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

言霖月打算在離開前再逛一逛這繁木城,原霽空也安安靜靜跟在後面。

這裡的街道並不寬闊,時常有風沙。或許是因爲受另外兩個部落打壓,街上很少有人閒逛,整座城都有些冷清。言霖月還沒走幾步,剛過那棵半死不活的柳樹,突然有一陣鏗鏘鐵蹄聲在石板路上響起。

言霖月看見一小隊黑曜軍跟在一位身姿曼妙的皮革女子身後,停在了兵器鋪前。言霖月心中頓感不妙。

“進去,將人帶走。”

“旻妖大人,是全部抓去役使寮嗎?”

“上頭只要那個姓陸的男人。”

“是!”

言霖月趕緊朝那邊走去,這裡已經聚集了十來人。

很快,陸長燈被兩名士兵抓到街上,柳煙驚慌地跟了出來。

“長燈!”

陸長燈並不驚恐,只是哀傷地回頭看向柳煙。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不過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早。

“快回去……我會沒事的。”

“不!”柳煙痛苦地大喊一聲,眼淚閃爍,“被抓進去的人就沒出來過……長燈,我去找欽大夫救你。等我!”柳煙急匆匆往醫館跑。

陸長燈急忙叫住她,“煙!不要驚動欽大夫。現在是關鍵時期……”

柳煙眼中露出掙扎之色,她當然知道現在計劃到了關鍵時刻,不能讓欽暴露。可她做不到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丈夫被帶走……

陸長燈跪在地上,被兩名士兵扳起腦袋給旻妖認臉。柳煙無措地站在原地,四處張望,她突然在人羣中看見了兩個熟悉的人。

言霖月對上她那雙無助張皇的眼,頓時感覺心臟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再也無法像上次那樣退到人羣后隔岸觀火……

言霖月擡腳朝柳煙走去。

“你要幹什麼?”原霽空突然叫住她。

言霖月冷聲道:“我要救他們。”

“你不應該爲此惹上麻煩。”

言霖月停下,緩緩回頭,卻見原霽空眼中是一片讓人心寒的冷漠。

如果,連一羣願意爲你付出一切的人都不願守護,冷眼看着他們陷入絕境,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爲了保住原槿和原霽空,影君部落的人們死的死傷的傷,前赴後繼……爲了報恩,陸家人世代爲影君皇室效力,如今不遠萬里去找回被捨命送走的空兒……如此種種。

她咬着牙反問:“他們都是你的子民,你就打算這麼袖手旁觀?看見了嗎,他們需要一個人站出來!一個有影君鑑血印的人,滿心熱誠地擋在他們身前……”

“我不是冥族。”

言霖月臉上的憤怒漸漸冷卻,被凍成深深的失落。

原來,冰疙瘩始終是塊千年寒冰,一絲都沒有融化……是她太自以爲是了。

言霖月被憤怒與失望佔據,大喊:“原、霽、空,是!你不是驍勇的冥族,你是個徹底的懦夫!”

說完,她在圍觀者詫異的眼神中衝向了正要將人帶走的黑曜軍。

原霽空看着言霖月繪出一個個咒印,利落乾脆地朝黑曜軍攻去。他長長呼出一口氣,鬆開了緊握的拳頭,手上開始積蓄靈力。

算了,爲她放下吧。

小東西說過,人活着不是爲了身陷骯髒粘稠的沼澤,而是要向前走,去看遠處的風景,爲了想要守護的人而披荊斬棘……現在我也已找到想要守護的人,心終於有了歸處。該放下那些骯髒和不堪了。

人羣驚呼着散開,也有膽子大的躲在門後觀看。

言霖月正在一邊躲避刀劍,一邊繪製咒印,時常提防旻妖的靈技封鎖。突然一道墨綠的身影闖入視線,擋在身前。強橫的帶着死氣的靈力結成一道屏障,同時攔下數道進攻。

“原老頭……”

原霽空回過頭,逆光下微卷的睫毛在眼眶中投下深邃的陰影,立體的五官更加棱角分明。

他磁性的聲音第一次這樣溫和:“以後我會爲你向前走,陪你看遠處的風景,爲你而披荊斬棘。”

言霖月呆呆地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還記得我說的。”言霖月憋紅了臉,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言霖月心裡千迴百轉,“原老頭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是我理解的那樣嗎?可他一個冰坨子,真的有感情的嗎?但他要沒有那個意思,爲什麼說得這麼讓人遐想非非……”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公然對役使寮出手!”

旻妖擰着眉嬌喝,停下了進攻,自己竟絲毫動不得這道簡單結出的靈力屏障。

言霖月回過神,從原霽空身後走出來,將陸長燈和柳煙拉到身邊。

“我們是影君部落的人,我們爲影君部落而戰!”

此言一出,周圍躲着觀望的人都有些動容,但仍沒有人站出來。

旻妖冷笑一聲,“好大的口氣!影君部落現在已經淪爲我們的奴隸場,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妄想站起來!扇王和寧王會讓你們……”

“嘭!”

旻妖突然被擊飛出去,撞到那棵柳樹上,發出咔嚓兩聲。一聲從柳樹樹幹上傳出,一聲從旻妖背脊傳出。旻妖軟塌塌砸在地上,再沒了呼吸。

原霽空看了一眼她,淡淡地說:“廢話太多了。”

“你……你們殺了旻妖大人!”

剩下十多名黑曜軍驚慌失措,持刀謹慎地往後退去。

“原老頭,不能讓他們回去報信!”

“放心,一個都走不了。”

說完,原霽空化作一道虛影,瞬間消失在原地。黑焱出鞘,有黑焰撲閃。那些士兵還沒來得及慘叫便安安靜靜地成了一堆屍體。

“好快……”

言霖月再次深刻認識到身邊這人是怎樣一尊可怕的殺神。僅僅是這速度就讓人望塵莫及。

言霖月召出火靈,將地上的屍體瞬間燒成了灰燼,隨着冥界的冷風飄灑在空中。影君部落的人小心翼翼地從各個角落走出來。

有一老者走上前,擔憂地說:“孩子們,與扇王和寧王作對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們快逃吧!我們影君部落確實不能招惹他們。”

言霖月四處環顧一圈,她在這些人的眼中看見了光,雖然微弱,但足以證明他們還活着。

她遲疑地看向原霽空,想尋求他的答案。原霽空神情柔和,朝她點了點頭。

言霖月展顏一笑,對老者說:“老伯伯,不要怕,影君部落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老者有些迷惑。

她又說:“你們的王要回來了。他會帶領你們重新站起來,擡起頭做人,甚至恢復影君部落往日的榮光!”

“王……王要回來了?我們還有王?我們不是遺棄之民嗎?”老者不可思議地連續發問。

言霖月笑着搖了搖頭,“王沒有拋棄你們,他只是受到了迫害,不得已藏起來蓄精養銳。現在王已經成長得十分強大,我們就是王派來幫助他的子民的。”

老者和周圍的人都有些激動,言霖月和原霽空非凡的實力讓他們的話變得極有說服力。

原霽空在一旁靜靜看着言霖月的笑容。他的心似乎安靜下來,澄澈明淨了些。

這樣的笑容能驅逐一切污穢之物,壓下世間所有不好的因素。他更加堅信,這就是他需要追尋,並傾盡所有去守護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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