兒，年輕的靈魂極容易碰撞出愛情的火花。從而就導致了前幾年的一波先生娃後結婚的潮流。
爲啥先生娃後結婚？因爲年齡不夠，不能領證！
黃宇斌家的兒子，就是在他18歲那年出生的！
這種事，在城裡看來匪夷所思。可是，在當地的農村，卻是司空見慣的。
“現在國家不是開放二胎了嘛！你二叔二嬸兒就想着讓宇斌兩口子再多要個孩子，男孩兒女孩兒都行。可是，這都好幾年過去了，秀秀的肚子就是不見動靜……”婆婆吃好飯，一邊用牙籤剔牙，一邊進入正題。
我和鄭嘉一聽到她說生孩子的事兒，就生理性緊張，全都抿着嘴巴不說話。
婆婆：“你二嬸兒聽說上海醫院好，就打算帶秀秀過來看看，查一查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我們都說好了，到時候就留他們在家裡住幾天。都是自家人，小嘉，於桃，你們應該同意的吧？”
說實話，婆婆這先斬後奏的做派，若是放在任何一個兒媳身上，肯定都會當場跟她惱了。
可是，我不一樣。
我已經不拿她當親婆婆，不拿這兒當自己家了！
我禮貌性地微笑，轉頭就把皮球踢給鄭嘉：“你看呢？”
鄭嘉眉頭皺了一下：“媽，他們來幾個人？”
婆婆：“三個。你二嬸兒，秀秀，還有小波。對了，小波就是你二嬸兒的孫子，長得胖墩墩兒的，可招人喜歡了。”
看個不孕不育，祖孫三代來？
我心思一動：“不對吧，媽。看那方面問題，黃宇斌不來？”
難道不是應該夫妻倆一起檢查嗎？
婆婆剔完牙，起身收拾碗盤。
我一直覺得，在一個家裡，每個人都有勞動的義務，別人做得多了我會有負疚感。以前，婆婆做飯的話，我一定會讓她飯後好好休息，我去洗碗。
可是，今天，我愣是強行忍住了衝進廚房洗碗的衝動，屁股始終黏在椅子上。
反正我是他們“隨時可以換掉的兒媳婦兒”，就像隨時可能被辭退的員工一樣，做好分內事就行，多做多錯，並且，毫無意義！
婆婆對我的“懶惰”，似乎有些意外。一邊動作緩慢地收拾碗盤，一邊頻頻用餘光掃我：“宇斌要上班兒，傢俱廠按天算工資，少去一天就少一百多塊錢。再說了，宇斌和秀秀都已經生了個兒子了，他不可能有那方面問題……”
這話就說得有趣了，自家兒子沒事兒，全是女方的問題？
我瞥鄭嘉一眼，用眼神問他：這就是你們黃家的家風？
鄭嘉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不過，“孝”字當頭的他自然是不會反駁婆婆。
壞人還得我來當。
“媽，那兒子也是秀秀生的！”我提醒她。
婆婆把所有碗筷都收攏到一堆兒，都沒看出我有要去洗碗的意思，面上有些不悅，不過，沒有表現出來：“你二嬸兒的意思是，先帶秀秀來做檢查。秀秀沒問題的話，再讓宇斌來查。兩個人一起查，太浪費錢了！”
一個字，絕！
這話圓的，竟沒給我留下一絲反駁的餘地。
她找出保鮮袋，裝了特地留給黃宇昊的兩隻螃蟹。
“小嘉，你一會兒有空，去給宇昊送一趟吧！螃蟹過夜有毒，不能吃。”婆婆冷不丁又轉了個話題。
所以，讓二嬸兒一家帶孩子來家裡住的事兒，算是她單方面敲定了？
本身就是兩室一廳的房子，現在住了四個人，已經不寬敞了。再來一家三口？
怎麼住？
只有兩張牀，誰跟誰擠？誰打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