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綿延至天邊的巨大古城被照得金光燦燦的,甚是壯闊。古嵐心小心地降落在城外僻靜處,與言霖月步行入城。城門口有兩排士兵把守,查看來往的行人和運貨的車輛、商人。
進入城中,外圍稍顯冷清,皆是百姓住所,越往裡走樓房越密,越有格調。各類商鋪前有人在吆喝着別有韻律的調子招攬客人,好不熱鬧。街道兩邊檐角上翹如雨燕展翅,店鋪彩旗邊掛着燈籠,路上停着掛滿小玩意的推車,皆盡彰顯着古代風情。
言霖月此時全然沒有古代女子的半分矜持優雅。她手裡捏着一個剛買的泥人,嘴裡叼一串烤肉,倒着走看向古嵐心,吃得嘴角流油而不自知。絕不會有人相信這是傳聞中高貴優雅的神族,更別說……這還是個神王!
“嵐心,拜託你多說幾句‘廢話’唄。這麼熱鬧,也應應景嘛!我一個人說話多累啊。”
古嵐心看到她這模樣,好笑地嘆了口氣,伸手拿絲巾給她擦了擦嘴說:“依你,要我說什麼?”
言霖月眉眼一彎,思量許久後兩眼放光說:“你這年紀在族內也不小了,可有成家的想法?”
古嵐心搖頭:“神侍一旦入殿便終身爲王的效力,不能有兒女私情。”
“啊?”言霖月瞪大了眼睛,有些惋惜。她還想八卦一下嵐心,這麼多年有沒有過喜歡的人呢……當然,百里晞已經不在言霖月爲她制定的名單上。
“那你生辰是多久?”
“我不記得了。”
“你……大長老沒有爲你慶過生?”
古嵐心搖了搖頭。
言霖月耷拉下腦袋,“也是,大長老那麼古板又兇巴巴的,肯定不會哄小姑娘……”
身後有一人貓着腰往身後張望,沒注意正倒着走的言霖月。沒看路的兩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言霖月手上的烤串、泥人都飛了出去。
古嵐心眼疾手快將言霖月扶住,另一人則被撞得摔了個屁股蹲。
那人惱怒地擡頭,罵道:“哪個狗東西不長眼……”
話只吐出一半,被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瞪大了眼,試探性地問:“霖……月?”
言霖月倒吸了一口冷氣,對着這容貌陌生的青年小聲問:“鹹魚?”
聽到這熟悉的帶着腥臭味的稱呼,那少年立刻從地上彈起。左右張望,一把抓住她往旁邊的茶樓裡鑽。
古嵐心看兩人似乎以前認識,沒有阻攔,而是跟着一起進了茶樓。身後,一隊衛兵擠開人羣,像是在搜尋什麼人……
見一樓人多眼雜,陳瑄宇拉着言霖月往二樓包間跑。她忍不住好奇問:“你怎麼認出我的?這可不是我的模樣!”
陳瑄宇匆忙回答:“你的眼睛,記得嗎?我說過,除非你笑,裡面永遠藏着悲傷。”
言霖月揉揉鼻子,古怪地說:“我還以爲你是在開玩笑……”
“還有,你沒發現嗎?這張臉跟你其實也有幾分相似。”
“這倒是……”
進了一間包間,陳瑄宇闊氣地掏出一錠銀子,塞到急忙跟上來的小二哥手裡。後者臉上立刻堆上笑意,被陳瑄宇支走了。
古嵐心被言霖月留在樓下把風,言霖月便和陳瑄宇放心地談論起來。
爲什麼叫陳瑄宇鹹魚呢?不僅是因爲瑄宇與鹹魚諧音,還因爲這傢伙之前在學習上總是鹹魚難翻身,家裡面也總被姑媽追着打,可憐兮兮的。還有一點,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言霖月問:“現在我最大的疑惑是,你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裡?”
言霖月一直以爲她是唯一一個能從生界到靈界來的人,可她這個白撿的哥哥怎麼也會穿過來了?!不論如何,再見故人她此時內心十分激動,甚至有些慶幸他也來了靈界。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呀!我那天本來想拉你去醫務室,結果聽說你提前走了。怕你路上出事,我就想追上你。沒想到追到那條破巷子,見你暈倒在路邊。我想叫醒你,結果莫名其妙的,還沒挨着你我就暈過去了。”他兩顆眸子一閃一閃的,十分漂亮。
言霖月自言自語:“難道……是空間不穩定,害鹹魚也被捲進來了?”
可是墨殤說只有她與空間之力親和,難道……
她腦袋裡冒出很多猜測。但不可否認的是,墨殤對她有所隱瞞,甚至在說謊!那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言霖月正在思索,陳瑄宇突然湊近,像小時候一樣伸爪捏她的臉蛋。
“這個妹子還蠻漂亮嘛。霖月你真是幸運,佔了個好殼子!”
言霖月擡手打掉了罪惡之手,瞪他一眼,嗔道:“顏狗!”她又補充說:“這妹子的身份可不一般,你別瞎摸!我現在情況……呃,有點危險,惹了些麻煩。”
於是,言霖月將自己如何取回心海逃出乾靈宗的事簡單描述了一遍。
陳瑄宇驚得嘴巴張成O形,說:“我嘞個去,這還真是我認識的霖月妹兒嗎!你現在連乾靈宗都敢惹,牛逼!膽子比你哥我都大!還有,你怎麼做到連乾靈宗護宗大陣的結界都給破了的?”
言霖月笑笑,說:“這後面可還有大故事,等我慢慢跟你講。你有沒有安全去處?”
“嘿嘿,當然,我知道一個最最最安全的地方,保證乾靈宗的人不敢亂來。”
“就愛賣關子,快說。”
“我現在叫桓仕遠!姓桓……就是那個桓!嗯?沒懂?看看你哥我現在穿的衣服。”
陳瑄宇得意洋洋地展開雙臂慢悠悠轉了一圈。
言霖月疑惑地打量起他。一身錦衣,深藍色的浮光錦上繡着精緻的四爪蟒暗紋,在特殊角度下才可見。
“你是……皇子?”
“哈哈哈,沒錯!我穿到了這裡的三皇子身上。他們說我醒來後言談怪異,性情大變,只當我是發燒把腦子給燒壞了。”
“就您那些神奇的言論,他們沒把你當妖怪抓起來都不錯了……”言霖月扶額,“所以你想帶我去宮裡?”
“嘿嘿,當然。現在你哥我可牛逼了!整個皇宮都是我的家,一堆人伺候着,要啥有啥,沒有作業沒姑媽。嘖嘖,這小日子……”
言霖月心裡翻了個白眼,沒志氣!若不是皇宮人心險惡,他倒挺適合這種蛀米蟲生活的。
“鹹魚,皇宮表面風平浪靜,但那裡從來都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以你的智商能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蹟,千萬別大意!”
“你宮鬥劇看多了吧?”
言霖月嘆口氣說:“我可是認真的……”
她聳了聳肩,說:“走吧,帶我去皇宮看一看,避避難?”
言霖月說着就拉起陳瑄宇往樓下走。陳瑄宇卻一把拽回她,不自在地笑笑,說:“妹兒你莫急,咱們這樣子出去會有麻煩的。”
言霖月奇怪地盯着他,陳瑄宇撓頭說:“我來了之後皇帝老兒很……難過?心痛?反正就不讓我到處跑,又讓太醫來天天折磨我,還派一羣人天天跟着我。你知道我性子的,我哪裡受得了?就……偷偷溜出來耍耍。皇帝老兒發現我又不見了,正派人搜我呢。”
“你偷跑出來的!還‘又’!你是嫌空間之力沒把你搞死自己再作作死是吧。不過……這皇宮這麼好進出的嗎?”
“嘿嘿,這得多虧了我房間裡的暗道,直接通往皇宮外的一處小院。簡直是爲我量身打造啊!”
陳瑄宇不知從哪來掏出一把騷包的摺扇。唰地打開,掩面而笑。
“什麼!還有密道?”言霖月一把拽住陳瑄宇,神情嚴肅地說:“鹹魚,我突然覺得你不能再在皇宮裡久待了。”
“不是,啥意思?”
“在皇宮裡有密道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
陳瑄宇腦子轉不過彎,但兩顆小虎牙已藏了起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閃爍着少年單純的光澤。
他很誠懇地說:“不知道,可能原主跟我一樣比較喜歡出去逛吧。”
言霖月再次扶額,道:“少賣萌,有益健康。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這表明你奪舍的這個三皇子有篡位的嫌疑。有了這樣的通道,他可以隨意進出,殺手、逆賊都可以。”
聽到這,陳瑄宇不再嬉皮笑臉,嚴肅道:“好像有點道理。誒,你不會是在唬我吧?”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快說,除了我,還有誰知道那個密道?”
陳瑄宇毫不猶豫地回答:“沒了,別人知道了我可就跑不了了……但是現在我多了個親妹妹,整天煩死我了。她總覺得我神出鬼沒平時是在裝瘋,咬定我大有陰謀。她還愛偷窺我!我也不知道這事被她看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