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交接完所有事務,言霖月帶着原霽空離開了聖域。神殿有長老會操持,言霖月十分放心。
他們直接回到了冥界。
諳城。
“原老頭,咱們走玄天門回吧。”
“好。”
原霽空不問緣由,帶着言霖月就往玄天門走。繁華的街道上,不少人因爲他這身黑衣而主動讓開路。快到玄天門時,不知哪個巡邏的將士認出了原霽空,驚呼一聲:“王上!”
這真的是一聲驚呼,飽含了驚嚇與恐慌的意味。這兩個字也極具恐慌傳遞效應,以至於聽到了這兩個字的區域內所有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方圓幾十米只剩原霽空和言霖月孤零零地站着。
“這……原老頭,你,他們……哎!”
言霖月簡直心塞,原霽空嗜血殘暴的暴君形象已經深入人心。
原霽空牽着言霖月面不改色地朝裡走去,彷彿這些瑟瑟發抖的人都是路邊隨風晃動的草木。
經過門口那幾個守門侍衛時,言霖月突然想起什麼,停下來對他們說:“咳,回去跟你們輪守的弟兄們說一聲,我叫言霖月。”
那幾個縮着腦袋不敢擡頭,只一個勁地答應下來。
原霽空好奇地看着她,言霖月只神秘地笑笑。這種狐假虎威的感覺還不錯……相信那幾個嘲諷過她的傢伙沒好日子過咯,成天提心吊膽!
原霽空沒有回七曜殿,而是先把言霖月送到了羽汐宮。等兩人慢悠悠走到宮裡,天色已經黑下來。
言霖月在宮內四處張望,發現這裡絲毫未變。
“這裡居然一直都保持着我離開時的樣子,連一點灰都沒有。”
“我時常派人打掃,因爲我覺得你一定還會回來。”
“這麼有自信?要是我沒想起你,一直都沒回來呢?”
“那我就等,等你什麼時候想起我。”
言霖月想起了她不在時原霽空的所作所爲,忍不住皺着眉說:“明明你是想復活我……還殺了好多人。回到靈界後我會想起你,也有這些因素。”
原霽空垂下眼簾,輕聲說:“他們沒有你重要。”
一陣濃郁的愧疚自責包裹住了言霖月,那麼多無辜的生命因爲自己而消失。是,這種霸道總裁式的愛護讓人滿足又幸福。可當真正身處其中,背上了那麼多血淋淋的債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有些承受不起。
原霽空漠視生命,可言霖月熱愛生命、尊重生命。她不希望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原老頭,以後不要隨便殺生好不好?”
言霖月直視原霽空的眼睛,像跟小朋友講道理一樣說:“可能在你眼裡他們確實沒我重要,但你殺的那些人都是有情感的,知道痛的。那些人不該用生命爲你的情緒買單。他們也是有親人、朋友……”
言霖月突然停住了,因爲她意識到親人和朋友這兩個詞對原霽空沒有一點說服力。原霽空從不知何爲父母親情,也從沒有交過知心朋友……
於是她忍着酸澀換了個說法。
“他們可能也有心愛之人。要是愛他們的人知道他們死了,也會和你一樣難過。”
原霽空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情緒崩潰期間做的事讓月很難接受。
他擡起眼眸,說:“我答應你,以後不會隨便殺生了。不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討之,人若犯君……當誅之!”
“嗯……”言霖月欣慰地點點頭,一把抱住原霽空。
這是個很聽話很暖心的大孩子!
屋外已是秋風蕭瑟,寒蟬悲鳴。烏雲已經沒有散去,漆黑的夜空中看不見一絲月光,只有屋內搖曳着溫暖的燭火。
原霽空看見了牀上那套大紅的婚服,轉頭問言霖月:“月,你什麼時候才能嫁給我?”
言霖月想也不想地回答:“明年四月十六。”
“爲什麼還是這天?”
“因爲……我喜歡這一天。這日子多好啊,聽着就舒服。”
“嗯。你喜歡就行。”
言霖月心裡有些複雜,原霽空長這麼大,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而上次自己給他繡的髮帶,估計被當成什麼情物了吧。
她一定要讓原霽空知道,他的出生不是可有可無的。
她又想起一張很久都沒有見過的面孔,問:“原老頭,虞止前輩他……你沒把他怎麼樣吧?”
原霽空眼神有些閃躲,重新看向言霖月,說:“我明日就放了他。”
聽到原霽空這句話,言霖月心裡卻涼了半截。原霽空不喜歡對她撒謊,拒絕正面回答……必有蹊蹺。
“原老頭,你到底……明日我與你一同去!”
原霽空側過頭,悶悶地說:“我不想帶你去那個地方。”
言霖月伸手把他臉轉過來,問:“你把他關在哪了?爲什麼不想帶我去?”
原霽空盯着言霖月,輕輕地說:“你在那裡受過傷害……”
言霖月眨了眨眼。
原霽空:“霧澤。”
言霖月明白了……霧澤這兩個字瞬間勾起了她不好的回憶。她就是在那棟圓形建築裡歷經痛苦,被製成了傀儡。
“你爲什麼把他關在那……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跟你去,我要代你向他道歉。”
原霽空犯下的錯,言霖月想與他一同承擔。
言霖月眼神認真而執着,原霽空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嗯。”
第二天,原霽空帶着言霖月往西飛去。
言霖月看着眼前這熟悉的景象心中頗爲複雜。毒蟲遍地的沼澤布嚕嚕冒着泡,中央一片高地上的灰白石砌建築格外顯眼。
原霽空皺着眉問:“你真的要進去?”
“要。”
“那走吧。”
原霽空牽起了言霖月柔軟的小手,緊緊握着,生怕這裡的什麼刺激到她。
穿過長長的石廊,他們來到了那個圓形大廳。四面是多層堆疊的石牢,中央那些石臺與石架已經不見了,空蕩蕩的圓臺上只有一個人。
“虞止前輩……”
饒是言霖月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也沒想到原霽空會這樣對虞止。
圓臺上布了一個巨型陣法,隱隱有壓制靈魄的力量散出。虞止就這樣面色蒼白地盤腿坐於血紅符文勾畫的陣中。沒有任何鎖鏈,他卻不能移動半步,沒有任何刑具,他卻牙關緊閉忍受着折磨……他皮膚本就白皙,此時在燭火中似乎要化爲透明,隨時都會消散一般。
原霽空這四年裡對陣法進行了研究,現在在陣法一途的造詣可謂不凡。這個鎮魄封魂陣是由傀儡術屏蔽魂源的陣法改成,言霖月一眼看出了這陣法的厲害。
因爲修習秘術,虞止的靈魄本就虛弱不堪,燈枯油盡。在這樣的靈魄壓制下……他居然堅持了這麼久?是因爲那道執念麼……
言霖月心中震撼不已。原老頭竟然這樣殘害他!因爲虞止沒有幫他,他就要讓虞止經歷一遍我所經歷的痛嗎?
“原老頭!快放了他!”言霖月又急又悲痛,忍不住大喊一聲。
原霽空卻因爲言霖月過於激動的情緒而有些不悅。他費盡力氣屠殺日月門的人,好不容易纔將虞止逼出來並抓住,虞止卻告訴他,他救不了月。
原霽空冷冷地看向陣法中央昏迷的虞止。在言霖月急切的目光中,他還是緩緩擡起了手,一道靈力朝隱藏的陣眼擊去。
瀰漫着血光與黑霧的陣法瞬間消散,地上刻畫的符文也失去了光亮。
“虞止前輩!”
言霖月想上前去詢問他的情況,卻被原霽空一把拉住。她回頭,只看見原霽空死死盯着虞止,眼中滿是玄冰般的冷意。
“不要靠近他……你是我的女人。”
虞止已經睜開眼,與原霽空遙遙相望,中間隔着個言霖月。
言霖月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不該甩開原霽空的手。原老頭確實佔有慾很強,但在面對虞止時,這股勁頭格外的強……
言霖月忍下心頭的無名火,認真地對原霽空說:“好,我不過去,就在這跟他說。你放開我。”
感覺自己惹月生氣了,原霽空收斂了些冷氣,緩緩鬆開她。
言霖月轉向虞止。
往日溫潤如玉,氣質儒雅的仙人淪爲階下囚後歷經折磨,卻依然保持着優雅的儀態。他看起來除了過分虛弱,似乎並沒有遭受什麼磨難,只是那若有若無的靈息讓言霖月的心狠狠揪起來。
子楠總是這樣……
“虞止前輩,你還好嗎?”
言霖月問完才覺得可笑。會好嗎?也就差點死了而已,而且是落在了最厭惡憎恨的冥族人手裡。
虞止這次沒能像以往一樣露出溫和的笑,他只虛弱地說:“你還活着……”
言霖月趕緊說:“對,我還活着,聖主的碎片也還在。”
聞言,虞止鬆了口氣。
“虞止前輩,對不起。我代原霽空向你道歉,讓你平白無故遭受了這麼多折磨……”
虞止冷冷盯着原霽空,對言霖月說:“這與你無關,我也永遠不會接受冥族的歉意。”
言霖月有些愧疚。她知道虞止絕不可能因爲兩句話就放下那些恩怨,更不可能原諒原霽空,但她只想表達歉意。
言霖月用靈力遠遠地給虞止送去些神族丹藥助他恢復,等他好些了便帶他離開這片毒氣瀰漫的霧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