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後通常都是大晴天,經過一天一夜的折騰後,萬里天空終於烏雲盡去,彷彿所有的晦氣都隨着昨天晚上的龍捲風消散掉,頭頂上滿是蔚藍的天空和朵朵造型可愛的白雲,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顯出盡顯通明柔和的舒適之感。
璀璨的光芒普照着波光動人的大海和堅固快速的大船,讓人生出一種暖洋洋的安寧舒適之感,此時溫暖的海風吹拂到傷痕累累的船身上,從縫隙間進出,發出一陣陣柔和的呼呼聲,彷彿是一曲低沉的催眠曲,讓人心神俱醉在蔚藍如寶石的海與天之中。
雖然剛剛經歷了生命危險的遊客們歸心似箭,奈何離上岸還有兩天半的航程,再怎麼加速也不可能在今天內趕到,於是衆人商量下,決定找個小島先休息一會,放鬆放鬆。
這個主意倒並非是心血來潮,事實上在這個海域上,的確有那麼一片經營旅遊業,併爲來往船隻提供食物和淡水的島羣。
船長阿貝爾留兩個心眼,沒有擅作主張,而是派人請示過那位神秘的大人物,得到允許的答覆,才決定向着島羣海域的方向駛去,暫時上岸休息。
當進入這片海域後,隨處可見座座大小島嶼分佈四周,一派派翠綠可人的島嶼之上紅黃二色猶如大小花團各自盛開,更有奇峰異石盤踞其上,白浪飛鳥環繞島腳,無形海風呼呼輕響之間送來淡淡的植物味道,雖是淡雅卻令人心中神往不已。
阿貝爾沒有急衝衝找了個島嶼就靠岸,因爲有些是私人小島,那些有錢的大人們在海外購買了一座島嶼,既用來避暑避寒,也用來避難。
最後決定上岸的是一個縱橫約莫十英里的中型島嶼,島上樹木茂盛,綠蔭如陣陣碧色波濤,隨着海風輕擺,沙灘上也是陽光明媚,三色交織絢麗,看起來似乎很適合度假。
這是專職營業的島嶼,服務設施齊全,還有一個小型碼頭,一看見有船靠攏,立刻就有水手過來,幫忙拉鐵鎖,固定船位,
“嘿,我的老朋友阿貝爾,沒想到能在今天看見你,我想你應該買瓶香檳慶祝一下,你絕對想不到,這幾天裡西北方向海域上面發生了什麼,感謝上帝的安排,沒有讓你經過那片海域,否則你就回不來了。”一位長着絡腮鬍子的水手開口道。
阿貝爾苦笑一聲,道:“我想的確是應該買瓶香檳慶祝一下,但並不是感謝上帝的巧妙安排,而是感謝遇上了貴人,讓我們能險中逃生。”
那名水手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驚訝得張大嘴巴:“你是說……”
阿貝爾指着西北方道:“我們就是從這個方向過來的。”
“天哪!你居然能從海德拉的詛咒中逃生,要知道伽比洛蛇商會的所有船隻一艘都沒能逃過這個災難,商會老闆今天早上已經三次跳海自殺了。有了這麼一份值得吹噓的故事,酒館裡的娘們都會倒貼跟你滾牀單!”這名水手停頓了一下,狐疑的補充了一句,“當然,前提是你沒有撒謊。”
阿貝爾憤怒道:“嘿,以上帝的名義,我沒有撒謊,否則讓我死在海神波塞冬的憤怒下。這件事船上的所有遊客都可以做見證人,你不會認爲他們跟我一起撒謊吧。”
話音剛落,船上那些驚魂未定的遊客紛紛來到岸上,一些膽大的好事者已經開始宣揚自己永生難忘的所見所聞。
那名熟人水手不得不承認道:“好吧,我想你的這份經歷若是寫成冒險小說,讓吟遊詩人傳唱開,足以讓你的大名家喻戶曉。”
阿貝爾搖頭道:“若是寫成冒險故事,就算名字能家喻戶曉,主角也可不能是我,頂多算是福爾摩斯身邊的華生助手。”
“的確,你好像說遇上了貴人,該不會是教會中的高手吧,能幫助你們整艘船從海德拉的詛咒中逃生,肯定是了不起的人物,比起我羣島上的鬼劍士卓洛怎麼樣?”
阿貝爾嗤之以鼻道:“根本不是一個級數的,我告訴你,人家根本不屑於逃生,只是隨隨便便的一手,無人生還的海德拉風暴就被消滅了。”
“哈哈哈,你就吹吧,說是逃跑我還相信,消滅海德拉風暴這怎麼可能做得到?那麼大的東西,讓你用魔導炮轟都未必有效。”
對方儼然一副你在吹牛皮的表情,阿貝爾沒有辯解什麼,知道這種事若非親眼所見,換成自己也會當對方在吹噓。
這時,一名維修工來旁邊開口道:“請問,你們的船身有好幾處都出現嚴重的裂縫,雖然開啓防護罩的話,不受影響,但我建議還是進行修補比較好。”
阿貝爾想了想,點頭道:“好吧,既然來了乾脆來個大清洗……等一下,船上可能還有人在,我先去通知下。”
他觀察了一遍已經登岸的遊客,確認那位大人物沒有在內後,慌慌張張的登上船,來到貴賓艙前,輕輕的敲門。
出來的是莉莉斯:“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我們的船要進行清潔工作,中間要用到消毒水,可能會發出難聞的氣味,所以能不能請尊下一行人暫時到岸上來呢?”
莉莉斯皺了一下眉頭,往房間裡看了一下,道:“可能不行,我的主人在房間裡還有事情,並不想出去,我記得再過三天不就要到港了嗎,爲什麼現在就急着清洗?”
阿貝爾打聽過,這貴賓艙裡的客人自從登船後,就從沒有出來過,他雖有疑惑,卻也知道很多高手都有怪癖,比如有的苦修者有用鞭子鞭撻自身的習慣,有的狂信徒則有連續幾天幾夜,不吃不喝不眠一直祈禱的習慣,相比之下,僅僅是宅在房間里根本算不得什麼怪癖。
何況,他曾經從接待的船員那裡打聽到,預訂貴賓艙的是三位美麗的小姐,當時還以爲可能是三姐妹,現在雖然證實是主僕關係,但一位大小姐不願出來見人也是可以理解的,聽說凱撒帝國那裡還有一個民族,規定女人生下來就必須蒙面,不能用真實的面孔去見親人和丈夫之外的男人。
“其實主要是想沖沖晦氣,哦不對,有你們在,應該是喜氣纔對,那我就不清洗了。”阿貝爾從善如流,立即改變了想法。
這時房間裡傳來了聲音,扔出來一件東西,莉莉斯接住後,打開瓶子聞了一下,然後就將東西遞給阿貝爾:“這是一種芳香劑,你將這瓶水和消毒水混合起來,就不會有難聞的氣味。”
阿貝爾心忖這該不會是香水吧,居然用這東西來當清洗液,有錢人的想法真是難以測度。
他抖索着就要推辭,卻聽對方道:“妨礙了你的工作,主人也覺得過意不去,這是一份心意,請不要退卻。”
因爲語氣中帶有命令的味道,阿貝爾倒也不好拒絕,想想還是收下了,也許這種珍貴的東西在對方看來根本不值一哂,自己又何必違逆她們的好意。
“還有沒有其他事?”莉莉斯有些不耐煩道。
阿貝爾不敢隱瞞,連忙道:“其實還要進行船體修復,不過請放心,我會讓他們小心進行,儘量不影響尊下的休息。”
莉莉斯稍稍皺了皺眉頭,雙手撐腰的樣子,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太好。阿貝爾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雙手緊張的摩搓着,想着果然還是推掉好了,反正也不是什麼緊急的事情,但是沒想到對方意外的好說話。
“算了,麻煩你們也不好,這件事由我來解決吧。”
說完她就走到船首,單手向天一招,手中出現一根碧綠色的法杖,往甲板上猛力一戳,這渾然天成的木製手杖竟像靈蛇入洞一樣,哧溜一下沒入了甲板中。
就在阿貝爾不明所以的時候,驀地,甲板上乃至船身上咯咯亂響的出現了大量樹枝血管一樣脈絡突起,或粗如大腿或淺如盤子,只見這一條條蟒蛇般的木製紋路從船首猛竄而出,好似活物般急速延伸到船位,驚的衆人亂跑亂跳避開這些在木頭內亂竄的藤條蟒蛇。
整個船體很快就被這些藤條蛇完整的包覆住,簡直像完美的融合成了一體,接着船身搖晃起來,顛簸得像坎坷山路上的馬車,但是在圍觀者的驚呼聲中,發現原來是這些大小樹根一樣的觸手將船上的每塊木板都粘合加固,填補了那些縫隙處的漏洞。
只這一會,整條船就變了一個模樣,通體綠油油,外層有密集的藤條保護,看上去像是套了一層藤甲,不僅防禦能力大大增強,而且看上去充滿了藝術美感,有點像精靈族的月牙船。
“這樣就可以了吧。”莉莉斯拍拍手,走回了房間,留下呆若木雞的阿貝爾。
肩膀上傳來了拍打的觸感,只見先前那名質疑的水手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名貴人?從她的施法來看,不需要念咒和蓄力,輕輕鬆鬆就能用出這麼一箇中級魔法,起碼是高級魔法師,而且還是很少見的木系魔法師,至少坐鎮我們島上的王牌保鏢,六級火系魔法師博亞不可能做到這點。”
阿貝爾嘆了一口氣:“問題是,昨天晚上她使用的可是光系魔法,根據老牧師巴哈利的說法,那是十級的神聖系魔法。”
水手驚呼道:“神官!兼修魔法系的神官,她是光明教的聖女嗎?”
阿貝爾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的確是她出手解決了海德拉風暴沒有錯,但是真正的貴人並不是指她,她只是一名侍女。”
“……現在我有點相信你說的話了,能不能將你經歷的事情,詳細的給我說一遍?”
“樂意之至。”
船靠着岸邊停歇了半天,遊客們從一開始驚魂未定,到後來的無比興奮,一個個向島上的其他人訴說自己親眼見到的神奇經歷,在聽者一驚一乍的呼聲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有些意猶未盡的登船,心中那丁點害怕的情緒全部消失不見,剩下的全是對自己回家後,可以向朋友吹噓這番刺激見聞的期待。
可就在這時,看到不遠處的海面上翻騰起一陣陣劇烈的白色浪花,好似一口無形的巨鍋正在哪裡猛烈沸騰暴跳着,只見一羣略似人形的傢伙暢快的穿梭於微微起伏的清澈波浪之間,快速向着島上游來。
“該死,居然是沙華魚人!”
這些魚人上半身長着類似鯊魚的魚頭,看上去異常猙獰,全身碧綠膚色,背部顏色較深而腹部較淺,帶着深色的條紋、色帶或斑點,自腰腹以下則漸漸生出許多鱗片來,腰腹往下生出一些大大小小對稱的鰭狀物,一直長到了腿腳上,這樣的結構讓他們那略似鴨腳板的大腳既能行走也能快速暢遊於清澈動人的碧海之中,他們手持三叉戟,騎着水系魔法召喚出來的水元素鯊魚,快速向島羣所在的方向襲來。
一些不曾見聞的遊客咦道:“都說沙華魚人是海上強盜,難道他們也會幹那些上岸搶劫的事情?”
旁邊的水手怒道:“以前他們幹過上岸的蠢事,不過後來被我們狠狠教訓後,就再也沒有這樣膽量,但是也變得更加狡猾,他們在島嶼外圍形成攔截線,專門埋伏那些因爲補給不夠而試圖靠岸的船隻。”
“你們難道不能用戰鬥艦去消滅它們嗎?”
“試過了,但是沒用啊,海洋就是它們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就像草原上的狼羣一樣,時不時咬你幾口,根本擋不住。這年頭,大戶也怕賊惦記。”
“那我們豈不是回不去了?”
一名滿臉風霜的老船員道:“你們這樣的還算好了,頂多在這裡待上十天半個月,它們忍不住也就走了,像我們這樣曾經以打漁爲生才明白它們的可怕。這羣海洋公害,因爲它們的存在,我們連唯一的生計都難以維持,偏偏那些貴族們又不斷的加重賦稅,貧窮交不起稅的人就被像奴隸一樣買給大商人,成天在碼頭上當苦力挨鞭子,就算稍微富裕的人也被搞得家徒四壁,窮的連塊破布都買不起,這全都是拜他們所賜!”
這一句抱怨就好像石頭扔進湖裡面,立即濺起許多浪花,引得無數受害者的共鳴,許多人忿忿不平的高聲嚷嚷,幾乎都要吵架了。
“我們的村子原本靠海吃海,就算領主的賦稅重,上繳完後總有剩餘,勉強還能過日子,如果勤勞點,還能過上略有富餘的小日子,結果這羣沙華魚人一來,不但大肆捕捉周圍的魚羣,連捕魚船都不放過,冒着性命去捕魚,收成也不到原來的一半,偏偏那些貴族老爺一點也不體諒我們的難處,賦稅居高不下,最後害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我們的村子也比你們好不到那裡去,現在的年輕人要麼去當傭兵,爲貴族老爺們做炮灰,要麼就出去自己幹,背井離鄉,膽氣大一些的直接去海上當海盜。媽的,要是讓這些混蛋落進我手裡,一定要一片片割他們的肉,一邊聽他們慘叫,一邊熬湯喝!”
那些遊客們雖然聽出其中的怨恨,但沒有親自嘗試過,難以明白其中的艱難,愕然看着旁邊的水手們不停的咒罵,最後羣情激憤起來,幾十個人對着遠方的沙華魚人指手畫腳的大罵不停,一時間怒聲如狂風大作、聲聲灌耳,諷語似江水滔滔、連連蹦出,宛如一羣憤怒的猴子在對着仇敵齜牙咧嘴、上竄下跳的暴怒不斷。
阿貝爾倒是沒怎麼放在心上,並不是無知,他在海上跑生活,當然明白這些沙華魚人的難纏,不過現在他的船上可是有着一位重量級人物,有這麼一位大人物坐鎮,碾壓這羣小小的魚人還不是伸伸手指頭的事情。
不過怎麼說服這位大人出手倒是件技術活,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有慫恿的意向,否則說不定會適得其反,這位大小姐並不喜歡被人打擾。
現在阿貝爾反而期待這羣沙華魚人能再膽大一些,最好直接打上岸來,將事情鬧大,到那時候就是它們的末日了。
可惜,這羣沙華魚人像是知道前方有危險一樣,很安分的守在外面,並沒有靠近的打算。
就在阿貝爾絞盡腦汁思考驅虎吞狼計策的時候,遠方赫然遠處赫然出現了十幾艘或大或小的船隻,跟普通的運輸船和捕魚船不同,這些船更加適合戰鬥,船型優美苗長,比例完美,尤其適合在遠海之處乘風破浪。
只見當頭一艘紫黑異亮的船艦風帆以振,風馳電掣衝了過去,那些沙華魚人發現異常後陣型立即變得混亂起來,發出幾聲害怕的尖嘯。
那艘黑色的船艦速度奇快,簡直像是飛魚一樣,根本不是在航行,而是飛在海面上,只一會就縮短了彼此的距離,接着甲板上炮聲響起,並不是實體彈,而是一團電光球被髮射出來,落在湖面上迸發,化作如蛇遊走的連鎖閃電,將附近的沙華魚人統統電成焦炭。
島上的水手們高呼起來:“是黑珍珠號,九蛇海賊團!看,站在船頭的就是九蛇海賊團的首領,露菲.蒙琪!”
在急速飛馳的船首,一名身材豐滿的女人迎着呼嘯的勁風,單手插腰,一條腿壓在艦艏的撞針上,上半身向前傾,豪邁的大笑起來:“一羣魚人雜碎,居然敢在本女王的地盤上搶食,今天就將你們全部剁了做魚丸,也好讓你們銘記,有些東西是碰不得的。姑奶奶可是要成爲海賊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