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離光國,炎陽曆七十八年。距離第三代國主符離集舉化飛昇,已經過去了整整三百年。
風語之城西北角,有一個很大的靈器交易場所,各種各樣修真使用的靈器都能在這裡買到,同時這裡還兼賣煉製各種靈藥的原材料。
九轉還陽草,生死兩香草,七星白玉精華霜,枯枝牡丹,多頭卼角蝮蛇丹,種種材料,以及各種煉藥需要的丹爐,什麼棲霞派的三足饕餮爐,萬妖島的四足八耳轉心爐,紫羅青煙州的芭蕉金絲扇,赤陽島的豔陽木,等等都能在這裡買到。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誰也沒有注意到高大的牌樓下面,有一個流浪的少年正在酣睡。
那少年身上蓋着一張草簾子,已經在這裡睡了三天三夜,現在睜開眼睛,看到炫目的陽光,艱難的嚥了一口口水。肚子跟着咕嚕嚕的叫起來。
神仙不需要吃飯,但是需要餐風飲露,才能不知道飢渴,這少年雖然在風語之城這樣的修真聖地,卻顯然並不是修真者。並沒有辟穀的修爲,年輕人肚子餓,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一輛五匹白馬駕轅的馬車從遠處跑過來,在少年身邊粼粼而過,車簾被人掀起一角,一個啃得殘缺不全的雞腿扔了出來,少年的眼睛立刻被那根肥大的肉骨頭吸引,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掀起草簾,嗖的猛撲上去。
香噴噴的大骨頭,我,小石頭來了!
一邊忽然嗚嗚有聲,一大團黃色的影子衝了過來,向着少年呲牙搖尾,居然是一頭大狗。獅子一樣的腦袋,粗長鋒利的狗牙讓小石頭身子一陣陣發涼。
一人一狗對視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少年妥協,看到黃狗滿嘴鋒利的尖牙,退了回去。
大黃狗嚇退少年,心滿意足的趴在地上,津津有味的啃着屬於自己的那根大骨頭。
“****龜兒子,真的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一個潑皮癩狗都敢搶老子的早餐,真的沒天理。”少年嚥下滿嘴的口涎,氣鼓鼓的罵了一句,心裡好像舒服許多,轉身向別處要飯去了。
馬蹄聲響亮,一大羣人打馬在鬧市飛奔。很多人驚惶失措,向兩邊閃開。當頭一匹紅馬跑得飛快,上面穩穩坐着一個全身白衣的女子。
那紅馬神駿異常,一看就知道是價格昂貴無比的大宛良馬。由此不難推斷,這女子的身份,應該非常不一般。
少年手裡拿着好不容易要來的半塊麪餅,一邊走一邊低頭啃。看到一匹馬迎面跑過來,下意識的扔掉手裡的麪餅,身子嗖的一下跳到一邊。
那馬擦着身子跑了過去。少年顧不上這些,回頭去撿剛纔扔掉的麪餅。
喪氣的很,那麪餅現在掉在了臭水溝裡,黑的和煤餅他二大爺一個模樣。少年瘋了一樣衝過去,撿起烏黑的麪餅,向那少女扔了過去。
兩邊距離足足有好幾丈,少年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這一下把麪餅直接扔到少女衣服上。雪白衣服上印上一個黑黑的污痕,特別顯眼。
後面有人跟上來,馬鞭直接向少年頭上打下來。纏頭纏腦打了沒幾下,鮮血流出來。
少年一動不動,大聲道:“你有本事就打死老子,反正老子活着也沒什麼意思。”接着是一連串髒話罵了出來,讓人敬佩的是,這麼多髒話,竟然沒有一句是重複的。
少女這時候圈馬回來,一雙妙目在少年身上流轉。
旁邊圍了很多人,有人說:“得罪了王家大小姐,這要飯的小子,算是混到頭了。”
王家是當地望族,手眼通天。黑白兩道,甚至於妖仙鬼怪,都能扯上關係。雖然王家本身沒有神仙,但是比神仙還要厲害,因爲神仙還有辦不成的事情,而王家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因爲這個原因,王家的子弟都是非常跋扈。不僅男丁這樣,女眷也是同樣,這裡面最厲害的,就是這個小姐。王紫煙。
王紫煙從小就不喜歡女紅,也不喜歡琴棋書畫吟詩做對這些風雅的東西。最喜歡的就是騎馬射箭。跟着府裡的教師學習武功,懂事之後,經常帶着家丁在街上打架生事。漸漸成了當地一霸。很多人把叫她女閻王。
王紫煙看着面前這少年,道:“你剛纔說得什麼話?我爲什麼聽不懂?”王紫煙聽不懂髒話,也是非常正常的事,通常說髒話的人,到不了她面前,就被直接斃掉了。
少年道:“你打死我就算了,問那麼多做什麼?趕緊給老子一個痛快,我等不及了。”
王紫煙忽然對這個少年充滿了興趣,輕飄飄的道:“把他給我帶到府裡去。”調轉馬頭,走了。
少年愣愣的看着王紫煙遠去,大聲道:“去閻王老子的地府我也不怕,還在乎你這活人的房子?”
風語之城城內。朱雀大街。
風語之城第一條熱鬧繁華的大街。風語之城有買賣商戶兩千五百家,有一大半就在朱雀街。也可以說,朱雀街撐起了風雨之城的繁華。朱雀街一大半的買賣,都是王家的。
王家府第。
朱雀街上最大的院落。紅色大門洞開,望不見裡面什麼樣子,一個巨大照壁擋住大街上人們好奇的視線。
那個照壁,是用在萬里之外崑崙山雪峰頂上採來上等玉石,能工巧匠精心雕刻而成。特級青石勾勒出一個巨大院子。
最裡面一層院子裡,有一間小小的屋子。屋門用鐵皮包住,上了鎖,裡面一堆枯草中,一個少年正趴在上面睡得香甜,口水都流出多長。
抓進王府之後,少年就被關在這間屋子裡,很長一段時間內,沒人管他。
天色完全黑了以後,少年醒了過來。透過窗戶,斜掛在天上的月牙,在少年眼裡變成了一個缺口的,香噴噴,熱氣騰騰的大面餅。
“要是手臂夠長,把月亮拿下來啃一口,味道肯定不錯。”想到吃的,少年嘴巴里涌出一股苦澀酸水。
整整一天,他就早上吃了半個麪餅,而且只咬了不超過三口。
房門再一次被打開的時候,月亮早掛上了樹梢。
這一次,少年被幾個家丁帶着,來到了一個燈火通明的大廳。外面寒風凜冽,屋子裡卻溫暖如春。
王紫煙坐在一張華貴椅子上,面前桌子上擺滿各種點心和水果。食品香氣勾引的少年肚子咕咕直叫,少年下意識的捂住了乾癟的肚子。
王紫煙拿起一串龍眼鳳果,一顆顆的放進嘴裡。
少年索性坐下來,不去看王紫煙。看到地毯十分舒服,咕嚕一下,倒在上面。家丁舉起鞭子要抽打少年,卻被王紫煙伸手攔住。
王紫煙示意家丁把一盤水果給少年端過去。少年席地而坐,咯嗤咯嗤的吃起來。紫色的山竹,紅色的火龍果,甚至於黃色的香蕉,都被少年一股腦吞進肚子裡。
該剝皮的,少年一律沒有剝。需要吐核的,也一個都沒吐。
王紫煙看着少年吃相有趣,不由又是一笑,看少年意猶未盡,不住吧唧着嘴,又示意再端一份給他。
少年連吃三盤,食物都頂到喉嚨口,這才連連擺手,說什麼也不肯接了。
王紫煙道:“白天你罵人的話,非常好聽,你再說幾句給我聽聽。”少年正在雙手撫摸自己肚子,聽到王紫煙這個荒唐要求,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兩枚鵝蛋黃。
這少年,眼睛居然是黃色,不止是瞳仁,眼白也是黃色。
“媽媽你個錘子,這個世道算是混亂到家了,罵人也能混飯吃。既然吃飽了,罵兩句消化食也不錯。”
少年滔滔不絕,足足罵了半個時辰,居然沒有一句重樣。他從小獨身一人,在市井中廝混,罵人俚語,自然學了滿腹。這吃飽了罵人的事,自然對他來說,連一碟小菜都算不上。
王紫煙揮揮手,道:“我今兒困了,不聽啦,你們帶他洗個澡,換身衣服。打明兒起,就跟着我吧,我也不要你做什麼,幫我罵人就成。另外,告訴賬房,每個月給他開五兩銀子。隔壁紫陽堂的養元藥糖不錯,給他每月定兩盒,保養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