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殿,言霖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不過幸好有強大的長老會操持,言霖月少了很多麻煩。
但有些事必須由她親自處理,比如清除以薛長老爲首的“維舊派”勢力、任命新一任的四域親王、更新一波她看不順眼的神殿各項規矩、選出新的大長老與填補空缺職位……比起原霽空當初不知好到哪裡去了。
忙碌的這幾天,已經晉升爲大長老的莫長老不只一次來找過言霖月,每次都用傳音術與她交談。
“吾王,雖然臣等已經不再敵視冥族,但相信您也是知曉聖主的故事的。知道您不願意聽,但臣還是要忠告您一句,不可過於心善。這位冥王是否懷有與鉞王相似的目的?他此次潛入聖域是否有不良的企圖?他……”
言霖月揉了揉太陽穴,“好了莫長老。本王已經聽你說過很多遍相似的話了。你也知道,本王不是那樣愚昧又無所忌憚的人。本王這樣做自然是對他足夠信任。”
“吾王,信任是不能隨便給的。”
“本王還沒說完……我的信任現在可是很珍貴的,那是原霽空一次次拿命換來的。曾經我也想將他帶回結界,試圖解決這個隱患。可後來我才發現,冥族不像傳聞中那樣可怕,原霽空他更不是。”
……
坦誠又執着的莫長老再次被打發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來。言霖月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看着手裡的摺子。
兩天後,言霖月終於處理完所有的事務,打算帶原霽空去各處遊覽一圈。
青鸞殿。
“大長老,本王接下來打算在四域微服巡查一圈。神殿……就靠你們了。”
終於可以給自己放個假了……
莫長老微鞠一躬,“是,吾王。定不辱使命。”
衆多長老都說:“臣等必鞠躬盡瘁。”
“嗯。”
突然,一道黑影從殿外走進來。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衆人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不過有點不怎麼友善。這冥王不僅拐走了他們的神王,還對他們這些老臣態度輕慢。這樣莊重的會議竟被他這樣隨意闖進來,像在自家後花園一樣。
見原霽空來了,言霖月一直板正的背脊有了些鬆懈,神情也柔和下來。
“怎麼,着急了?說好今日出發肯定不會拖到明天,本王可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原霽空步態沉穩,越過衆位長老輕緩地朝王座走來。
如果人陰冷的目光有箭頭,原霽空背上一定被插成了刺蝟!
一直走到了言霖月身前,他俯身在言霖月額頭落下一個吻,“走吧,我等你很久了。”
這時,有一個長老終於憋不住大喝道:“放肆!竟敢對吾王不敬!”
他氣得渾身顫抖,活像是剛剛被非禮的良家婦女……
言霖月也被原霽空這“目中無人”的舉動搞得有點尷尬,她安撫性地朝太長老笑了笑。
“太長老不要生氣……大家都放鬆點。這是……他們冥族表示尊敬的會面禮。嗯,他只是在行禮。”
太長老似乎有些醒悟過來,呆呆地看向原霽空,但他只收到一個冷得能凍死人的俯視。太長老一個哆嗦,趕緊收回目光。就這樣,原霽空跟在言霖月身後大搖大擺地出了青鸞殿。
換上便裝,言霖月和原霽空悄悄下了神殿,朝巡查地(旅遊首站)北域而去。
御風而行。高空之上。
言霖月拿手肘頂了一下原霽空的腰,“原老頭,你剛剛簡直是在激化神冥兩族矛盾!沒看見他們現在看你就像在看一隻努力拱白菜的那啥……你下次收斂一點,我可不能次次替你開脫。”
原霽空嘴角輕輕勾起,看向言霖月說:“一個千年之後重現強度堪比聖主的空間之力的王,居然只是顆白菜?”
言霖月努了努嘴,“白菜多好啊,又白又嫩水靈靈的……誒,你以前不是很愛吃白菜嗎?現在怎麼還看不起它了?”
原霽空的眸光深了幾許,死死盯着言霖月,笑意未退,“不,我現在也愛吃白菜……”
言霖月老臉一紅,一巴掌糊開湊近的原霽空,“給我好好御風!一天到晚淨想些有顏色的東西!”
原霽空被撓了一爪子也不惱,繼續平穩地控制着御風術,臉上一直帶着絲滿足的笑意。言霖月欣賞底下風景之餘,偶爾看兩眼變得溫順乖巧的原霽空,突然明白了什麼叫秀色可餐。一路下來,她居然一直沒覺得餓!
一直到被原霽空牽進一家餐館裡坐下許久,言霖月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原霽空按言霖月口味點完餐,也一直盯着發神的言霖月。
原霽空終於忍不住問:“在想什麼?”
言霖月猛地回過神,眼睛有了聚焦。她眨了下眼,笑盈盈地說:“我在想,爲什麼會撿着你這麼個寶。本來以爲是賠給了一個滄桑冷漠老頭子,沒想到是攤上個可愛黏人大孩子!哎……”
原霽空皺起了眉,“爲什麼嘆氣?”
言霖月搖着頭,一本正經地說:“怎麼辦,兩種我都好喜歡……”
原霽空竟笑出了聲,滿臉幸福。他冷峻的面孔上彷彿是暖風拂過,冰雪消融,化爲了一潭春水,表面還閃耀着燦爛的春陽……清冽甘甜。
言霖月微笑着欣賞這世間難得的奇景。這樣的景緻,只她一人獨享。如果,永遠都能這樣簡單幸福該多好……
北域。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這座人煙稀少的彼聲山上,突然出現一黑一白兩道身影。
周圍是冰雪的世界。這裡一草一木都銀裝素裹,精心裝扮。凍結成冰雕的樹枝上還凝着下垂的冰棱,像細密的梳子。陽光傾灑而下,冰的表面泛着琉璃彩,五光十色,如同闖進了童話世界。
言霖月驚喜地東瞧西看,連靈力都忘了注體,鼻尖凍得通紅。
原霽空看着言霖月小鳥一樣四處輕盈地跳動,突然說:“你現在的樣子有點像你形容的小丑。”
言霖月突然停下來,垮了臉說:“那可不是什麼好詞!誰是小丑啦?你說哪裡像!”
原霽空走上前,颳了一下她的鼻尖,說:“鼻子。”
言霖月後知後覺地捂住了鼻子,心裡卻涌上一絲酸澀。以前奶奶就很愛這樣刮她的鼻尖……
她從心海里取出那件紅狐斗篷,正要往身上披,原霽空突然伸手將斗篷接過來。他雙手一揚,斗篷鋪展開來,言霖月也被圈進了他的雙臂。
原霽空細心又溫柔地繫了個工整的結,說:“以後這種事交給我。”
言霖月擡起頭望着原霽空。她正要說什麼,原霽空突然俯身,張嘴,對着她紅撲撲的鼻尖咬了一口!
“你幹嘛?!”
“我覬覦它很久了,它終於熟了。”
言霖月:“……”
拉着暖和的大手,言霖月終於能規規矩矩地在山上好好走路。
她突然對原霽空說:“原老頭,你知道爲什麼這座山要叫彼聲山嗎?”
原霽空搖了搖頭。
“其實,這是嵐心姐講給我聽的。”她眼裡有了些悲傷,“歷練時,我曾經問她聖域有哪些好玩的地方,這彼聲山是她第一個想起的地名。她說……傳聞中這是一處神的悟道之地。
神在領悟自然之道後,曾將神力賜福於這片山脈。山上最高峰有一道三丈寬的裂縫,橫貫整座山。裂縫深不見底,偶爾會有奇妙的仙音從底下傳出,像天道之音繚繞不息。”
“彼聲山又叫彼生山。”言霖月手上比劃着那個“生”字。
“命中註定能相守一世的有情人站在裂縫的兩端,相互呼喊,能聽見對方的聲音。如果是命中無緣相守的……就什麼也聽不到,只能聽見崖底的大道之音。”
原霽空隨意地點了點頭,“你若想去,我便陪你。”
他是不信這些的。命運,怎麼能被提前譜寫?若真有不盡人意的時候,他一定會奮力扭轉局面。
終於,穿過層層冰封的樹林,他們來到了彼聲崖。
如嵐心姐形容的那樣,一條黑漆漆的整齊斷面將整座山峰橫切成兩半。下面深不見底,偶爾有風從下面呼嘯涌起,有種空谷傳響的味道,聽起來倒真有些仙音渺渺的感覺。
“還有點樣子,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麼神奇。”
言霖月好奇地站在崖邊打量,心裡卻是不怎麼相信這些。神會這麼無聊?在這搞一處毫無意義的神蹟?不過畢竟是一處修仙情侶打卡地,來看看總是不過分。
“原老頭,你站這別動!我過去。待會你就跟我說說你想說的,我聽着!”
說完,言霖月縱身一躍,輕巧地跳到了裂縫對面。她高興地轉過身,等着原霽空說話。
原霽空朝她微微一笑,言霖月也跟着笑,眉眼彎彎。
笑着笑着,言霖月眼中有些模糊了。
眼淚抑制不住地往外涌,使她視線朦朧一片。
她看見了,原霽空輕緩地開了口,脣型在說:“餘生和往後的生生世世,我都會守護着你。”
可是……沒有聲音。
她只聽到了來自崖底的詛咒般的風聲。
真的,這是真的……
難道冥族真的不能與其他種族不得善終麼?
神,究竟爲什麼?這是個玩笑嗎?可不可以認真點?好不容易,我以爲找到了可以陪我走完餘生的人……
對崖的原霽空溫和地看着言霖月,以爲言霖月因自己的話而情緒激動。
言霖月又笑了一下,沒有讓眼淚溢出,縱身朝原霽空飛撲而去。她緊緊地抱住原霽空,原霽空也笑着擁住她。
言霖月抱得很緊,彷彿抱得鬆了原老頭下一秒就不見了。她怕以後再沒有機會賴在這樣溫暖又有安全感的懷抱裡。
原霽空察覺到一絲異樣,揉了揉言霖月的腦袋,說:“怎麼了?”
言霖月鬆開他,開玩笑地說:“我記住你說的了,以後不許耍賴!”
“好。”
原霽空在言霖月眼底尋到一種壓抑着的悲傷。他明白了什麼,只默不作聲牽起言霖月的手,“走吧,該吃午飯了。”
言霖月由他牽着,兩人緩緩朝山下走去。山上的寒風有些刺骨,吹起了言霖月身上的斗篷,火紅的斗篷隨風飄揚,撫過冰清玉潔的雪松。原霽空伸手攬住言霖月雙肩,壓住了那件紅狐斗篷,言霖月終於從這片寒意中走出來。
“原老頭,解決了邪王這個隱患,我還想去人界遊玩。東華大陸可大了,美食多,好玩的地方也多。你陪我一起吧,說不定以後我們還能遇見璃和鹹魚。璃要是知道她哥哥琉在百獸宴中活下來併成爲了炎君部落的王,一定會很開心的。”
“我的餘生都交給你安排,你想去哪,我就跟到哪。”
“嗯。原老頭……以前大長老跟我說冥族壽命較短……修行的冥族能活到多少歲啊?”
“我不知道,但我不會半路丟下你的。我會陪你到最後一刻。”
“原老頭……那咱們一起努力修煉,爭取突破羽化階吧,這樣我們都能活好久好久。”
“好。”
兩個月時間,兩人一起走過了整片聖域。冰天雪地的北域,丘陵縱橫的西域,湖泊遍地的南域,巨石堆疊的東域……與喜歡的人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奇快無比,因爲容易沉迷,讓人忘記了時間。
一路有說有笑,見過不少奇景,發生不少有趣的事情。在沒有暴露身份的情況下,他們教訓了不少爲非作歹之人。最大的收穫是清除了百里晞在北域的殘存勢力。新的四大親王他們也一一見過,雖然實力不及上一批,但幾乎都是心性品德極好的。看來長老會推舉的名單都很可靠。
最後他們回到了中央平原,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