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尹家所犯何罪你在此求情？”
林如海眸子微凝，看着跪在地上的尹善治冷笑。
不可否認他當日能夠逃出一劫，尹善治這個報信人功不可沒。但是如果要因此而饒了尹家，那是不可能的。
賈璉也聽出了林如海的弦外之音，雖然對尹善治的印象不錯，但是也只能幫到這兒了。
尹善治雖然心裡早就有數，但是聽到林如海的話，還是忍不住心頭一跳。磕頭的身子頓住，隨後不住戰慄。
他今天之所以要攔住林如海的車架。是因爲這幾日，他實際已經求遍了從前尹家的那些“高枝”和親朋。
但是總所周知，林如海這次是接了上頭的命令，要大刀闊斧的做文章，所以誰也不願意去淌這趟渾水。
況且借這次的事情，林如海已經抓了不少人。其他人見有現成的倒黴蛋，不落進下石的狠狠踩幾腳就算了，怎麼可能幫他。
而他之前幾次三番上門求見林如海，也都未能如願。
不管是衙門還是林府，後來看到他就差直接拿棍子轟了。
眸子赤紅，喉結聳動，尹善治握緊拳頭緩緩擡頭。
“如果，我告訴大人，我知道殺害林夫人的主謀是誰呢？”
這就是長子的好處，尹慶元（尹善治之父，也是尹家家主）出去應酬談事的時候，不僅不避着他，反而常常把他帶在身邊。
這也是爲什麼嫡母拿他當眼中釘的原因。
雖然他知道他今日說出這番話，以後恐怕尹家安生不了，但是管不了那麼多了。
尹善治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林如海聽聞這話先是一愣，隨即轉頭看向林黛玉。
賈璉在尹善治這話一出口的時候，就知道不好。
果不其然，林黛玉聞言錯愕的捂嘴，隨後起身。
“你說什麼？！我娘是誰害死的？我娘不是因爲弟弟沒了，生機受損，撒手人寰的麼？”
水汪汪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兩行眼淚不知不覺潸然而下。
林黛玉恍然未覺，一邊上前一邊又激動的開口。
“你說啊！你說的什麼，你爲什麼這麼說……咳咳咳咳……”
林黛玉本就氣虛，此時被這一刺激，當下就受不住咳嗽起來。
林如海見狀心頭一緊，連忙將黛玉拉住，驚措又小心翼翼的幫她順背。
“玉兒你別激動，你聽爹爹說，你先冷靜下來。”
尹善治也驚詫林黛玉的反應，隨即猜測恐怕林如海並未將亡妻被人陷害的事情告訴林黛玉，又一言不發的磕頭。
林如海紅着眼一邊給林黛玉順背，一邊狠戾的看着額頭已經血肉模糊的尹善治。
“現在輪得到你來跟我談條件？你要是好生說出來，我看在你報信又待罪立功的份上，或許饒你一條性命，給尹家留個後，你要是胡言亂語，或者有所隱瞞，我直接使人把你打死在這裡！我看有誰敢說半個不字！”
林黛玉終於緩和過來，卻是流着淚拉住林如海的手，眼中滿是失望和控訴。
“父親你知道？你知道爲什麼不告訴女兒。”
賈璉看着地上的尹善治主僕也是不忍，這裡的地可比不得後世，都是平平整整的。坑坑窪窪不說，還到處都是石頭什麼的，這會兒地上那兩人額前已經是鮮血淋漓的了。
“姑父，不如我們先回去吧，這上京的事……”
賈璉欲言又止。
林黛玉知道自己母親是死於非命，怎麼還可能跟他們走。
林如海原本就被林黛玉的話問住，聞言顫抖着手伸在半空，雙眼含淚的點頭，又看着林黛玉哽咽開口。
“玉兒你別急，我們回去說，啊，我們回去，爹爹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你。”
賈璉忙朝興兒幾人使眼色，讓人將地上的尹善治主僕扶起來。
低着頭，就着興兒的手有些踉蹌的起身，尹善治感激的看了賈璉一眼。
他能感受到賈璉的好意。
一干人等又打道回府，馬車另一邊，騎在馬上的賈雨村卻是微微發抖，不一會兒臉上就佈滿汗水。
“咦，賈先生很熱麼，怎麼流這麼多汗。”
賈琮跟賈雨村走在後面，見狀好奇的開口。
臉上抽動，賈雨村勉強扯了扯嘴角。
“是啊，今晨我以爲會有霜降，所以穿得厚了些。”
賈璉聞言訝異的看了賈雨村一眼，隨即又收回了目光。
熱麼？他身上穿着大毛衣服都不熱啊。
嗯，這個人有點詭異嘛。
……
……
林府，林如海先好生勸導了林黛玉，又吩咐人快些將她平日裡常用的人蔘養榮丸拿來服了，這才斟詞酌句的將賈敏死後，自己桌案上出現的警告信給說了出來，言畢又懇求的看着林黛玉。
“玉兒，你千萬保重自己，不然你母親泉下有知，也不得安寧啊。”
林黛玉用帕子捂着嘴，眼淚嘩啦啦流不停，幾次差點背過氣去。
賈璉看着不忍，也上前哄着開口。
“是啊林妹妹，姑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快別哭了，身體要緊。”
林黛玉聞言狠狠抽搐幾下，勉強止了淚，搖晃着橫眉冷目的看着門口嬌喝。
“傳！父親，你傳他上來，我要聽着，到底是誰害了我母親！”
林如海點頭，一連聲的吩咐，下面人將滿臉鮮血的尹善治主僕帶了上來。
因爲之前闖車隊攔路的時候就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後來又是不停歇的磕頭，兩人此時虛弱得厲害。
一張屏風相隔，林黛玉坐在裡面死死用帕子捂着嘴，眼淚留得無聲無息。
“說吧，主謀是誰，內奸又是誰！用的什麼手段！怎麼連大夫都沒看出來竟然是中了毒！”
林如海狠狠一拍桌子，咬牙切齒的開口。
尹善治也不回話，先是跪下恭恭敬敬的給林如海磕了頭，然後才低垂着眉眼。
“請大人饒我尹家滿門，草民纔敢斗膽相告，否則即便大人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
尹善治不是草包，林如海要震懾江南這些妖魔鬼怪，不見點血是不可能的。
尹家這些年，明年面的生意不少，暗地裡的卻也不少。
只要林如海願意，就算是要誅九族的罪名，找起來都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