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猶豫要怎麼和家裡人說遇見玄洛的事情,重要的是怎麼和泠裳去說。
但是,最後,尤辛選擇的卻是最爲保險的方法。
尤辛將自己遇見玄洛的事情,告知了自己的父親和九姑,但是卻沒有告訴泠裳,而且也告訴了其他兩個人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泠裳,九姑和尤里當然也是萬分贊成。
好在這幾日泠裳沒有想要去集市的想法,要不然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阻止。
史秦雲依舊對尤辛軟磨硬泡,只是心裡多了一層防備。這之後,史秦雲又去了尤辛家兩次,每次都用有點試探的口吻問泠裳,每次都以失敗告終,而且每次只要多問上一兩句,尤辛冰凌一樣的目光就會準確無誤的射來。
尤辛越是這樣,史秦雲對這兩家人的身份就越是懷疑和感興趣。
他也曾私下找人暗訪尤辛一家的背景,但是卻什麼都沒有找到,也正是因爲什麼都沒有找到,才讓史秦雲更加的擔憂。
玄洛的話還在耳際,他知道尤辛武藝高強,但是卻從來都不知道像玄洛說的那般誇張,好幾次在武場的試探,尤辛不是巧妙的敗下陣來,就是看似勉強的打個平手。尤辛在史秦雲的眼裡變的越發的高深莫測。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史秦雲每次都獨自在假山的背後看着龍清,較弱的身子,一陣風過都能引來一陣咳嗽,史秦雲也越想越心急。
這晚,史秦雲在等待的急切心情下再次拜訪了玄洛。
“玄皇,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怎麼一點行動都沒有?”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行動?”
玄洛從奏摺裡擡頭看了眼史秦雲,玄洛離開玄國已經很長一段時日了,這樣的做法其實帶着很大的冒險,但是玄落爲了泠裳決定拼了,凡是大事,大的抉擇,都會傳信到玄洛的手上,玄洛看過之後再做抉擇,這樣的做法自然引起了大臣的很多不滿。但是在玄國的將軍以及玄宇晨暗自安排的人的作用下,至今還沒有發生什麼動盪。
“那……那什麼時候可以救清兒?”
“不知道。”
玄洛皺皺眉,他知道史秦雲心急,他何嘗又不是如此呢。
“這一天天的過去,消耗的是清兒的生命啊!”史秦雲不自覺的聲音就大了起來。
玄洛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奏摺,起身走到史秦雲身邊,拍拍對方的肩膀嘆了口氣。
良久,玄洛皺着眉開口了。
“要不這樣,你把裳兒帶出來,我去跟皇上說也把清兒帶出來,到時候,讓裳兒親自給清兒瞧瞧。”
“什麼?”
史秦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先別說事情怎麼會這麼簡單,能不能帶泠裳出來都是個問題。
“就帶裳兒一個人出來,她身邊的人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知道。”
“怎麼可能?”
史秦雲覺得玄洛說的這個任務簡直比上戰場打仗還困難。
“怎麼沒有可能,帶上這個。”
說着,玄洛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個細長的盒子,遞到史秦雲面前。
“這是什麼?”
“髮簪。”
史秦雲打開來一看,果真是個髮簪,只是一瞬間的驚豔,這個髮簪給了史秦雲對泠裳一樣的感覺,雖然從沒見過泠裳穿戴過任何和紅色相關的東西,但是面前的這個髮簪,卻讓史秦雲覺得這是屬於泠裳身體的一部分。
“這個就可以?”
“你不是說她一直以來是青衫嗎?也就是說,在這裡,除了九姑,沒有人知道她以前有穿紅衫的習慣。”
“那這樣會引起懷疑吧。”
“恩……”玄洛皺着眉想了想,再次啓脣:“清一門,你就跟她說這個名字就好。”
雖然不知道玄洛打的什麼主意,也不確定玄洛的主意是否能真的請得動泠裳,何況還是要私自只請泠裳一個人,難度不是一般的大,但是隻要想到清兒,史秦雲即使再不願,再顧忌,也不得不去拼一拼。
這日,史秦雲看似照常的去軍營,但是和尤辛在武場轉了一個小時不到,就有個小卒上前附到史秦雲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這之後,史秦雲就把所有的事情交代給了尤辛,獨自出去了。
尤辛想,興許是朝廷有什麼事情,也沒往深處想。
就在尤辛指導軍隊的時候,史秦雲已經踏上了前往森林的路。
史秦雲這次秘密前來,自然是不能讓其他的人知道,包括住在裡面的九姑和尤里,但是他卻非得見到泠裳不可,因爲這纔是他此行的目的。
剛過正午,尤里坐在院子裡喝茶,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今日總是心神不寧,卻講不出緣由。自從換帝之後,再加上尤里的毀容行爲,使他的身體大不如前,順帶着,敏銳度也大大下降。好在尤辛學有所成,也有天分,看着秘籍就能準確的練出招式,再不懂的,只要尤里稍微一提醒,就能掌握。
在尤里喝下第三杯茶的時候,泠裳出來了,給尤里端了份甜點,說笑了幾句就離開了。
史秦雲看着離開的泠裳,嘴邊拉出一個弧度,這可是個好機會。
史秦雲知道泠裳的功夫是尤辛教的,而且功底也遠遠不夠,那功夫用來逃跑還差不多,要是有人真心索命,尤辛所教的那三腳貓的功夫估計也沒有用武之地。只是這女子,不只是這麼簡單,她的毒讓所有人望之生畏。
史秦雲不敢太接近,但是卻也確保泠裳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泠裳繞過複雜蜿蜒的山道,在一個山谷裡停了下來,這裡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泉水嘩啦啦的充滿生機。
史秦雲正琢磨着泠裳來這個地方到底是做什麼,就在這個時候,史秦雲便瞧見從泠裳青色的袖子裡不知道鑽出了什麼衝到了水裡,速度之快,甚至讓人懷疑這樣的場景是否存在過。
但是更讓人吃驚的還在後面。
史秦雲的功夫,足以讓他判斷四周的風吹草動。從那不知名的東西跳進水裡之後,整片森林開始傳出一種聲音,那不是屬於自然的聲音。與此同時,森林的樹葉也開始跟着晃動,就像是被風吹拂似的感覺,但是這個炎熱的午後,史秦雲並沒有感到一絲風的痕跡。
這個時候,史秦雲的瞳孔隨着地上出現的東西而猛烈的張開着。
只見地上爬滿了蛇蠍蟲蟻。而且都是朝着泠裳的位置跑去。有些史秦雲認得,有些史秦雲見都沒見過,但是他見過的那些,他可以肯定是帶毒性的,那麼其他跟着爬來的就更不用說了。
蹲在樹上,一直密切關注着泠裳的史秦雲根本就沒有顧忌自己現在的處境,此時,他的前上方,一直五彩斑斕的蛇吐着長長的三片葉的信子,待史秦雲發現了,也已經中招了,正好咬在了脖頸處。
史秦雲猝不及防的叫了一聲,隨後從樹上跌倒在地。全身喪失了力氣,但是頭腦和視線卻清晰的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只是身體已經完全不能動彈了。
泠裳聞聲往身後看去,有那麼一剎那,史秦雲覺得自己是被泠裳冰冷的眼神給凍住了,因爲,那眼神里居然帶着嗜血的情緒,而且那雙原本暗紅的眸子,此時正閃爍着璀璨的紅光。
隨着泠裳的走近,史秦雲看的越發真切,也越發膽寒。
史秦雲看到泠裳蹲在自己面前,一羣蛇蠍也跟着爬了上來,馳騁沙場的將軍,突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恐懼和害怕。
泠裳抓起一隻長相極其醜陋的東西,確切的說,那應該是蟲子,但是卻長着蝙蝠的大小,渾身也柔軟的像是沒有骨頭,當那溫熱的東西貼到自己的脣瓣的時候,史秦雲真的覺得泠裳是想殺了他。但是那粘膩的液體流進身體,史秦雲也慢慢的找回了力氣。
但是他依然不敢亂動,因爲此刻他的周圍全是張牙舞爪的毒蟲蛇蠍。
“將軍是來找我的?”
以往和泠裳交談的時候,泠裳總是會帶着淡淡的笑意,話語也溫柔的讓人忍不住纏綿其中,但是此刻,泠裳毫無溫度和情感的話語,不由得讓史秦雲心下一驚,隨後又馬上調整好自己。
“是。”
史秦雲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已經恢復了一半,但是依然躺在一羣蛇蠍之中。
“將軍有何指教。”
泠裳對史秦雲的印象是不錯的,但是此刻,本不該出現的人,在不對的時間出現了,讓泠裳提高了警惕,也在想是不是尤辛在史秦雲面前泄露了什麼。一邊和史秦雲交談着,泠裳也一邊回想着和史秦雲交往的點點滴滴,想着到底是哪裡出了漏洞。
“就是想請裳兒姑娘幫在下救個人。”
泠裳挑眉,那個人她自然知道,史秦雲每次來,都會提到的一個病秧子。
泠裳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卻變得凌厲起來,她已經可以確定了,史秦雲一定是已經知道了什麼,纔敢這麼貿然前來,並且還認準了自己一定有這個救人的能力。
“這件事情,裳兒記得已經跟將軍說過無能爲力了。”
“是,但是我相信裳兒姑娘一定可以的。”
“爲什麼?”
泠裳的視線變的犀利起來。
“今日在下本不想冒犯裳兒姑娘,但是在下救人心切。還望裳兒姑娘見諒。”
“我是問你爲什麼覺得我一定可以救人。”
史秦雲沉默片刻之後,緩緩的開口說道:“我懷裡有一樣東西想要交給裳兒姑娘。”
泠裳實在不想去搜一個男人的衣服內有什麼,但是看到史秦雲那眼神,就知道對方是要她自己親自去拿。
從史秦雲的懷裡掏出的是一個做工精細的木盒子。泠裳無法猜測裡面是什麼,於是打開來看,瞬間,像是被人點了穴道而動彈不得,泠裳顯然的僵了一下,那表情神態用愣都無法表述,史秦雲觀察着泠裳表情的變化。從剛開始的震驚到後來的淡定,時間很短,但是卻讓史秦雲明白了這個女子果然不簡單。
“這是什麼。”泠裳的聲音依然冷冷的。
“髮簪。某人叫我拿給你的,說是給你了你就會救了。”
泠裳嗤之以鼻,“什麼人?”語氣裡有明顯的嘲笑。
“……清一門。”
當時玄洛並沒有告訴史秦雲要講這個髮簪是誰送的,但是卻強調的提醒說要跟泠裳提及清一門這個名字。
泠裳再度的瞬間僵硬,讓史秦雲看到了希望,看來這次聽信玄洛是對的。
泠裳怎麼也沒想到會從史秦雲的嘴裡聽到自己已經過世的師父的名字,泠裳自然不會以爲師父沒有死,她可以親手將那具失了生氣和溫度的屍體掩埋起來的,所以錯不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從髮簪的人,對泠裳的事情是瞭如指掌的。
微微的眯了眯眼睛,此刻,泠裳眼裡的血色已經降下了不少,已經逐漸趨於平常的暗紅。
“其實,是玄洛叫你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