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皇上李炎的詢問,仇士良那張老態龍鍾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用一種略帶沙啞的聲音答道:“回聖上話,老臣推舉神策軍中尉馬元贄。”
聽到仇士良推舉神策軍中尉馬元贄,朝中頓時炸開了鍋,朝堂之上誰人不知,那馬元贄是仇士良的狗,仇士良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禁軍叫到馬元贄手中,豈不是還是仇士良手中,甚至還在太監的手中,那些朝中大臣,如何能忍?
一衆大臣紛紛站出來反對,他們要求換人;
在整個中國的歷史中,太監最爲猖獗的還是在晚唐時期,不過這個時期的太監雖然猖獗,可並不如明朝的那些太監出名,原因便是唐朝的這些太監雖然專權,可也只是手中有禁軍罷了,可朝中的那些大臣,倒也並不怎麼懼怕他們。
所以,那些大臣此時在朝堂之上議論紛紛,有好幾個甚至自報奮勇,要求接手禁軍。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可朝堂上卻仍舊沒有討論出一個結果來,仇士良的身子有些不支,畢竟他太老了,站的時間太久,就會覺得腳底生疼,可皇上沒有下令退堂,他也不敢多言。
時間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了,李炎見衆臣皆爲自己的利益而力爭,心中十分不爽,在此危難之際,這些人還想着自己的利益,簡直太可惡了。不過此時李炎心中雖是不爽,嘴角卻露出了一絲笑意,而很快,李炎又突然怒喝道:“既然諸位愛卿都推薦不出一個合適的人來,那朕決定御駕親征,將叛軍一舉殲滅,讓天下也看看朕之雄風,並不輸當年太宗皇帝。”
當年唐太宗打下大唐江山,更讓四海服儀,可謂是千古之業,李炎心中尚武,而且又想將禁軍的權力拿到手裡,所以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而當李炎此言一出,朝臣頓時明白了李炎的意圖,而他們明白之後,便再顧不得爭吵,紛紛跪下,高呼皇上三思。
其實,朝中多數大臣覺得皇上掌管禁軍對他們來說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因爲這樣一來,皇上就架空了那些死太監,可雖然他們心中極其願意皇上親征,可表面上卻也必須表現的極爲擔心,要皇上三思三思再三思。
因爲他們若是不這樣做,就是不在意皇上的安危,不在意皇上的安危,還想皇上提拔你,對你好嗎?不殺你就不錯了。
整個朝堂之上,所有大臣都跪了下來,就連仇士良,此時也跪了下來,只不過他雖然跪了下來,可並不想皇上御駕親征,因爲他覺得他們太監要想在宮中生存下去,而且是好好的生存下去,擁有禁軍是他們的一道屏障。
羣臣跪下之後,便有大臣站出來提出反對意見。
“皇上龍體金貴,豈可隨意冒險,若是有了什麼三長兩短,我等衆臣就成了我大唐千古罪人了,還請皇上三思啊!”
“敵人不過區區爾,皇上隨便派一大將便可將其剿滅,何須御駕親征?”
如此反對之聲此起彼伏,不過除了幾個是真的擔心皇上出什麼意外外,其他人皆是說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李炎心意已決,倒也不在意這些大臣的反對意見,冷冷道:“如今是我大唐生死存亡之際,我身爲大唐皇帝,豈能坐視不理?朕要御駕親征,要給我大唐百姓以希望,爾等若是再想規勸,朕就貶去你們的官職,讓你們永世不得爲官。”
此言一出,衆多大臣再無一人敢站出來反對了,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仇士良突然開口道:“皇上要御駕親征,也並非不可,不過爲了皇上的安全着想,老臣覺得必須做好十足打算,那馬元贄頗通兵法,跟在皇上身邊做個策應,應該可保皇上萬無一失,爲了皇上安危,還望皇上莫要辜負老臣之忠君之心。”
如今的情況,仇士良已知再難阻止皇上李炎御駕親征,可就算如此,禁軍也必須掌握在他們宦官手中,所以他仍舊要推薦馬元贄。
而此時的李炎,也很清楚他目前的情況,雖說禁軍是保衛京城、是皇室手中最爲直接的軍事力量,可禁軍被宦官掌控多年,少不得很多人已經被這些太監給收買了,若是貿然收回,惹怒了這些太監,他們很有可能會反噬。
李炎就是在這些太監的簇擁下才登上皇位的,這些太監對禁軍的影響他是最爲清楚的,所以在聽完仇士良的那些話之後,他微微頷首:“仇愛卿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就准許馬中尉跟隨在朕的身邊吧。”
退朝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衆位大臣相攜離去,對朝堂上的結果議論紛紛,李德裕被留了下來,他畢竟是皇上的心腹,很多事情皇上不會對別人說,可卻一定會對李德裕說。
君臣二人在御書房相對坐下,屋內的燈光搖曳着,李德裕微微躬身,問道:“不知聖上留臣所爲何事?”
李炎嘆息了一聲,問道:“李愛卿,你覺得朕今天所作所爲,是對是錯?”
“回聖上的話,臣覺得是對的,以此方法收回禁軍之權,可是天賜良機啊!”
李炎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後又說道:“禁軍之權雖已收回,可人心難收啊,禁軍在那些宦官手中已然多年,只怕那些久不打仗的禁軍早被那些太監給收買了,朕就怕到時他們不聽朕之命令,以至於上令不下效啊!”
李德裕微微一愣,這個問題他倒沒有想到,其實在今天的朝堂之上,李炎提出要御駕親征之後,他先是一憂,而後又是一喜,不過除了這一憂一喜之外,其他的他到真沒來得及去想。
“那皇上的意思?”
李炎嘴角露出一絲淺笑,道:“世間的人,爲利來爲利往,那些太監能夠收買那些禁軍,難道朕就不可以嗎?”
“皇上的意思,是要對那些禁軍進行錢財收買嗎?”
李炎點點頭:“那些禁軍需要什麼,朕就給他們什麼,朕還就不信朕擁有整個大唐,還滿足不了那區區幾萬禁軍,李愛卿,明天你便去跟禁軍的那些箇中護軍、判官見見面,他們若是肯歸順朕,朕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李德裕聽完之後,連連點頭應者,而這個時候,他覺得眼前的這個皇上,真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厲害許多。
卻說李德裕離開皇宮的時候,在仇士良的府邸,坐滿了禁軍的大小統領,今天朝堂上的事情,這些人都已經聽說了,不過接下來要怎麼做,仇士良覺得他還必須再提一下才行。
“皇上想把禁軍從諸位手中搶走,諸位覺得該怎麼辦?”仇士良年紀雖然很大,可氣勢卻是一點不減,在燈光的照耀下,他的臉看起來是那樣的恐怖。
而就在仇士良說完這句話之後,坐在一旁的馬元贄立馬站了起來:“我等皆是將軍提拔的人,我們誓死聽從將軍的命令。”
仇士良滿意的點了點頭:“皇上掌管禁軍之後,少不得要對你們進行收買,不過你們應該很清楚,我們是奴才,要聽從皇上的命令,他要收買,我們就要假裝被他們收買,可若是觸及了我們的底線,那是絕對不行的,朝中那麼多大臣恨我們宦官,若是我們沒有禁軍實權在手,只怕只能任由他們宰割了,諸位都不想死吧?”
在這個世上,只要能夠好好活着,誰會想死呢?
仇士良說的話雖然隱晦,可已然讓每個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便是聽從皇上的命令,可卻不能失去他們宦官最應該掌握的東西,禁軍真正的實權。
夜色深,風吹來陣陣涼意,整個長安城都安靜了下來,不過今夜,可能有很多人要失眠了。
次日天晴,城中百姓都在議論信王謀反一事,當然,也有百姓在討論皇上御駕親征的事情,蘇無名聽到這件事情之後,不由得愣了一愣,因爲這件事情當中,牽涉到了馬元贄。
馬元贄是何許人?也許如今他不過是禁軍中的中尉,是仇士良手下的一條狗,可幾年之後,他可是禁軍的最高統帥,甚至是擁立宣宗李忱的人,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而在蘇無名思考着昨天晚上朝堂的事情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仇士良已然垂垂老矣,皇上李炎只怕會藉此機會將其給拉下禁軍統帥的位置吧,只是李炎會用什麼辦法呢?
太陽升起,溫度漸漸上升的時候,一名衙役急匆匆跑來見蘇無名,說蘇無名讓他們調查的事情他們已經調查過了,在曹妃回家省親的那天之後,那種胭脂整個長安城賣出去不少,不過真正再買過,而且是最近纔買的,只有一個人。
而那個人,是大理寺卿令狐古。
蘇無名聽到這三個名字之後,不由得愣了一愣,在這些人當中,他最不懷疑的便是令狐古,因爲那天令狐夫人的表現,讓他一點都沒有懷疑到令狐古。
可如今的情況,讓蘇無名不得不懷疑令狐古,而如果真是令狐古的話,那麼那個令狐夫人,只怕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