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後，奶奶一直呆在裡屋，所以我就沒有進來過。
經過劉二爺這麼一提醒，我才發現在原來我娘和小叔睡的那個棺牀下面，竟然被挖開了。
我們家的房子都有幾百年的厲害了，從當初建好之後就沒有再重修過，房間的地面都是用那種地磚鋪成的。
如果不認真看的話，地磚被挖開，然後再重新鋪上去，根本就看不出來有什麼兩樣。
現在我才注意到，原來牀下的地磚都挖開了幾十塊，磚縫裡的泥土有很明顯動過的痕跡。
難道說奶奶在下面還藏着什麼東西？
聯想到櫃子裡的那四身小衣服，還有比着我做的那個布人，我心中感到莫名的擔心。
我讓石旺進來，和我一起把地磚一塊塊又挖了出來。
把所有的地磚都挖出來以後，下面是一塊黑色的油布。
這種油布，現在根本就沒有了，最少也是清朝以前纔有，以前我從來也沒有在家裡發現過，不知道奶奶是從哪裡找出來的。
馬小花看到那種油紙布以後，皺眉對我道：“你們家怎麼會有古代的裹屍布？”
裹屍布？
我聽到這個詞不禁感到十分疑惑，裹屍布是西方纔有的東西吧？從來也沒有聽說在我們國家也不裹屍布這種東西存在。
馬小花告訴我，其實在我國的古代也有裹屍布，只是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會使用。
一般來說，這樣的屍體都是經過了特殊處理，像高僧坐甕時，就會用一塊白布把自己的身體裹起來，三年以後開甕，屍體裡的所有屍油都被白布給吸收，就變成了油布。
據說這種油布有保存屍體的作用，只要用這種油布把死人的屍體裹起來，可以逾百年不腐。
我看了看馬小花，知道現在說話的，應該是紅雲的靈魂。
可是我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分清她們兩個到底是誰的靈魂在支配馬小花的身體，因爲現在她們的語氣，腔調變得幾乎完全一樣了。
聽到她這麼說，我感到十分奇怪，這個油布裡的屍體，到底是以前就在這裡了，還是這些日子奶奶把它藏到這裡的？
反正也見過很多屍體了，我倒是不會再對屍體害怕，於是便把油布包裹的屍體從坑裡拖了出來，輕輕揭開了油布。
等我看清裡面的屍體時，頓時就呆住了。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油布裡面包裹着的竟然是奶奶！
奶奶的身上穿着那件黑袍子，雙手相握，放在胸前，變得十分削瘦的臉上，神情安詳，並不像是被人害死的。
奶奶給我們做完飯以後就回到了裡屋，可是我們一直在外面，根本就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她是怎麼把自己埋到這下面去的？
聯想到我這次回家以後見到奶奶的樣子，她似乎很長時間沒有吃飯了，也似乎老了十來歲，而且人也變得比原來要冷淡許多。
難道說，奶奶早就準備好要死了？
唯一讓我感到不解的是，如果說奶奶是自殺的，她是怎麼把自己埋到地磚下的？
如果說她是被別人殺死的，那爲什麼我們沒有聽到任何動靜，而且裡屋根本就沒有別的通道，兇手是怎麼離開的？
奶奶也死了，現在我剩下的親人，只有小叔自己了，可是我並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如果說我娘死的時候，還有小叔和奶奶，我沒有感覺到多麼絕望的話，現在奶奶也死了，我忽然感覺到自己全身生出了一絲無力感。
也許是因爲爺爺死得早，所以說奶奶在我們家一直十分強勢，以家長的姿態管着所有事，也許在我的心目中，奶奶雖然不討人喜，但是隻要有她在，杜家就在。
可是現在奶奶死了，杜家也就不存在了。
我緩緩地把油布蓋在了奶奶的臉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淚不受控制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整個世界都崩塌了，現在的我，變成了世上最無助的人。
蛇妖和石旺知道我心裡的感受，兩個人默默地蹲下來，一左一右呆在我的身邊。
他們兩個一個是妖，一個是屍，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只知道這樣陪在我身邊。
如果是以前的馬小花，也許早就陪我哭了起來，可是現在的她卻沒有那麼脆弱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奶奶屍體外面的油布，對我道：“杜金，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你奶奶的屍體早就僵硬了，不像是剛死過的樣子？”
剛纔我摸到奶奶的屍體，確實變得十分硬，不過我不知道馬小花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着我疑惑的目光，馬小花向我解釋說，人死後兩三個小時屍體會開始變硬，五六個小時纔會全身僵硬。
不過三四天以後，屍體又重新變軟。
奶奶給我們做飯，不過是兩三個小時以前的事，如果她是在那以後死的，不可能這麼快就完全變硬了。
而如果她死了超過三天，現在屍體也不會這麼硬。
所以說，馬小花推斷奶奶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前天，也就是我們回來的頭一天。
聽到她這麼說，我怎麼也不能相信。
那豈不是說，這兩天和我們在一起的奶奶，只是她的鬼魂？
可是鬼魂不是不能在白天出現嗎？
對於我的這個疑問，馬小花又解釋說，我們陰陽家之所以被稱爲陰陽，就是因爲這個門派有許多道術，可以連通陰陽。
其實就有一種道術，可以使鬼魂像人一樣擁有陽氣，即使是被太陽照射也不會受傷。
馬小花又給我舉了個例子，當時我的身體因烽我娘血脈相連，所以怨氣極重，可是在吃了奶奶給我的藥丸以後，那些怨氣全部都被化解了，而且變成了陽氣，使我的身體變得比以前強壯數倍，就是陰陽家的道術。
如果真的像馬小花說的那樣，也就可以解釋昨天晚上奶奶爲什麼可以飛起來了。
馬小花告訴我，油布可以使屍體保持不腐，再加上現在又是冬天，我們家的這塊地面，因爲原來修過棺牀，所以本來陰氣就很重，奶奶把自己的屍體埋在這裡，似乎是爲了讓自己再反魂歸體做準備。
不過她的反魂歸體，卻不像我娘原來那樣，因爲當時我娘已經死掉了，而奶奶的三魂之中，只有天地兩魂離體，人魂還守着她的肉身。
馬小花說的越來越玄，如果真的如此的話，那奶奶豈不是成了神話故事裡的大仙，可以靈魂出竅，神遊千里了？
馬小花似乎知道我不相信她的話，揭開了奶奶胸前的油布，從奶奶的胸前摸出了一塊遍體通紅的玉璧對我道：“你還記得當時從大墓裡帶如意出來的時候，他讓你帶的那塊玉璧不？玉璧有保存靈魂的作用，你奶奶的人魂就在這塊玉璧裡。”
說着，馬小花讓我把手放在玉璧上，我心中產生了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就好像奶奶真的在裡面一般。
我看着馬小花問道：“紅雲，你到底是什麼人？”
馬小花聽到我的話愣了一下，然後對我道：“我是馬小花呀，不是紅雲。”
可是她說的這些話，絕對不是馬小花能說出來的。
我不知道馬小花和紅雲現在到底是以什麼狀態共存在一個身體裡，但是我卻知道，紅雲絕對不像是她先前給我說的那樣，生前只是一個戲子，她知道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我正要繼續追問馬小花，卻聽到院子裡傳來了“咔咔”的聲音，忙跑到窗戶前面向外看雲。
只見院子裡的那些棺材，上面的棺蓋竟然同時自己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