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停車場，阿豐索先生突然停下腳步，裝出一副不經意的模樣：
“幾位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再走？”
楊皓軒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咖啡？里約熱內盧有咖啡館嗎？”
這段時間，他幾乎跑遍了里約熱內盧的所有街區，地下酒吧倒是見識過不少，咖啡館卻是聞所未聞。
“有啊！”阿豐索先生笑着點點頭，隨即介紹道：“據我所知，整個巴西有好幾家咖啡種植園，雖然咖啡供應量嚴重不足，但偶爾還是能解解饞的。”
“是嗎？我們之前逛過不少地方，高檔場所也去過不少，怎麼沒發現哪裡有咖啡館？”楊皓軒表示嚴重懷疑。
蘇珊娜幫着回答道：“因爲那些咖啡館不對外人開放，必須是會員才行，我們老闆就有一張會員卡，不僅能去咖啡館消費，甚至還能購買咖啡豆。”
“有必要這麼麻煩麼？不都是爲了賺錢嘛，爲什麼不對外開放？”
楊皓軒有些想不通。
如果只是爲了社交，根本不用開什麼咖啡館，直接贈送就是了。
“原因很簡單，因爲影響不好，咖啡畢竟是奢侈品，嚴重違背了官方的節儉倡議，屬於重點打擊對象，也就我們這邊天高皇帝遠，纔會偷摸着種上一些。”
蘇珊娜隨口解釋道。
楊皓軒當場搖了搖頭：“不對啊，官方同樣嚴厲禁酒，可我在你們這邊看到不少地下酒吧，這怎麼說？”
“楊先生，酒吧裡喝的那些酒根本不能稱之爲酒，它們都是用生物乙醇勾兌而成的，裡面甚至含有甲醛的存在，對身體傷害非常大。”
“靠？怎麼沒人告訴我這些？我之前去過不少酒吧，每次都要點上幾杯酒。”
楊皓軒頓時大驚失色。
恨不得馬上去醫院做檢查。
蘇珊娜連忙安撫道：“楊先生，您不用太擔心，如果只是少量服用，不是長年累月，基本上對身體傷害不大。
其實，生產這些生物乙醇的原料主要是一種新型海藻，不需要消耗糧食，所以上面纔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海藻？海藻也能釀酒？”
楊皓軒忍不住驚呼出聲。
阿豐索先生明星懂得更多，他詳細解釋道：“楊幕僚，我們巴西一直以來素有甘蔗王國之稱，其中一半甘蔗用於生產蔗糖，一半用於生產乙醇。
因此，巴西擁有整個聯邦最先進的乙醇生產技術，同時也是最大的乙醇供應地和消費地區，歷史悠久。
後來，隨着黃石火山的爆發，面對日益嚴峻的能源危機，在中央的強力支持下，生物乙醇理所當然地成爲了我們的重點研究方向。
到目前爲止，雖然研究成果十分有限，但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利用海藻生產乙醇的技術，取得了重大突破。
那些遍佈大街小巷的酒吧，基本上都是得益於此，說實話，如果不是上面有意控制，我們能把酒吧開遍全聯邦。”
“那些酒不是對身體有害嗎？”
楊皓軒皺了皺眉頭。
“也不全是，爲了降低成本，有害的都是一些低檔酒，除此之外還有高檔酒，不僅無毒，而且口感更好。”
阿豐索先生耐心糾正道。
“厲害！厲害！”楊皓軒聞言，頓時豎起大拇指，“我覺得你們這個利用海藻生產乙醇的技術，比所謂的'可控核聚變'靠譜多了，成功的概率也更大。”
“恐怕沒那麼容易，目前主流的技術都是利用含糖量高的植物生產燃料乙醇，例如甘蔗和玉米。
而海藻含糖量太低了，如果想用海藻中的纖維素轉化爲糖，再通過發酵來生產燃料乙醇，成本根本降不下來。”
阿豐索先生無奈地搖了搖頭。
楊皓軒突然腦洞大開：“阿豐索先生，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利用轉基因技術將甘蔗的基因添加到海藻裡，培育出一種含糖量高的海藻，如此一來不就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了？”
“楊幕僚，我們公司就有類似研究，好像難度並不比登月低多少。”
阿豐索先生沒有過多解釋，他不是專業人員，知道得很有限。
楊皓軒不由得詫異道：“貴公司不是開採鐵礦石的嗎？還研究生物乙醇？”
“呵呵，最近十年，能源行業是絕對的風口，官方給出了很多政策支持，只要有利可圖，我們公司沒道理拒絕。”
阿豐索先生聳了聳肩。
楊皓軒將這一條暗自記在心裡。
來巴西之前，姐夫讓他順便做個簡單的社會調查，沒想到今天收穫最多，比之前兩個多月加起來還要多。
阿豐索抿了抿嘴脣，再次發出邀請：“幾位，咖啡館距離這邊不遠，咱們剛纔說了這麼多話，嘴巴估計都幹了，不如跟我去咖啡館一起坐坐？”
“好啊！好久沒喝咖啡了，今天過過癮。”楊皓軒順勢答應下來。
蘇珊娜這邊，自然也不會反對。
十幾分鍾後，一行人來到咖啡館。
咖啡館開在一座別墅裡，經營風格跟民宿很類似，非常居家。
令人驚喜的是，咖啡館老闆居然還是一位家喻戶曉的體育明星。
楊皓軒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咦？阿豐索先生，這不是C羅嗎？”
C羅雖然早在十年前就退役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影響力依然不小，他自己也是球迷之一。
“沒錯，C羅先生宣佈退役後，直接攜全家移民到了我們巴西，然後在三年前開了這家咖啡館。”
阿豐索先生笑着點點頭。
巴西曾經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巴西的官方語言就是葡萄牙語，兩邊文化習俗很相似，選擇移民巴西並不意外。
“我能過去要個簽名麼？”
楊皓軒躍躍欲試道。
阿豐索先生哈哈一笑：“當然沒問題，別說簽名了，你就算邀請他喝一杯下午茶都沒問題。”
“是嗎？看來這一趟來對了。”
楊皓軒興奮道。
阿豐索先生見狀，直接朝C羅招了招手，他是這邊的老客戶了，不用跟對方客氣。
很快，楊皓軒不僅拿到了簽名，而且還跟偶像聊起了天。
“Cris，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你爲什麼會選擇移民巴西？”
Cris是C羅的另一個稱呼，也是最親近的朋友纔會叫的名字。
C羅喝了一口咖啡，緩緩解釋道：
“你們也知道十年前的那次中東戰爭，當時整個歐羅巴都陷入了恐慌，爲了全家人的安全考慮，只能選擇移民。
至於爲什麼選巴西？
一方面是這邊遠離戰場，是最安全的地方；另外一方面，我有好幾位巴西隊友，是他們極力邀請我過來的。”
“原來如此，那你移民到這邊後，有沒有產生過後悔情緒？”
楊皓軒問了一個敏感問題。
事實證明，巴西並不是宜居之地，相比之下，無論是本土，還是歐羅巴，都比南美洲強太多了。
C羅點點頭，毫不掩飾道：“當然後悔過，不過我當初的選擇也沒錯，畢竟誰也無法預料戰爭會突然結束。”
“既然後悔過，那爲什麼不考慮離開巴西？我想以你的身家，現在離開也不遲。”楊皓軒緊跟着詢問道。
C羅冷着臉回答道：“楊先生，你太高看我了，我現在也是在給別人打工，所佔股份不多，大股東其實另有其人。”
“什麼？這家咖啡館不是你的？”
楊皓軒有些意外。
“可以這麼說，大股東也算是我的一位粉絲，所以纔會拉我一起合作。
這些年，雖然賺了一些分紅，但全部用來償還購買股份的欠債了，真離開了巴西，不一定能維持現在的生活水準，說不定連吃飽飯都成問題。”
C羅隨口解釋了一番。
“大股東是誰？能不能說下？”
楊皓軒好奇道。
阿豐索搶着回答道：“這個我知道，這家咖啡館的幕後老闆，同時也是我們淡水河谷公司的大股東之一，薩夫拉家族的現任掌門人——約瑟夫·薩夫拉。”
“這位約瑟夫到底是什麼來頭？”
楊皓軒頓時來了一絲興趣。
“薩夫拉家族控制着南美洲最大的私人銀行——伊塔烏聯合銀行，實力雄厚，整個家族的財富高達五百多億。”
阿豐索如實回答道。
楊皓軒揚了揚眉毛：“五百億？看起來也不是很多嘛，在聯邦富豪排行榜上，估計連前一百都排不進去。”
“楊幕僚，這怎麼能比？整個南美洲除了委內瑞拉，這些年經濟下滑得特別厲害，可以說是一年不如一年，用你們大夏話說，應該叫日薄西山。”
阿豐索先生深深嘆了一口氣。
如今的南美洲，或者說是整個美洲，除了跟礦場資源相關的產業，其它行業根本拿不出手。
蘇珊娜忍不住插嘴道：“除非消滅所有軍閥，否則巴西毫無希望可言。”
“消滅軍閥？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阿豐索先生搖了搖頭。
“爲什麼不可能？”楊皓軒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執政官這次過來，足足帶了小兩萬人的軍隊，如果再加上本地駐軍，難道還打不過區區軍閥？”
“不是打不過，而是不能打、不想打、不好打，那些軍閥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他們手裡掌握着數百座大大小小的礦區。
一旦攻打他們，他們在被迫轉移之前，肯定會選擇炸燬礦洞，到時候即便肅清了軍閥，整個巴西也廢了。”
阿豐索先生語重心長道。
事實上，他們淡水河谷公司，有很多項目都是跟當地軍閥合作的，如果開戰，他們絕對會損失慘重。
正是因爲如此，他想通過眼前這位楊幕僚，將這番話帶給執政官，免得上面頭腦發熱，幹出不理智的事情來。
事實上，很多人都在猜測。
執政官這次的環球之行，名義上是爲了考察地方、加強團結，暗地裡卻是奔着南美洲的軍閥們去的，要不然也不用帶那麼多的軍隊。
楊皓軒當即皺了皺眉頭：“那總不能一直拖下去吧？拖得越久，越難解決。”
“咳，請恕我直言，軍閥問題肯定需要解決，但絕不是現在，當前的首要任務還是在於穩定生產，避免出現更加嚴峻的生存危機。
另外，此時正是國企改革的關鍵時期，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穩定，凡事都有輕重緩急，不能罔顧現實。”
阿豐索先生苦口婆心道。
聞聽此言，楊皓軒整個人陷入了沉思，跟在姐夫身後學了一年，他已經不是政治小白了，對方說得確實有道理。
蘇珊娜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對面的阿豐索先生，對方果然是帶着目的而來的，眼見氣氛有些凝重，作爲現場唯一的女性，她趕忙打岔道：
“楊先生，咖啡再不喝就要冷了。”
楊皓軒立馬反應過來，朝衆人笑了笑，然後端起咖啡一口氣喝完。
C羅拿起咖啡壺，幫對方倒滿。
“Thank you。”
楊皓軒連忙道了一聲謝。
……
喝完咖啡，阿豐索先生直接走了。
楊皓軒親自將蘇珊娜送回了公司，這次合作成功率很高，雙方心情看上去都很不錯。
“要不要上去喝口水？”
蘇珊娜隨口詢問道。
“不了。”楊皓軒擺擺手，笑着調侃道：“如果去你家，我肯定一百個願意。”
“明天吧！如果你明天有空，我想親自下廚，請你吃一頓便飯。”
蘇珊娜大方道。
通過剛纔的經歷，她發現眼前之人身份絕對不一般，對方肯定跟執政官關係匪淺，甚至有可能是心腹。
否則，對方不可能有三位保鏢。
這明顯有些不合常理。
另外，在離開警察局的時候，奧爾森局長雖然沒有明說，但託楊先生給執政官問個好，同樣也很能說明問題。
正是因爲以上原因，
她想把對方發展成長期合作伙伴。
楊皓軒頓時眼睛一亮：“此言當真？明天什麼時候？我一定準時赴約。”
“明天上午十一點吧，我會跟我們老闆請半天假。”蘇珊娜回答道。
“能不能改爲晚餐？晚餐比較有氛圍，而且你不用專門請假。”
楊皓軒咧嘴一笑，擺出一副爲對方着想的模樣。
蘇珊娜翻了個白眼，直截了當道：“你是不是想跟我上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