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聽不出來你這是在誇我?”唐重笑着說道。看着蘇山用滾燙的開水清洗茶壺茶盞,動作輕盈有韻律,就像是一首動人的音樂或者一曲溫柔的舞蹈。
只是簡單的燒水和洗杯洗茶這些動作都能夠做的這麼完美,不臃腫,也不偷工減料,乾淨利落,一如其人。
“他不要臉是內在,也是自信。你不要臉是外在,也是無賴。”蘇山面無表情的說道。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蘇山仍然穿着那身厚實的棉衣戴着那幅大框的黑框眼鏡,這些都是最老土的配件和裝扮,可是,卻難以掩飾住她內裡的灼灼閃光和逼人風采。她就像是蚌殼裡的珍珠石頭裡面的美玉,時刻等待着重見天日一鳴驚人。
“你知道我會把我的行蹤告訴姜可卿,你也知道她會和我相見。甚至心甘情願的陪着我走到準揚會館----你明明已經知道所有問題的答案。現在卻開始裝瘋賣傻推卸責任?希望我這麼說不會讓你覺得尷尬。”
“我也沒辦法啊。”唐重笑着說道,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尷尬的。“我不這麼做的話,那不是欠你一個人情?如果我說自己是很不情願的過來,被迫無奈才陪你來的-----這樣的話是不是自己就能夠更加的理直氣壯一些?哪個男人願意做小白臉啊?雖然我的臉確實挺白的。”
“我幫你,是爲了我自己的利益。”蘇山毫不隱瞞的說道。“從一開始邀請你來紅鷹做副會長,都是因爲你擁有第二層身份。那個時候,你只是名義上擁有這份身份。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夠使用這份身份獲取自己的利益和話語權-----那個時候,紅鷹的未來將會更加強大。這是我所期待的。”
“你不覺得這賭注下的太危險了嗎?”
“如果賭贏了的話,收穫也會格外的豐厚一些。”
“賭輸了呢?”
“怎麼會輸?”蘇山反問。“我只是多走了一步棋多下了一顆子而已。”
“也是。”唐重笑着說道:“你覺得我這邊不可靠,隨時都可以改變陣營,或者說,你原本都同時屬於好幾家陣營-----周瑜視你爲小喬,七殺對你禮遇尊重,破軍想必也和你關係不錯吧?連我都把我唯一的家當交給你來打理。想想,我們還真可憐啊。一大羣男人都圍着你轉。”
“不。是我圍着你在轉。”蘇山並不認可唐重的話。她用第二遍開水洗茶,茶水一澆上茶葉,茶香就立即被激發出來,香味撲鼻。“無論是幫你打理錦繡館還是來燕京幫你做造型-----我付出了,應該會有回報。不是嗎?”
“不錯。”唐重點頭。蘇山不傻,她是一個相當聰明獨立的女人。讓她腦袋一暈或者花癡一犯,就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走生是自己的人死是自己的死人-----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就連唐重自己都沒想過這種可能性。所以他在把錦繡館交到蘇山手裡的時候,又派了林微笑去做‘財務官’。
他們現在是彼此利用關係,也是戰略合作伙伴。她完美的完成了一個夥伴應該做的所有事情,自己還真沒辦法要求她爲自己做更多的事情-----其實已經很多了。
“以我們現在的交情,如果我有什麼機會,自然會第一個想到你。”唐重一臉認真的說道。
“我相信。”蘇山說道。“因爲我不會讓你失望。”
“---”唐重想,這女人還真是驕傲臭屁。
“你生氣了。”蘇山說道。
“沒有。”唐重否認。
“你生氣了。”蘇山再次說道。
“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兒生氣。”唐重厚着臉皮說道。“我在想啊,如果我能夠像那些征戰小說中的男主角一樣全身散發出王霸之氣一出場就讓你匍匐倒地抱着我的小腿或者大腿喊着九星連珠天降少主你是我們的神是光明的指引我們要跟着你混爲你上刀山下火海兩勒插刀或者插別人兩刀,要麼你就像偶像劇裡面的花癡女配角一看到我出場就激動的大喊大叫滿眼星星流血暈倒我說什麼你聽什麼我要什麼你給什麼-----咱們倆的關係是不是就簡單多了?”
蘇山用鑷子夾着一杯茶放到唐重面前的托盤上,說道:“你想多了。”
“所以說,我有生氣的理由啊。”唐重說道。“記得以前有人說女人靠泡,女神靠征服-----你是女人還是女神?”
“女神也不過是被一些無聊的人神化了的女人。”蘇山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唐重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口齒留香,不由稱讚,說道:“這茶不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唐重覺得蘇山泡的功夫茶格外的爽口甘甜。
房間門被人推開,裡面穿着一條白色T恤,外面罩着一條純黑色皮革外套妖嬈性感美豔不可方物的姜可卿推門走了進來。
她看到坐在茶室的唐重和蘇山,咧開嘴巴笑了起來,說道:“傻小子,你真有口福。蘇小姐可很少給別人泡茶。”
“爲什麼?”唐重疑惑的問道。
“爲什麼?”姜可卿風風火火的跑到唐重身邊挨着他坐下,看着坐在對面的蘇山,問道:“蘇小姐,這個問題你來回答吧。”
“不是不願,而是麻煩。”蘇山說道。“茶道起源於華夏,卻在東洋國發揚光大。我師從華夏碩果僅存的茶道大師李香君老師學習茶道九年有餘才略有小成。李老師每泡茶前三日,必食素齋,聽佛音,沐浴更衣,以最乾淨的身體和最飽滿的精神來做這件事情-----水用天上水,必須是穀雨水或者是經過沉澱的山泉水,每一片茶葉都要精挑細選,老了苦澀,嫩了無味。她表演茶道時,茶未入嘴,人已陶醉。”
“聽你說說我都要陶醉了。”姜可卿一臉神往的說道。“這纔是真正的享受啊。”
“我是李老師的弟子,如果每次泡茶前食素食聽佛音淨身心,實在太耗費時間和精力。可是,如果每次都用這種粗製爛造的茶水來待人,又怕弱了老師的名頭-----所以,即不能多泡,那就不泡吧。”
這樣甘美清甜的茶水還被蘇山說成是‘粗製爛造’,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我可不嫌棄你粗製爛造。”姜可卿接過蘇山送過來的茶杯,小口抿了一口,說道:“據說李#大師現在表演一場茶藝需要數百萬?”
蘇山點頭,說道:“接與不接,還要看老師的心情。”
“有機會一定要去見她一面。”唐重心中神往。
“做到極致便是道。”姜可卿說道。“李#大師都已經成了神仙中人了。不過,我可不會請她-----據說她長相極美,又被茶香薰了幾十年,這樣的女人,看到了不是讓人自慚形穢嗎?我喜歡讓別人自慚形穢。”
蘇山輕笑。
她久仰大魔頭的‘惡名’,對她赤裸裸的語言風格已經有了免疫力。
“其實吧,今天請你們過來吃飯是我的意思也不是我的意思。”姜可卿說了一句極其拗口的話。“邀請是我下的,地方是別人定的。”
蘇山看了唐重一眼。心想,能夠知道唐重身份又能夠定下準揚會館白鶴樓的,應該就是那個掌握着一艘巨大商業戰艦的女人吧。
而且,她知道唐重喜歡吃清淡精緻的準揚菜。 щщщ ¤ttκΛ n ¤c○
看到唐重和蘇山兩人都沉默不應,姜可卿便知道這兩個人精已經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們不說,是因爲他們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先吃飯吧。”姜可卿說道。“不要辜負別人的一番美意。”
說完,她便走到餐廳,並且按了召喚器吩咐廚房做菜。
這種單獨的小樓,都有一個小廚房和它連接着。準揚大廚把菜做好,立即就送上來食用。如果廚房和包廂距離太遠,熱氣會散,香味會淡。口感就會有些差異。
不知道姜可卿原本就嗜酒還是有什麼心事,從酒櫃裡取出一瓶98年份的五糧液打開。
她取來三個大杯,將一瓶五糧液一分爲三。
“幹了。”姜可卿喊了一聲,一仰雪嫩脖頸,就把那大半杯白酒給灌進肚子。
唐重和蘇山對視一眼,也只能跟着喝下。
心想,如果她再這麼喝的話,自己絕對不能跟着喝了。
沒想到姜可卿是一杯就倒,一杯白酒下肚後,眼神就有些渙散,說話也結巴起來,她醉意朦朧的看着蘇山,說道:“女人有小聰明不足爲道,有大智慧才讓人欽佩。你是‘宦門媳婦’,保守估計燕京也有不下二十家老人想把你娶回去做兒媳婦或者孫媳婦----不管你去哪一家,都要記住這句話。”
這是敲打。
唐重明白。蘇山自然更明白。
她也走到酒櫃取了一瓶98年的五糧液,開瓶後一分爲三,說道:“借花獻佛,敬兩位一杯。”
說完,也率先把自己那杯白酒一干而光。
姜可卿的嘴角有一抹笑意,緊跟着把杯中酒給清空。
唐重傻了。這兩女人鬥起酒來了?
見到兩人都盯着自己,他也只好硬着頭皮幹了這第二杯白酒。
蘇山摘下鼻樑上的黑框大眼鏡,脫下身上那件把她包裹的跟狗熊一樣的棉衣,臉色紅潤,吹氣如蘭,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她的眼睛似睜微閉的看着姜可卿,說道:“小聰明的女人有大幸福,大智慧的女人做尼姑-----心比天高,命比風疾,古人總不是無端放矢?”
這是蘇山的反擊。
姜可卿人稱‘女魔頭’,商場百戰百勝,戰場無人敢敵----可是,她是情場上的失敗者。年過三十,還未成家。這不是心比天高命比風疾是什麼?
唐重快要哭了。
這女人到底是在斗酒還是在鬥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