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公望着壓在頭頂上方的黑雲,心中百感交集,他長嘆了一聲,講述起一千年前的往事――
那一日,百花坳表面看來風平浪靜,實則暗藏洶涌――
受邀而來的狂嫗智叟剛到此處,便察覺到空氣中瀰漫着死亡的氣息,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令他們惶恐不安……
二人互望了一眼,鬼婆費解地道:“今天的百花坳怎麼如此怪異?可謂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靜得異樣。”
鬼公也是疑惑不解,他深吸了一口氣,機警地觀察着周圍,低聲道:“豈止是靜,確切地說是死寂,雖然鮮花怒放,卻感覺不到任何生機。”
“不錯,以我們的修爲,怎會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鬼婆接言道。
鬼公點頭:“難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沒看到玫瑰?”
鬼公話音未落,自不遠處的花叢間突然傳來一陣陰沉而滄桑的笑聲,這笑聲對狂嫗智叟而言再熟悉不過了。伴着笑聲,一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翁自花間走來。
鬼公笑了笑才道:“不知道野老請我們夫婦來有何貴幹?”
鬼公話未說完,鬼婆的柺杖已經劈空而來,重重地砸在了鬼公的頭上:“誰跟你是夫婦,人家還沒答應嫁給你呢。”
“那還不是早晚的事,人前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鬼公摸着頭,看着野老,忍着痛笑道:“不好意思,就這點家醜還讓你看到了,嘿嘿……”
就在鬼婆揮起柺杖想要再次敲打鬼公的腦殼時,突然,自他們右後方極速閃來一道黑影――
黑影伴着刺耳的哨音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火焰,好似閃電一般,蜿蜒而來,剎那間,只聽“砰”的一聲,一把飛速旋轉的狼牙闊斧被鬼婆手中的柺杖橫空擋住,鬼婆手腕一抖,柺杖順勢將利斧彈了出去。
被彈飛的利斧極速旋轉着,猛烈地砍在一旁的樹幹上,速度之猛,力道之劇,只看那棵被瞬間擊成粉塵的大樹就足以令人心驚膽戰。與此同時,一個身高體闊的彪形大漢飛身而出,此人正是虎王。
虎王擡手一揮,狼牙闊斧似有意識一般,靈光一閃又飛回到他的手裡。
鬼婆瞪向野老,怒聲問道:“野老,這是什麼意思?”
野老半低着頭,碩大的斗笠雖然遮住了他半張臉,但仍難隱藏他斜起嘴角露出的詭異笑容――
野老向後空翻一躍,整個人立在了一株玫瑰花上,陰笑道:“請你們來,就是要讓你們陪這裡的衆生去陰間做伴――”
狂嫗智叟駭然一驚,二人互望了一眼,鬼公立時開口:“你不是野老,你是何人?”
鬼婆接言:“我們上當了――”
鬼公點頭:“不錯,他只是假扮成野老的一個詭秘老頭。”
這時,手握利斧的虎王陡然開口:“去陰間問野老吧――”
虎王說着,飛身一躍,揮起狼牙闊斧朝狂嫗智叟猛然劈來,狂嫗智叟幻身一閃,各自躲到一邊,擺出應戰的姿勢。
與此同時,詭秘老頭陡然使出分身幻術,將身體一分爲二,隨即瞬間轉移,分別來到狂嫗智叟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爆出千年魔咒的拈花指力襲而來,狂嫗智叟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詭秘老頭的指尖已靈光一閃,深深地插入了他們的眉心骨內――
這一切快如一閃,幾乎在一瞬間完成,狂嫗智叟還來不及感到疼痛,詭秘老頭便已向後空翻,跳回到原來的玫瑰花上。
這時,詭秘老頭擡手一揮,自花叢間飛竄出數十名帶着鬼臉面具的黑衣人,他們手持弦月彎刀,形如忍者,身輕如燕,在花叢間跳躍閃動,片刻之後,所有黑衣人都懸立在花朵之上,只待詭秘老頭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萬箭齊發。
當狂嫗智叟反應過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戰魂靈力已被千年魔咒封印,能夠爆出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
“老頭子,我們的戰魂靈力?”鬼婆驚呼了一聲。
鬼公惶恐之至,暗自驚歎:這老頭……好驚人的速度!單是剛纔的那一招,若非有五十萬級以上的戰魂靈力實難做到,看來野老和玫瑰的確遇難了……
詭秘老頭冷笑着,一聲令下:“殺……”
頃刻間,所有的黑衣人一躍而起,蜂擁而上,弦月彎刀在陽光下閃現出無數刀影,將狂嫗智叟團團圍住,鬼公急呼了一聲:“夫人,小心……”
鬼婆起身向後空翻,雙腳踏在一塊凸石上,順勢向後一蹬,整個人飛身而起,意圖躲避襲來的刀影。然而,黑衣人如狂潮奔涌,將鬼婆的去路圍得水泄不通,就在鬼婆飛身旋轉之際,刀影已如狂風中的雪片紛紛向她砍來……
“危險……”
鬼公驚叫了一聲,立時向鬼婆奔去,就在這時,虎王飛身攔截,狼牙闊斧橫空一劈,陡然擋在了他的面前。
“臭老頭,還是顧好你自己,去死吧!”
虎王說着揮斧一劈,鬼公回身一轉,幻身躲開, 他的戰魂靈力雖然被大大削弱,但是反應能力卻絲毫未減。
鬼公雖躲過了這晴天霹靂的一斧,但鬼婆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她的周圍盡是飛舞的利刃,剎那間,數把彎刀紛紛砍在她的身上,鮮紅的血漿頓時飛濺而出……
鬼婆的一聲慘叫讓鬼公五內俱焚,他仰天狂叫,呼喊着鬼婆,一聲高吼之後,飛身迴旋一腳,重重地踢在虎王的前胸上,致使虎王踉蹌後退,此時,不計其數的黑衣人已向鬼公紛紛撲來。
鬼公見勢不妙,立時爆出了僅有的七十級戰魂靈力,他周身靈光一閃,陡然施展出移形換影之術,只見他攜帶者一連串的幻影,輾轉騰挪,躲過了衆多黑衣人攻擊,向鬼婆飛竄而去。
然而,黑衣人前仆後繼,鬼公似有應接不暇之感。就在這時,虎王再次飛身而起,朝鬼公的後背猛然踢來,趴在地上的鬼婆意識到鬼公身後的危險,她使出最後一絲氣力,揮出柺杖,奮力地向虎王拋去,意料之外,柺杖卻被黑衣人的彎刀截下。此時,虎王的大腳已經踢到鬼公的身後,鬼公立時意識危險逼近,他瞬間轉身,雙臂交叉,將虎王這雷霆一腳擋在了胸前――
虎王身形高大,這一腳足有千斤之力,鬼公以侏儒之身,且戰魂靈力已所剩無幾,在沒有任何防備之下硬生生地接住這一腳,實屬螳臂當車。然而,衆黑衣人豈能放過這個機會,他們揮刀而起,一擁而上,此時,鬼公已無還手之力,眼看着冰冷的刀刃無情地刺入自己的身體。
這時,虎王單腳挑開鬼公交叉的雙臂,在空中回身一轉,緊接着,另一隻腳重重踢在了他的胸口。
鬼公當場口噴鮮血,滾落到鬼婆的身邊。
“這一腳,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哈哈哈哈……”虎王狂妄地笑道。
此刻,身負重傷的狂嫗智叟生命只在旦夕之間,兩人竭力地湊到一起,鬼公握住鬼婆的手,即使口中的鮮血不斷涌出,他也不會放棄向鬼婆表白的機會――
“老,老婆子,即使我死了,但是,我追求你的這顆心,永遠,永遠不會……死,求你了,一定要嫁給我……”
鬼婆心中更是感慨萬千,但是她的回答卻讓鬼公無語地將臉一下子貼在了地上――“老頭子,你讓我再考慮考慮,行嗎?”
這時, 詭秘老頭飛身而起,距狂嫗智叟數尺開外,單手一揮,使出隔空抓物,將他二人一把抓起,向身後猛然甩去,同時也隨口拋出了一句話――“你們兩個老東西,去陰間談情說愛吧……”
狂嫗智叟在被拋出去的一刻,憑着僅存的一絲意識看到了令人心碎的場面――
那一刻,他們看到此處已是百花凋零,到處殘敗不堪,生靈塗炭……他們終於明白,之前百花坳的美景只是一種幻象,這裡的一切已經被他們完全摧毀……
……
宇岢聽完了狂嫗智叟的遭遇,震驚不已。他仰頭望向漫卷的黑雲,驚歎道:“沒想到,這是一個如此兇險的世界!我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
鬼公直視着宇岢,正容亢色地道:“宇岢,我之所以跟你講起這段往事,就是要告訴你,現在的戰魂聖地,魔族昌盛,危機四伏,但是,自從見到你,我就有一種莫名的預感,我認爲這是天意,是上天派你來拯救這個世界的,一定是這樣……”
鬼公的話讓宇岢詫異之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鬼公,莫名其妙地道:“老爺爺,你不是再跟我開玩笑吧?我?拯救世界?”
聽到鬼公這麼說,鬼婆也略有同感,不再抱怨,而是哀嘆了一聲,才道:“不然,你爲什麼會在最恰當的時間掉到了最恰當的地方呢?”
宇岢明白鬼婆的意思,她還在爲幽冥泉水的事耿耿於懷,他看了水池一眼,又望向鬼婆,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掉下來的……”
鬼婆面無表情,聲音平板乾澀:“我知道,你是被打下來的,咱們也算是同命相連吧。”
鬼公看了看鬼婆,猶豫了一下才道:“從表面而言,一切看似巧合,但我認爲這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安排……其實,幽冥泉水並非一千年才變色一次,而是……每隔五百年。”
宇岢不明白鬼公的意思,鬼婆卻驚駭得張大了口,瞪着鬼公,想說什麼卻又無法發出聲音,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鬼公繼續道:“五百年前,當泉水變紅,我曾將身體浸泡其中,遺憾的是,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鬼婆正要說話,鬼公突然阻止道:“老婆子,你聽我繼續說下去,還記得看到宇岢泡在泉水裡,我爲什麼說天意難違嗎?因爲,咱們倆就算在陰陽六合年的正午時分浸泡在幽冥泉內也無法超脫。宇岢之所以能讓紅泉變色,是因爲他體內的那團靈氣……”
鬼公話音未落,鬼婆已失望地癱坐在地上,悵然若失地道:“我們……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困在這裡……”
鬼公看着鬼婆,沉聲道:“老婆子,對不起,我對你說幽冥泉水一千年變化一次就是爲了讓你寬心,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無論泉水變化多少次都對咱們起不了任何作用。”
鬼婆苦笑了起來,沒有說什麼,但是從她的眼神裡可以看出她要打人――
人稱智叟的鬼公豈能看不出來,他立時閉上眼睛,捂住頭頂,心中竊笑:這次我提前防備,讓你敲不到,嘻嘻嘻……
鬼婆坐在地上斜睨着鬼公,她慢慢擡起柺杖,朝着鬼公的褲襠猛然一戳,意料之外的鬼公陡然“嗷!”地一聲,頓時疼得捂住襠部,原地跳了起來。
如果沒有上面那片黑雲,鬼公定然會竄跳到斷魂谷的崖頂,然而,原地蹦跳也無濟於事,疼痛絲毫未減,他只好雙膝跪地,一手捂着褲襠,一手玩命地拍打地面來緩解疼痛。
宇岢在一旁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他想笑,卻不好意思,把臉憋得通紅最後咬着舌頭強忍着纔沒有笑出聲來。他想安慰鬼公,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強忍着笑意,問了一句廢話:“是不是很疼?”
鬼公疼得臉色發白,老淚縱橫,衝着宇岢叫道:“你讓她戳一下,就知道疼不疼了!”
鬼婆冷笑了一聲,才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捂着頭。”說完這句,她一把揪住鬼公的衣領,狂叫道:“快給老孃去想辦法……”
宇岢被鬼婆這一嗓子嚇了一跳,他躲到一邊才問:“野老是誰?”
過了好久,鬼公才從疼痛中緩解過來,他長吁了一口氣,道:“自從戰魂王消失之後,野老受神靈之託暫代魂之谷的守護神一職,沒想到這麼厲害的人也被……唉……不提這些了。宇岢,你跟我來,我要讓你看一樣奇妙的東西,我們邊走邊說。”
鬼婆一驚,接言道:“你要給他看那面石壁?”
鬼公點頭:“不錯,既然你我與那面石壁無緣,何不讓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