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餐,姜村長就趕來將言霖月逮走了。再來晚一點,她就又會被一大波村民圍住!
後山櫻花林中。
“小言啊,昨天我攔着不讓你說,其實是有些顧慮的,你別放在心上哈。”
“別這樣,姜老伯,這些我都知道。”
“小言,你昨日說……冥族已被鎮壓,是真的嗎?”姜村長有些急不可耐。
“嗯,是真的。而且這是一千九百年前的事了。”言霖月盯着姜村長,好奇他會有什麼反應。
“是這樣啊……”姜村長出奇的平靜,只是在暗自思量。
“姜老伯,我很想問您一個問題。”言霖月實在忍耐不住了,“這村子裡……真的都是神族子民嗎?”
姜村長擡起混濁的眼睛,說:“確實,不過還希望小言能守住這個密秘,別告訴外界的人才是。”
“爲什麼……”言霖月不明白,千百年這裡的人從未踏出這片山谷,應該是不知道神族已經隱世了啊。
“哎,既然已經到這一步了,老頭子我就告訴你吧。我們絡櫻村全是神族子民的事,是個秘密,也是個恥辱。”
姜村長長長嘆了口氣,緩緩道來。
“兩千年前,冥族發動戰爭。這場戰爭打了近百年時,冥族內亂,換了新王,名爲鉞,這期間戰爭平息了好幾年。”
聽到這,言霖月睜大了眼,原來記憶中那空閒的幾年是這麼來的,難怪鉞說百里笙的父親不是他殺的……原來是上一任王殺的!可姜老伯是如何知道這些當時神族高層都不知曉的事情的呢?
“我們也有新王,百里笙。在鉞上任之前,她就帶着族人打下許多勝仗。可後來戰爭再起,又是腥風血雨,山河破碎……戰爭總是有勝有負。一次戰事失利,一部分神族戰士及其家屬被冥族俘獲,也就是我們絡櫻村的先祖們,都被抓到了邊境地帶。當時冥王以幾百人性命做要挾,要求換取當時一名叫百里子楠的皇室。”
言霖月又是一驚,這又是怎麼回事,鉞怎麼會知道子楠的存在?他爲什麼要以冥王的身份提出這樣的要求?她不禁想起了當初郯師與鉞的對話……這些恐怕與郯師脫不了干係!冰魄的記憶只有兩次鉞和郯師見面的情景,後面肯定有更多故事。
“然後她沒同意?”
言霖月問了句自己都知道答案的問題。不然這些村民爲什麼沒能回到聖域?她只是……不敢相信一向深明大義的百里笙會選擇舍大保小。
“對,她選擇了捨棄我們。絡櫻村裡都是被遺棄的人……”
言霖月非常感謝姜村長沒有當着她的面罵百里笙。畢竟是共情過,她很容易對百里笙心懷偏私。
她現在已經想到了百里笙面對這樣的選擇時的痛苦。她還要面對長老會和所有神族子民的譴責!畢竟是肉體凡胎,人都是有私心的,誰又能真正做到以天下爲先呢?可惜子楠多半不知道這件事,更不知道,百里笙一生所有的私心都留給了鉞和他。
“小言?”姜村長已經叫了她好幾聲,言霖月這才聽見。
“誒!對不起,我走神了……”
“沒事兒,可能你也沒想到世人歌頌的聖主也會有這樣一面吧。”
姜村長繼續說:“鉞並沒有殺這些俘虜,卻將他們帶到了這片與世無爭的仙境,還給予他們生存下去所需要的一切物品。誰想的到呢,傳言中殺人如麻、冷血殘暴的冥王鉞會做這樣的決定。”
言霖月卻在想,以前的鉞確實是那樣,不過……後來他好像被百里笙改變了不少。
“先祖們在這裡繁衍生息,說是囚禁,實則不然。一來,任誰都無法將這裡與牢獄聯繫起來,二來……這裡其實是有出口的,相信你們進來時也經過了那洞口吧。”
言霖月疑惑地點了點頭,“爲什麼村民們不出去看看呢?”
村長嘆了口氣,捋着長鬍子說:“困住我們的不是這陣法,而是我們的心喲……先祖們認爲自己是被神殿拋棄的族人,不願再厚着臉皮貼回去!於是立下誓言永遠不踏出這絡櫻谷半步,要子孫後代銘記誓言。
實際上,先祖們不僅是失望,也是厭倦啊。他們厭倦了百年戰爭,塵世喧囂,他們不希望子孫後代再捲進去。於是,他們編造了一個謊言。說外面一直戰亂紛飛,有吃人的冥族肆掠,這裡是世上唯一一片安詳之地。這謊言世代相傳,所有人中只能有一個明白人,那就是我們歷任的村長。”
他擡頭看天空中的彩羽飛鳥振翅飛過,說:“可人都是嚮往自由的,知道了外面有更廣闊的天地,就算是地獄魔窟也會想去看一看!爲了遵守祖先的誓言保證族人的安危,我們這當村長的啊,只能默默揹負着一切,阻止他們發現真相。”
言霖月皺了皺眉,這些人的想法相當偏執。自己走不出去的心坎,怎麼能以保護爲由,連同困住那些無辜之人呢?
“有人按耐不住,偷偷從那山洞溜出去。可能是流連於紅塵繁華,也可能是遭遇不測,再沒人回來過。我們就順理成章地認爲,是冥族吃了他們,那些人都死在了外面。”
姜村長眼神中有些感傷,不知在想什麼,他又說:“其實我也時常在想,我真的要遵循祖輩的遺願將族人一輩子困在這裡嗎?或許戰爭已經結束,我們應該出去看看,這千年來的恩怨,也是時候該放下了啊。”
得到言霖月肯定的眼神,姜村長受到了些鼓舞。
“可一百三十年來,我始終沒能突破心裡那道坎去實現年輕時候的心願,我需要一個契機。現在,你們到來了,還帶來一個外界已經安全的好消息,我覺得這可能就是我在等的契機了!”姜村長露出激動的笑,整張臉煥發着榮光。
言霖月也露出釋然的笑,“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絡櫻谷的人也好,百里笙的往事也罷,終究都已經是過去了不是?新的生活隨時都可以開始,嵐心不會回來了,但她會接着將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