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月光揮灑在寂靜的大地之上。窗前沉重的布簾隔開了屋外的世界,屋內的黑暗中,一派詭異的安靜景象。
突然,漆黑中有人影動彈了下。只見伏央翻身坐了起來,擡手揉了揉頸項。大腦昏沉的感覺讓他一時記不起,之前發生過什麼事。
他的身旁躺在昏迷着的爾莎,而他身上的長棍則被人拿走了。
伏央並沒有費事企圖尋找自己的武器,而是側身察看了一下爾莎的情況。她還好,只是**的藥效還沒有過去。
伏央的記憶一點一滴逐漸清晰了起來。昏迷前的事情開始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腦海。
人類果真是不能輕易相信的……
事情還要從幾天前說起。
爾莎在卡布其慶典上傷勢復發,雖然她一再強調自己沒事,可還是被伏央強制在牀休息了好幾天。爲此,爾莎跟伏央賭氣了好幾天,一直不肯跟他說話。
伏央看着她孩子般的行爲,無奈地放縱着她也不多加指責。
幾天來的臥牀休養,爾莎都覺得自己的身體僵硬得快要長出蟲來了!可是,伏央就是不准她下地,半分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可憐的爾莎依舊每天淒涼地躺在牀上充雕像。
好不容易終於熬到了伏央打定主意準備離開這兒的這一天,爾莎打從心裡洋溢出來的澎湃的感激之情是難以言喻的!
離開當天一大早,爾莎就不顧伏央的阻撓,興高采烈地隨同着清一起去林子裡採集果實去了。他們要走了,也許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這讓爾莎想到都有點悲傷。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個道理,在人類的社會中混久了的爾莎自然是明白的。只是, “涌泉”他們是沒有的啦,如今,爾莎也只好盡力幫着清採集一些可以吃的或是可以換錢的東西而已了。
待到他們採完果實回來,伏央早已經準備好了行李,只等着跟清說一聲,然後就可以帶着爾莎離開這兒,繼續他們的逃亡旅途了。
只是,讓他們兩人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向清辭行時,清的反應激烈得異乎尋常!
“什麼?你們要走了!這麼快!”
原本笑靨如花的清,在初聽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頓時變得憂思重重。她那緊張的口吻,迫使伏央不得不懷疑起眼前這人的動機。
如果認真算起來,他們跟這個叫清的人類女孩,也就只是認識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而已。
住在她家的期間,他們也幾乎沒有怎麼深入交談過。在這種情況下,若說是他們有什麼深厚的友情產生,那無疑是個彌天大謊。
可惜,爾莎對人一向少有防備,也就沒有深思過這些問題了。
她被清的問話嚇了一跳之後,很快便恢復了常態。她笑嘻嘻地跟清說着一些必須離開的原因。
清是個好人,而她不想把她也牽扯進來。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場可以避免的戰爭,無謂再多那麼幾個犧牲品。
只是,清聽了爾莎的解釋,卻顯得更委屈了。她那靈動的眼睛一眨,霧氣便緩緩染了上去。清也不去看站在一旁的伏央,她就一直緊盯着爾莎不放。
突然,淚眼汪汪的清朝着爾莎飛身而去,猛地投入了她的懷中,委屈地落下了淚花來。爾莎被嚇了一跳,趕緊攬緊了清不讓她摔倒。
“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爸媽都丟下我一個人走了,你們好不容易來陪我,不要那麼快走,好不好?我不想一個人……”
清在爾莎懷裡哭得聲淚俱下,一派梨花帶雨的景象。爾莎本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這下還真的再也推不開她來。清也就趁勢緊緊揪住爾莎的衣服不放,哭得驚天動地的。
清似乎也一直是一個人呢!一個人的生活,看着自在。其實裡邊有多少痛苦和寂寞,只有活在裡邊的人才能體會到。爾莎想到了自己,忍不住擡手輕撫着懷裡抽噎着的清的脊背。
十七八歲而已,這樣的一個孩子還承擔不起一個人的寂寞。
爾莎擡眼望向了一旁的伏央。她用眼神清楚地表達着自己的意願。一天吧!就算只是多留一天也是好的。爾莎的眼中滿是不忍。
只可惜的是,爾莎只記得清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卻忘了她是一個在孤單中長大的孩子。這樣的孩子,又怎麼可能不懂堅強呢?
伏央自然是不贊同地朝着爾莎搖了搖頭。他越想越覺得這個人類女孩有問題。
再怎麼熱心的人,也不會輕易地把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邀回家。更何況是,把他們帶回家後清還不聞不問,一點也不擔心他們的來歷。
這樣的人,給人太多的迷惑了!
爾莎見狀,失望地低下了頭,撫着清後背的手更加輕柔了。清像是察覺到了他們離去信念的堅定,不由得哭得更爲傷心。爾莎沉默地抱着她,不再看向一旁的伏央。沉重的氛圍一下蔓延開來……
伏央最終還是敗在了爾莎的心情低落上。他答應了爾莎再留多一夜,明天一早就走。
清一聽到這消息,立刻開心得破涕而笑。晶瑩的淚花猶掛在她的臉上,可明媚的笑容卻猶如破曉的太陽,充滿了希望!爾莎也感染了這種愉悅的心情,臉上綻開了笑花。
清開心地掙脫了爾莎懷抱,站了起來。她拉起爾莎的右手,一路拖着爾莎往她的木屋走去,一路走還一路喋喋不休地述說着自己的心情。
愉快的心情讓她們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伏央不放心地跟在了她們身後,也一同往木屋走去。
清歡快地計劃着要怎麼爲爾莎搞個餞別會,一臉的高興絲毫看不出剛剛的悲傷。爾莎放心地鬆了一口氣,安靜地聽着她嘰嘰喳喳地解說着,一起分享着她的喜悅。
清拉着爾莎的手推開了木屋的門,率先走入了門內。一個細微得幾乎不可見的冷笑劃過了她的臉龐,轉瞬消失不見……
當天晚上,清真的按着她講述的計劃,弄來了滿滿一桌子菜餚。那美妙的香味,讓爾莎聞着都忍不住口水直流。
清穿梭在桌子兩邊,忙忙碌碌一刻不停地爲爾莎和伏央佈菜、倒酒。開懷的笑容一直掛在她的脣邊。爾莎也笑着不停地跟她鬧着玩,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的。連伏央也被爾莎逼着吃下了不少東西。
酒酣飯飽之後,爾莎飄飄然地躺在了地上,幾乎沒有什麼掙扎就陷入了夢想。伏央突然覺得一陣濃烈的睏意襲來,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倒向了地板。
在他陷入無邊的黑暗之前,他看到了清拿着酒壺頂着一張陰冷的笑容……
伏央靠着牆坐着,他把昏迷着的爾莎溫柔地攬入懷中。
現在是夏天,夜裡的風很是清涼。只是,爾莎的身體最近變得很糟糕,大意不得。如果她生病了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昏迷中的爾莎依舊是笑意不減,美美地做着她的好夢。伏央看着她的睡顏,低笑出聲。他隨意將頭靠到了身後的牆上,閉目養神去了。
頓時,一室溫馨的靜默……
過了會,門外響起了歡快的腳步聲。這是清習慣的走路方式。伏央一動不動地靠坐着,猜測着門外來客。
果然過了沒多久,門口便響起了清那一貫清脆的嗓音。
“醒了嗎?我告訴你們別想逃了!卡其長老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的,你們就慢慢享受一下這個短暫的美好時光吧!”
清天生柔美的聲音中帶着本不該屬於她的陰險味道、以及難以言明的愉悅之情。隔着門板,清的聲音從外面清晰地傳進屋內。
卡其長老?伏央扯出了一抹淡淡的嘲笑。長老已經到了連人類都列爲合作對象的地步了呢!真的是令人驚訝的事實。只是,他們有必要將爾莎逼入絕境嗎?爾莎到底哪裡得罪他們了,要這樣趕盡殺絕?
伏央望了望四周,如果卡其長老牽扯在內的話,那也就不難解釋爲什麼清會擁有對獵人起作用的**,還有她爲什麼會有着專門禁錮獵人的封印了。
伏央放鬆地伸了個小小的懶腰,順手再爲懷裡的爾莎調整了一個更爲舒適的位置。他們就那樣繼續靜靜地坐着。
“你是誰?”
過了很久,伏央才幽幽地問道。門外屬於清的氣息一直沒有散去。她守在這兒幹什麼呢?伏央忍不住猜測她的動機。
清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如果他們順利逃脫了這個牢籠,那她可就變得很危險了呢!
“我姓付。全名叫付清。”
門外的清也幽幽地回答着,聲音竟也像是在嘆息。伏央腦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她蜷縮成一團對着牆壁發呆的樣子。
伏央不解地抿了抿嘴,又在細想清的答話時,心中頓時咯噔一響。姓付?伏央想起了古威恩學校的校長。那個同樣姓付的人,同時也是個怎麼也看不透的人。爾莎曾說過要小心他,他又有什麼來歷?
門裡門外同時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清脆的蟲鳴聲起,染重了夜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