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人的心底都有一頭猛獸
棗子的話,讓宋玉籫沉默。
宋玉籫想起這一世她爹宋知年的糊塗,還有她繼母宋李氏的眼高手低;雖然一對夫妻巴巴望着富貴,可底線還是沒破,至少,在生活上沒苛刻她。相較於棗子曾經的飢餓日子,宋玉籫不得不慶幸一件事情,就是她沒一個狠心的祖奶,沒過了那種餓肚子的難受日子。
人活着,有人說,尊嚴重要;有人說,自由重要;可在宋玉籫看來,無論什麼樣的困苦,本身活着,好好的活下去,就是了不得的事情。若是不活着,死後萬事皆休。
宋玉籫這一世的孃親宋賀氏,便是如此。曾經,宋知年和宋賀氏也有過一段風花雪月,你儂我儂的日子。那又如何呢?宋賀氏去逝後,宋知年依然娶妻生子,有媳婦有好日子。宋賀氏對於宋知年而言,不過成爲一段雲煙,已經飄散了。
宋玉籫想,她不會成爲宋賀氏;而李濟祉,亦不是宋知年。
因爲,宋賀氏是宋知年的嫡妻;宋玉籫,她是李濟祉的什麼?一個妾而已。
“棗子,你想對,你不恨,是好事。”宋玉籫把畫卷拿下來卷好,一邊放在專門收藏畫卷的櫃櫥裡,一邊又道:“你的人生長,往後,嫁個好夫君,有兒有女纔不辜負這一輩子。”
棗子聽得宋玉籫的話,嚇一跳的回道:“主子,奴婢一輩子侍候您就滿足了。奴婢……”棗子不敢想像她成婚的樣子,雖然,她曾經幻想過。
誰讓棗子是宮婢呢,她不敢糊想。因爲,想得多了,人會心思不平了。這宮中的宮婢,如果做不到安守本份,可能就像教導姑姑說的一樣,讓主子一擡手就送去化人坊。
化人坊,那是宮婢們最害怕的地方。
那是宮婢死後,給化成灰,隨意灑了的地方。死後,都沒一個歸宿。
棗子不例外,自然也怕着。
“棗子,我既然會帶你出宮,那自然得爲你尋一門好姻緣。你如果一輩子侍候我,那是擔誤你的人生。”宋玉籫不是安慰棗子,而是給棗子掛一顆胡蘿蔔,當然,也算是畫了一張大餅在那兒。
效果還不錯,打那日主僕二人講過話後。宋玉籫發現,棗子侍候她更得力。棗子的用心,比往常更積極。不少宮廷內苑的消息傳遞得更快,宋玉籫也是更加的目聰耳明兩分。
夏暑,六月天,娃娃臉,說變就變。
宋玉籫瞧着前面天氣晴朗,現在一下子是黑壓壓的暗下來。她忙喚着棗子把她搬到外面曬着的小盆蓮端進屋裡。免得暴雨急來,打落了小盆蓮才掛上的兩個花骨朵兒。
棗子把小盆蓮端回寢屋外間,就道:“主子,時辰不早了,奴婢給您去膳房提食回來。免得下雨的話擔擱了。”宋玉籫沒拒絕,依了棗子的話。
等棗子提食回來時,臉色白了一片。把膳食盒擱下,就是小聲的對宋玉籫嘀咕道:“主子,出大事了。奴婢回來時,聽宮婢講吳庶妃摔了一跤……”
宋玉籫聽得這個消息,也是唬了一跳。她忙道:“棗子,你喚着小桂子,今日都是小心待着。這皇子所的風向,可能要變了。”
宋玉籫不是警醒,而是她聽着棗子的話,太陽穴就是噗通噗通的跳,宋玉籫總覺得這等時候,還是少惹事兒的好。就算是不惹事兒,也別讓人抓着機會,潑了污水。
棗子聽得宋玉籫的話,連忙應諾。
宋玉籫也無心吃什麼飯,匆匆用了幾口,讓小桂子守着她的屋外,喚了棗子就是準備把屋子裡的東西,再是檢察一遍。棗子瞧着宋玉籫的一些焦急神色,問道:“主子,您是擔心被人陷害嗎?”
“我就是找些事情活泛活泛,讓心裡踏實些。”宋玉籫嘴裡這般說,實則,她還是害怕被人栽贓的。所以,她和棗子的行動,是爲了以防萬一。
棗子聽得宋玉籫的話,也就信了。
誰讓宋玉籫有事無事,就是喜歡和棗子一起整理她的東西呢。宋玉籫的意思,是點明瞭東西,免得多了或少了。棗子在宮裡待得久,知曉主子是小心謹慎。
“主子,您最近又繡了荷包嗎?”棗子數了兩遍後,對宋玉籫提出問話道。宋玉籫瞧着棗子拿着裝荷包的錦盒翻撿,走過去仔細查看起來。這些宋玉籫親手繡的荷包,不是她自家用,就是送給李濟祉。至於打賞的荷包,來皇子所後,就是讓棗子給繡的。
對於自己的手藝活,宋玉籫心中門門清。她把荷包一一拿到手中看了,然後,眼神是變得銳利起來。
“這兩個荷包不是我繡的。”宋玉籫嘴裡講着話,她的心底卻是一陣後怕。
棗子仔細瞧了兩眼,嘴裡肯定回道:“奴婢瞧着這兩個荷包的針線,都是隨着主子的習慣。主子,這是有人要害您。”
“主子,咱們要稟明殿下和皇子妃嗎?”棗子尋問道。
宋玉籫沒回話,直接從屋子裡拿出火摺子,然後,點燃了兩個荷包燒得一乾二淨。她道:“棗子,把這些灰燼全部衝進夜壺裡。讓小桂子混在下人的夜香中送出去。注意別讓人瞧見了。”
“……棗子,不管這裡面有沒有不乾淨的東西,跟咱們的關係到此爲止吧。”宋玉籫揉了一下太陽穴,做出這個決定道。
“奴婢曉得。”棗子雖然不明白宋玉籫爲什麼不追究下去。不過,她是一個盡責的奴婢,這時候的正緊活兒,就是辦好主子吩咐的事情。
棗子福禮離開去找小桂子,宋玉籫則是把臨時翻撿的東西,一一歸回原位。
她的心底有一片的空白,雖然,早先宋玉籫就曉得在後宅裡不爭是自尋死路。可真是赤果果的把一些栽髒、誣陷等等下作手段擺在她的面前時,宋玉籫還是隔應了。
這個世道男權爲尊,女人在後宅,就成了女人爲難女人。
“爭……已經退無可退,那便爭吧。”宋玉籫目然閉上眼睛。她想,她如何爭?
也許……最後,宋玉籫拿定主意,她要爭得是寵愛。旁的就隨後宅女眷的本事,她不想害李濟祉的子嗣,也不想無緣無故的害人性命。
人的心底都有一頭猛獸,只是讓道德關了起來。宋玉籫怕,她若不守住這一條底線。等着嚐到好處後,未必不被利益誘河蟹惑。宋玉籫從來不高估人心的貪婪,也不會高估她自己的自制力。
世界不公平,宋玉籫卻想守一條底線。她知道她未來的路,也許很難。可她不想躲避了,她只是想,這般好好活下去吧。
至於,守了一條底線,也只是求她自己的心安。宋玉籫曉得,不是爲別人,只是爲她自己死時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