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
言霖月用融心仔細搜尋着陳瑄宇和璃的靈息。可她絕望地發現,不久前梵陽城裡確實有兩人的靈息,可後面這靈息便淡了。
最讓她恐慌的是,鹹魚的靈息在南邊某處驟然消散!璃的靈息雖然虛弱,卻也還有些痕跡……
言霖月眼眶有些溼潤,她不認命地朝陳瑄宇靈息消散的那處飛去。
南郊,一個枝繁葉茂的林蔭小道上。
言霖月腳步虛浮地靠近了那片打鬥痕跡。因爲她遠遠地看見了一灘血,那灘血紅得刺目,腥得刺鼻。這就是陳瑄宇靈息消散的點。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這灘血附近,不敢再靠近一步。失了這樣多的血,就算是化神修士恐怕也再難存活。
自己終究是來遲了……
突然,她聽見一點響動。
“殿下,就是此處了。”
“怎麼不見屍體?”
“回殿下,方師兄和其他幾位師兄已將其擊殺。但那名同行的女子有些手段,讓她帶着三皇子的屍體逃走了。”
“那女子是死是活不重要。關鍵是……你確定他死了?”
“殿下放心,方師兄親自出手,他哪有活路!我已經確認過了,死得透透的,靈魄都碎了!”
“嗯。方泓劍出手我放心……什麼人!”
四皇子突然看向濃蔭處顯現出來的女子。身後一衆侍衛和他旁邊蒼綠宗袍的男子同時警惕地看向言霖月。
言霖月手中扶風直指四皇子,緩緩靠近,“你們殺了鹹魚……”
她聲音飄忽又陰冷,如同來自地獄索命的鬼魅。衆人感覺有點冷。
“什麼鹹魚?你這個瘋女人在說什麼?”
言霖月嘴角蒼白地上挑,“你一個死人,沒資格知道。”
“瘋子……給我上!殺了她!”四皇子下意識躲在了一人身後,立即催人去殺了她。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邪乎得很。
言霖月沒有使用靈力,她只拔了劍。劍,纔是最好的虐殺敵人的良器。
驚鴻起,萬物肅。
驚鴻因地形、環境及施用者心境共同作用而變化不斷。此時言霖月只有一個念頭……殺!拔劍出鞘那刻起,這片密林就失去了寧靜,尖銳的金屬碰撞、劍沒入肉體的噗呲、痛苦的哀嚎……刀光劍影閃爍不斷,周圍光線昏暗的樹幹都被映得雪亮。
她腦海中那些珍貴的畫面一張張破碎……
最陰冷孤獨時,沒臉沒皮的鹹魚總會笑嘻嘻地貼上來,說着辣耳朵的玩笑話。爲了幫自己討回那兩個玩具熊,他被姑媽揪着耳朵領回去“閉關”。爲了不讓自己失望,他啃着他最厭惡的書本題冊,一路考進了前一百名。他對欺負自己的男孩放出“放學別跑”的豪言壯語,然後反而被胖揍一頓……
是鹹魚帶她走出了童年陰影,像一隻破爛的戰艦,儘管不靠譜,仍給了她向廣袤大海衝鋒向前的勇氣。她最害怕的孤獨,也因爲鹹魚而淡去許多。
曾經那些啼笑皆非的回憶,在時光的醞釀下,最終變得那樣深沉……畫面變成了灰白,美好的記憶成了尖銳的刀,碰一次,傷一次。
當穿着昆青宗宗袍的最後那人直挺挺倒下時,四皇子已經退到了小徑上,隨時準備逃遁。
此時,言霖月卻不打算就這樣殺了他。她慘淡地笑着,慢慢走向四皇子。蓮步輕移,手中扶風靈巧地在她指尖打着轉,一朵朵甩出上面凝聚着的血花。
四皇子嚇得跌坐在地上,雙手撐着地拼命往後蹭。
“桓曜,你做好賠命的準備了嗎?”
言霖月有幾分痛苦地笑了笑。嵐心已經走了,現在鹹魚也拋下她,這個世界……她只剩原老頭了。
“不,不。本殿,我沒準備好……別殺我!”四皇子語無倫次,眼神慌張。
“沒準備好……鹹魚也沒準備好!可你給他機會了嗎?等我來了,他已經不在了!”
言霖月眼神陡然凌厲,她伸手扼住四皇子的咽喉,將他緩緩拉到自己眼前。四皇子驚恐萬狀,瑟縮着不敢出聲。
“我不會讓你就這樣死的。我要讓你活着,親眼看着你的一生所求被別人奪走……大皇子也一樣。那之後,你、他、方泓劍,一個都逃不了。”
曾經,得知嵐心的死訊後,她是那樣的無力又憎恨自己。爲什麼自己那麼弱小?爲什麼需要別人付出生命來保?現在……她終於有了些力量,另一個在乎的人卻沒等到她……深深的愧疚與憤恨!
言霖月將四皇子丟下,餘光看見了那灘血,心裡猛地抽痛起來。
她眸光一黯,緩緩從心海里取出一個瓶子,裡面有一隻黑紅色的蠕蟲。她是極度厭惡這種東西,也極其憎恨這種陰險手段的,可她仍然忍不住將欽給她的纏魂紅血蟲拿了出來。
纏魂紅血蟲,冥界陰靈沼澤裡獨有。一旦入體,極難趕出,每日釋放毒液噬咬五臟六腑,疼痛堪比侵蝕靈魄。最重要的是,它是優秀的靈力載體,施放了凝識咒印後便可以隨時追蹤到它——極好的追蹤器。
“嘭”,帶孔的瓶子被打開了木塞。
“你別過來!把它拿開!”
四皇子看着言霖月步步逼近,如同看見惡魔在朝他揮手。言霖月用靈力死死鎮壓住他,輕緩地扒開他的衣襟,將瓶口摁在他白皙的胸口上。隨後,一陣淒厲無比的慘叫回蕩在這片林蔭小道上……
一名臉色蒼白的白衣女子輕飄飄從林下走出,朝東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