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欽又忙起來,言霖月和鷙鳥開始無聊地在後堂晃悠。
鷙鳥四處亂看,嘴上哼哼着,“想不到這個看着挺不靠譜的老爺子還是個大善人。”
言霖月也感嘆不已,“是感覺挺不靠譜,但這並不妨礙他是個好人。要不……咱們現在就去給他買酒吧?”
鷙鳥松開被指頭捲了幾圈的額發,說:“等等,我總感覺他有什麼秘密。讓我再看看這後屋有沒有什麼機關。”
言霖月扶額,鷙鳥在有些方面的確敏銳,但也不用這麼疑神疑鬼吧……她無語地看着鷙鳥左右晃悠,東摸西摳。
“咔”的一聲突然響起。
“找着了!”
鷙鳥驚喜地盯着石桌下蹦出的一塊凸起,伸手就去摁它。
言霖月直接給整懵了……傳說中的氣運之子?!
只見那塊凸起被狠狠摁下去,桌子下的石板塌陷下去幾分。兩塊石板間分開一條縫隙,越來越大,直到露出一個大箱子那麼大的空間。
“要不要這麼……有趣。”言霖月嘴角抽了抽。
三個人立即圍在桌子旁邊蹲下朝那個坑裡看。只見裡面整整齊齊放着三樣東西,一本薄薄的封面上寫着“風木令”的書冊,一個刻滿符文的玄玉牌,還有……一個小孩玩的撥浪鼓。鷙鳥好奇地將三樣東西取出來擺到桌子上,然後先拿起了那個有些年頭的撥浪鼓仔細研究。
雖然言霖月覺得這樣很不道德,但依然按耐不住好奇伸手去抓起那本“風木令”。原霽空則用靈識在那塊玉牌上仔細搜索。
鷙鳥:“這竟然真的只是個普通撥浪鼓!他一個老頭把這當寶貝藏起來幹嘛?童心未泯?”
鷙鳥滿臉的不可置信,又有些嫌棄地把那撥浪鼓放回桌子下,看向言霖月和原霽空手裡的東西。
言霖月仔細翻看着手裡的這本書。裡面只記載了一種名爲“風木令”的靈技,但介紹得十分詳盡,甚至包括了咒印一筆一劃繪製出來時的心得體悟。
言霖月:“我猜這靈技是欽前輩自創的,雖然只是一個兩層疊加的咒印,但能獨創靈技的都是天賦不凡之輩。而且要用這招必須是風木雙系親和!而冥族本身有親和性的就極少……看不出來這欽前輩在修煉一途還頗有建樹呀。”
言霖月又看向原霽空拿着的玄玉牌,問:“原老頭,你手上那是什麼?”
“看上面的符文很像一個通訊法器。師尊提起過這種冥族法器,每一枚玉牌都極難製作,在冥界也是稀罕物。每次啓動需要消耗與其靈識相系之人的精血,其他人無法啓用,隱秘性極高。”
言霖月皺着眉思考一陣,仍沒想清楚這三者之間的聯繫,鷙鳥和原霽空也都沒什麼頭緒,只知道欽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三人悄悄地又將三樣物品原封不動地送回去。懷着滿心疑惑,言霖月帶着兩人出去買酒了……
來到街上,兩邊仍是石材建成的房屋,不過比起之前見到的卻要好上太多,有很多房屋還用漆料上了色,用木條做了窗。來到欽所說的那家酒館,老闆是個看起來十分憨厚老實的人。簡單交易完,鷙鳥十分主動地承擔了搬運的工作,條件是言霖月會從心海里掏給他兩個紅豆餅……
剛到店門,言霖月被街上的喧譁聲吸引。言霖月疑惑地望着街上一羣小規模的騷動,“那邊怎麼了?”
店主走出來,靠在門邊嘆息道:“厭君部落和夜君部落的人又來抓人了。曾經最輝煌的影君部落卻是落到了這個地步,任人欺壓……”
言霖月急忙往那邊走去,原霽空緊隨其後。鷙鳥也是個愛湊熱鬧的,不過抱着個大缸難免束手束腳,就興致缺缺地先搬着酒回醫館去了。
一家餐館前,六七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將一個長相不錯的男子圍在中間拳打腳踢,邊打邊罵。一個年輕女子在旁邊痛苦地求饒。那羣人身後站着一個身穿深藍皮夾襖的女子,冷眼看着那個被打的男人。
“你這畜牲,竟然敢違抗旻妖大人的指令!”
“給我往死裡打!”
“你們這羣無主之民只配當最低賤的奴隸。給旻妖大人做侍寵已經是你最大的榮幸,竟然不識好歹!”
旁邊那年輕女子抱住一名壯漢的腳試圖阻撓,卻被一腳踢開。
她繼續哭喊着:“不要打我郎君!求你們了……”
言霖月環視一圈,圍觀的人很多,但沒有人去制止這樣的暴行。只有隔壁那家兵器鋪的兩口子在憂慮地看着這邊,有些焦急。
言霖月轉頭問身邊一個同樣魁梧的中年婦女,“嬸子,這怎麼回事?他們爲什麼抓人?”
婦人警惕地看她一眼,“你們不是我們部落的?”
“我們……也是影君部落的,只是來自一個偏僻的地方,沒見過這場面。”
婦女半信半疑地打量他們一陣,又說:“夜君和厭君的人又來抓奴隸了唄。我們誰都有可能是下一個,幾十年來總是有些人不肯接受,這動不動就鬧出人命來。”
“這也太過分了……他們這麼點人,你們怎麼不一起反擊?”
婦人看小孩子一樣盯着言霖月,說:“我們都是無主之民,沒有王的統領,誰給我們撐腰?打了人家一時爽快,明日啊就被抓進役使寮虐殺了!”
“你們……”
言霖月看着四周無動於衷的人羣,漸漸失了聲。他們眼中沒有一絲憤怒或悲哀,有的只是羊圈裡那些綿羊平淡地注視着同類被屠殺時的蒼白麻木,彷彿在平靜地觀賞自己未來的結局。言霖月突然覺得有些可悲又無力,爲什麼,沒有王,就不能主動團結起來反抗?
一羣明明活着,卻已經如同死了的人還怎麼救?
活着……
言霖月突然看向中間被毆打的男子。
或許,還有人值得救一救。
可是她又想起那個染滿鮮血的峽谷。當初她縱身一躍,救下了數名帝國士兵,卻把自己和嵐心推進了險境。自不量力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吧,連自己都沒能力護好還去管別人……愚蠢!
言霖月咬着牙,最終和原霽空一樣靜靜隱沒在人羣中,眼睜睜看着那個男人被活活打死。而那個女子被揪着頭髮,拖牲畜一樣拖走了,再沒有哭喊,只有眼淚一路默默地淌……
爲什麼心好痛?
就像是自己一拳一拳、一腳一腳地擊打在那個男人身上,親手掐滅了那女人眼中最後一絲希望。
言霖月開始反思,若她真的出手救那兩人意義何在?爲了激起其他人的同情心?爲了喚醒這些人身爲人的尊嚴?還是爲了證明,人是可以與命運抗爭的?
值得因此將自己置於險境嗎……而且,這些人真的還有救嗎?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