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親情緣淺,他也淺,這輩子,他擁有再多的財富和名聲、權力,他身邊始終是沒有親人。
楠楠的出現,填補了他人生中的這一片空白。
他活了八十個年頭,唯有在收了喬楠這個徒弟之後的十幾年裡,日子過得最有滋味兒。
林老總有一種,自己好不容易咬牙熬到了幸福的好日子,怎麼才眨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要“走”了呢?
每次不讓喬楠和三個孩子進屋看自己,看到喬楠母子四人臉上難過的表情,心裡更難過的人是林老啊。喬楠母子四人一離開,林老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連照顧他的阿姨喊他,他都不肯開。
哪怕林老已經做過許多心理準備了,真對翟升開口的那一刻,林老心如同被人用刀子割一樣,生疼生疼:“翟升,我我把楠楠交給你了,你要是沒把楠楠照顧好,讓楠楠受委屈,我不會放過你的。”
自己已經沒有能力繼續這份守護了,林老再心痛,再不捨,也只能把這甜蜜的重擔,交棒交到翟升的肩膀上。
“什麼病?”翟升沒有回答,但林原康知道,翟升是答應了。畢竟他託付給他的是翟升自己的老婆和親生孩子。看着林老不一樣枯瘦的身體,翟升閉了閉眼睛,語氣發暗地問道。
“胃癌。”面對自己的不治之症,林老回答得非常冷靜:“晚期,沒的救了。”
“爲什麼會這樣,早沒發現嗎?”翟升知道,如果是早期或者中期的話,其實是可以醫治的。
林老這會兒已經能夠心平氣和地跟翟升聊自己的身體問題了:“早發現了。”有了喬楠這個徒弟,又有了仨寶這三個可愛的小徒孫,林老覺得自己的生活一片陽光燦爛,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
人一旦有了奔頭,自然會惜命。
知道自己年紀不小了,身體部件估計會出問題,得時不時修一修,才能保證自己的長壽,使得自己陪在喬楠母子四人身邊的時間更長久,林原康非常有保健意識地時不時去醫院做一次身體檢查。
其實醫生第一次發現林老的胃有問題是在四年多前,也就是林老爲國家最後一次出國出差,由彭宇保護着的那一次。
那一次,林老不但完成國家交給自己的任務,還去確診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最後得到一樣的答案後,林老從國外的醫生手裡買到治療方案,硬生生跑回國內,讓國內的醫院給自己治。
當時,林老得的還只是胃癌中期。
只要切除病變部位,腫瘤不再復發,林老這病也算是好了。
經過一次手術後,醫生觀察了林老半年,給了林老一個康復的答案。但醫生提醒林老,即便是康復了,爲了以防萬一,林老也必須繼續堅持時不時來醫院檢查一下,免得癌症復發,發現太晚。
誰知道,起初的幾年還好好的,直到去年,林老再去醫院檢查時,他不但被告知他的胃癌再次復發,而且直接跳過初期、中期,成了晚期,沒的治了!
生了胃癌,哪怕林老再肯堅持放射治療、吃藥,已經老朽的身體哪裡能抗得住這樣的折磨。漸漸的,林老怕喬楠看出什麼,都以自己的腿腳不便,乾脆由阿姨推着坐起了輪椅來。這樣一來,只要林老身上穿的衣服多一點,大一點,腿上蓋好毛毯,說是腿不好吹不得風。加上哪怕兩人見面了,林老也絕對不會讓喬楠在自己的跟前留太久。
大半年過來了,喬楠偶爾的確是會感覺到林老是不是瘦了。每次她這麼問林老的時候,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還有一次,林老是這麼說的:“我瘦了,不挺正常的。我一個老人家,運動量少,胃口也沒你們年輕人好。我這個年紀還能發福的老人,應該不存在吧?”
林老都這麼說了,喬楠回頭想一想,到了林老這個年紀的老人再能長肉的,似乎的確是沒怎麼見過,喬楠也就打消了懷疑的念頭。她哪裡會想到,林老竟然會給她來了一招打腫臉充胖子的傻招數,最後還順利地把她給騙到了,畢竟她從來也沒有往不好的方面想過,自然少了一點懷疑。
阿姨在林老的身邊工作好幾年了,林老雖然是孤家寡人,但脾氣不但不怪,人還挺好的。阿姨家有什麼事情,遇到麻煩缺錢之類的,林老都會幫忙。
所以,知道林老是真的想要瞞着喬楠,阿姨都幫忙了。沒有阿姨的幫助,林老哪能瞞喬楠瞞到今天。
聽到林老對翟升承認了自己病入膏肓的情況,阿姨忍不住哭出聲來:“林叔現在每天,幾乎已經吃不進什麼東西了。”幾個月前,林叔是吃了吐,吐了再吃。
因爲林叔知道,他要不吃下去,人就會沒精神,沒力氣。喬楠那麼聰明的一個小姑娘,只怕會發現什麼。
於是,阿姨就那麼看着林老強迫自己強行進食,那痛苦的樣子,阿姨有時候忍不住都想偷偷告訴喬楠,又或者把食物從林老的手裡搶過來。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可這樣的活法也太痛苦了。
現在,林老的病情已經到達了非常嚴重的情況:無法進食。
想當然的,林老沒辦法再進食,以他的身體情況,他的新陳代謝再慢,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人還是有代謝的。短短的兩、三天,本來就不胖的林老直接瘦脫了形。
這個樣子,林老怎麼敢讓喬楠來看自己,讓三個孩子來看自己。
林老是男人,不愛美,即便是這樣,連他自己都法接受自己此時的模樣,更何談別人。所以,翟升進了林家之後已經發現,林家隨處可見的地方,別說是鏡子了,連丁點反光的玻璃都沒有。
林老的痛苦,每天每分每秒是怎麼熬過來的,阿姨全看在眼裡。今天見到翟升來了,阿姨其實是高興的,她希望翟升的出現可以讓林老下定決心,使得自己早點解脫。真的,這樣活着,還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