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雙眼,看到的是天花板,閉上眼睛再睜開,看到的還是天花板。
腦子有點兒空,一時間都不知道在哪裡,好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但是又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麼。
直到聽見有規律的鼾聲,高光扭頭看到另一張牀上睡着的瓶蓋後,意識突然就填補了空白的大腦。
不是做夢,一切都是真的,他現在睡在汽車旅館的牀上,重要的是,睡在了聖迭戈一家汽車旅館的牀上。
先從枕頭邊拿起了手機,當地時間2018年4月16日早晨五點五十八分,也到了該起牀的時間了。
翻身坐起,伸手從枕頭邊下面摸出了手槍,把手槍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之後,高光覺得如果刨去昨天被人綁架的部分,他這就算是美夢成真了吧。
就在這時,牀頭的鬧鈴開始滴滴作響,前一刻還在呼呼大睡的瓶蓋猛然坐起,迅速的伸手按掉了鬧鈴。
長長的打了個哈欠,被鬧鈴叫醒的瓶蓋看向了高光,再看了看高光手上拿着的槍後,突然道:“爲什麼你會拿着槍?”
高光很真誠的道:“因爲喜歡,我還從沒這麼……呃……沒有這樣拿過槍。”
瓶蓋不耐煩的揮了下手,沒好氣的道:“呵,格洛克只是工具,不是值得欣賞的藝術品,收起你的槍,起來幹活了。”
不知道船長是怎麼和中間人談的,但是他們約好了早上六點半在這邊見面交易,所以也確實是時候起牀幹活了。
所謂的活兒,是指交接阿圖羅順便拿到尾款。
昨晚高光浪費了很長時間才把阿圖羅安撫下來,讓阿圖羅相信他已經安全了,但是爲了避免阿圖羅再幹點兒什麼蠢事,高光和瓶蓋不得不和阿圖羅睡在一個房間裡看着他,一個標準間只有兩張牀,那麼肯定輪不到阿圖羅睡,他只能睡在地上。
可憐的阿圖羅,他經歷的一切纔是真正的噩夢吧。
高光用手推了推阿圖羅,阿圖羅立刻從睡夢中驚醒,驚恐的看向了高光和瓶蓋。
瓶蓋示意高光說話,高光用西班牙語道:“醒醒,該起來了,接你的人馬上就到。”
阿圖羅顯然也得反應一會兒才能明白自己的處境,在怔怔的看了高光一會兒後,他緩緩的坐了起來,然後直接捂着胸口道:“我好像斷了幾根肋骨。”
高光面不改色,一臉溫和的道:“該死的綁匪打斷了你的肋骨,但是能活下來就是好的。”
“是你……說的沒錯,該死的綁匪,感謝上帝我獲救了。”
這時候阿圖羅顯得好像也沒那麼傻了。
把阿圖羅攙扶起來,畢竟人家肋骨折了幾根,自己起身還是有些困難的。
瓶蓋打開了房門,外面直接就是院子,而不是普通酒店的走廊,向外張望了幾眼,瓶蓋對着高光偏了下頭,於是高光推着阿圖羅走出了房間。
船長,橡皮,還有喬伊,他們三個沒住酒店,而是換車棄車折騰了很久,最後乾脆在自己的車上睡了一晚。
毒販的車必須丟掉,免得被塞塔集團的人發現,雖然已經過了邊境,但墨西哥的毒販越境殺人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所以昨晚只有高光好好睡了一覺,畢竟他連續坐了十二個小時的飛機,然後又是被綁架,又是經歷了生生死死的一堆事,想要陪船長他們熬一夜也扛不住。
現在要分乘兩輛車離開,船長的車在前,橡皮開車跟在後面。
車沒有開上大路,而是順着一條小路,朝着遠離聖迭戈的方向開了出去,當窗外的景色變得荒涼,高光看到前方路邊停着一輛汽車,汽車邊站着一男一女。
交易地點已經到達,船長第一個下車了,朝高光他們的車揮了下手後,高光就攙着阿圖羅下了汽車。
這是高光第一次近距離毫無阻礙的看到船長的樣子,看起來四十來歲,長了一副白人裡的大衆臉,褐色的頭髮,身材保持的很好,很健壯的樣子。
那個女人撲了過來,她一把抱住了阿圖羅,未語淚先流,而阿圖羅也是極爲激動的道:“媽媽……”
好一副母子相聚的感人場景,高光心裡都覺得很欣慰,但船長和車邊的男人卻只是冷眼旁觀,而那個男人更是一指車門,道:“上車。”
等阿圖羅母子終於上車關上了車門之後,船長才冷冷的道:“皮特,現在該談談……”
話沒說完,阿圖羅降下了車窗,對着車外的高光道:“謝謝了,我會……”
那個叫做皮特的中間人用西班牙語厲聲道:“閉嘴,安靜的等着!”
車窗立刻關上了,皮特雙手在頭髮上一捋,換成了英語道:“這個傢伙害死我了,好吧,現在該談談我們的事了。”
皮特看起來不像是個墨西哥人,他揮了下手,一臉無奈的道:“我不知道桑切斯是塞塔的人,真的,如果我知道,那我就不會但這個中間人,很抱歉野牛死了,但我在蒂華納的生意也毀了,因爲塞塔一定會找上我的,夥計,我損失慘重。”
船長冷冷的道:“你的情報不準,你害死了我的兄弟,還差點導致我們全都送命。”
皮特舉嘆了口氣,轉身拉開了車門,從駕駛座上拿出了一個塑料袋,直接往船長手上一遞,道:“尾款是五萬,但這裡有十五萬,夥計,這是我的全部了。”
船長接過了塑料袋,打開看了一眼,然後隨手交給了一旁的瓶蓋。
皮特一臉懇求的神色道:“夥計,我承認是情報出錯導致的問題,昨晚我接到你的電話後就立刻準備跑路,我沒法在蒂華納混了,現在這是我能拿出的所有錢,如果你覺得不夠,那些裝備都是你的了,可以嗎?”
船長思索了片刻,沉聲道:“我不要你的裝備,瓶蓋,把裝備還給他。”
瓶蓋立刻去打開了後備箱,然後把他們昨晚穿的防彈衣,步槍,手槍,還有無線電等等作戰裝備,一件件的開始往地上放,看到瓶蓋的舉動,高光也開始跟着從車上往下卸貨。
這時候,船長拉開了另一輛車的後門,輕聲道:“野牛的屍體。”
皮特雙手一攤,道:“抱歉,對不起。”
船長關上了車門,然後他很嚴肅的道:“到此爲止,這件事不會外傳,你可以換個地方從事你的生意。”
皮特立刻道:“謝謝。”
船長點了點頭,然後他看着高光和瓶蓋把裝備全都卸下來之後,突然道:“你打算把毒販殺過多少人的槍帶到那裡去?”
高光一愣,然後他頗有幾分不捨的把腰裡彆着的手槍拔了出來,卸下彈匣,清空彈膛,小心的用衣服把槍擦了又擦之後,還把彈匣又擦了幾遍。
皮特忍不住道:“不用這麼小心吧?”
高光只當沒聽到,把那把衝鋒槍也如法炮製,連彈匣都擦了好幾遍之後,才把槍放在了地上。
可惜了,衝鋒槍竟然一槍沒開。
東西全都卸下來了,船長對着皮特點了點頭,隨即招手道:“我們走。”
幾個人再次上車,這次船長和高光上了一輛車,只讓喬伊一個人開車拉着野牛的屍體跟在了後面。
調頭駛離,高光往後看了一眼,只能看到皮特一個人站在一堆作戰裝備後面,一動不動的注視着他們。
於是高光忍不住道:“就這樣走了嗎,那個中間人不會有麻煩嗎?”
“我欣賞你的謹慎和仔細,但是對於皮特不必過於擔心,他這次是犯了錯,但他不傻,知道什麼錯可以犯,什麼錯絕對不能犯,這個給你了,拿着。”
高光扭過了頭,卻發現船長把一個手機扔到了他腿上。
那是船長一直在用的手機,高起疑惑的看向了船長,道:“給我了是什麼意思?”
船長淡淡的道:“電話卡已經扔了,手機你自己處理吧。”
手機裡有高光幹掉桑切斯的視頻,這就是高光的把柄,但是現在,船長直接把手機給了他。
高光恍然大悟,然後他立刻道:“謝謝!”
船長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然後他很平靜的道:“現在說說你的工作,我知道你很好奇,那麼簡單一些說吧,我在洛杉磯經營着一家安保公司,客戶裡有些墨西哥人,所以我需要會說西班牙語的人來處理這部分客戶的業務,本來是野牛負責這些的,但他死了,而你……”
沉默了片刻,船長繼續道:“會說西班牙語的人很多,但你昨晚的出色表現打動了我,或許你沒什麼經驗,但我覺得你天生就是幹這行的人,所以我纔會邀請你加入我們的公司。”
天生幹PMC的人嗎?高光之前是不這麼認爲的,畢竟他只是知道這個行業的存在,卻不是真的熟悉這個行業。
“我願意給你這份工作,但你沒有從軍經歷,無法承擔戰鬥任務,就只是個翻譯,所以薪水嘛……每個月兩千美元。”
每個月兩千美元,高光覺得這個工資很高了,沒辦法,人窮志短眼皮子淺。
但船長卻是一臉凝重的道:“不要覺得薪水太少,兩千美元是你從事合法工作的薪酬,而你在美國沒有合法身份,所以你就是打黑工,這樣的話,兩千美元的薪水已經很高了。”
高光楞了一下,他還真沒想過打黑工這層關係,於是他好奇的道:“那麼打黑工沒問題嗎?不會被查嗎?”
船長笑了起來,道:“在洛杉磯打黑工的墨西哥人不知道有多少,而且加州的法律對非法移民很友好,只要不是FBI或者聯邦警察,都不能檢查你的身份證件,所以不必擔心太多,唯一的問題是你無法申辦銀行卡。”
高光點頭道:“我接受兩千每月的月薪。”
船長輕吁了口氣,然後他微笑道:“很好,你有什麼問題要問的嗎?”
高光有太多疑問了,他只是不敢問,不過現在船長主動讓他提問那就得問一下了。
“我確實有很多想問的,如果我問到了不該問的,請直接告訴我,我保證再也不問。”
“說。”
高光小心翼翼的道:“你說給老闆打電話,那麼……我是給你工作,還是給你所說的老闆工作?”
給誰工作這個事情很重要,必須得問清楚,但是高光問了之後,船長卻是哈哈一笑道:“是老闆,卻是我以前的老闆,雖然他現在退休了,但我們依然有非常好的私人友誼。”
是前老闆而不是現在的老闆,而且這個前老闆還是船長的靠山,高光覺得可以這麼理解,而且從這位前老闆短短十幾分鍾,就能給船長他們安排過境這件事來看,這位靠山還很厲害。
高光覺得沒問題了,老闆有靠山那肯定是好事,至於這靠山到底是誰還是別打聽了吧。
但是船長卻自己說了,而且興致很是高昂的道:“我的老闆創建了戰火傭兵團,很強的傭兵團,但現在已經是超過三千人的大公司了,小子,聽說過嗎?戰火軍事集團。”
高光一臉茫然的道:“抱歉,我是個軍迷,對軍隊和武器比較瞭解,但是對pmc公司瞭解不多,而且這個可以說嗎?”
“有什麼不能說的,邁克.史密斯曾是個僱傭兵,這是公開的秘密,而我在戰火傭兵團待了八年,哦,當然了,我們的公開身份是pmc。”
高光很是疑惑的道:“那你爲什麼不留在戰火軍事集團工作了呢?”
船長攤手道:“老闆退休的時候把戰火軍事集團交給了一個混蛋經營,而我和他理念不合,所以我就退出自己單幹了,但是這不妨礙我和老闆的關係,還有其它問題嗎?”
高光想了想,他暫時想不出什麼要問的,於是就搖了搖頭,而船長看他搖頭,卻是伸手從瓶蓋哪裡要過了裝着錢的袋子後,從裡面掏出了一疊鈔票。
鈔票都是一百美元的面額,船長一張一張的數出了五千美元,在高光驚訝的眼神中遞了過去,道:“昨晚我們扯平了,你也沒資格分錢,但你給我們解決了很大的麻煩,所以這是從我自己那份裡給你的獎勵,拿着。”
高光會拒絕嗎?
當然不會,五千美元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大的一筆鉅款了,也是他掙到的最大一筆錢,所以他怎麼可能拒絕呢,他又不傻。
高光立刻接過了錢,然後他發自內心的,極爲真誠的,誠惶誠恐的對着船長道:“我現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謝謝!”
船長擺了下手,然後他微笑道:“哦,還有件事要告訴你,行動的時候只能叫綽號,不能叫名字,但在平時就不能叫綽號,我的名字是弗蘭克.莫瑞,你可以叫我弗蘭克,可以尊稱我莫瑞先生,也可以叫我老闆,但絕對不能叫我船長,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