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說,樹大招風。任何好的事情之後往往是潛伏在內的皆是禍事。”
她聽到此身子一滯,有些默默的言語:“這個倒是不假。”
“在她即將臨盆的前幾日,將軍他特地從邊疆趕回陪伴在她身邊,她內心感動不已。兩人皆是對於腹中未出生的孩子都滿是期待。但————”
他臉上表情突變。
“但將軍卻未曾想到的是就在那幾天之內,邊疆之處卻突然起了一場大災禍。那時的小兵已經是軍中副長,在將軍離開那幾日在軍營之中暫時掌管着軍中事物。但就在某一夜,原本相安無事的邊疆異國敵人卻突然兵臨城下,那是一場太過於刻意的戰爭,時間太過於巧妙,而對方的準備也充足的可怕。
結果自然是料定,一座城失守。小兵拖着滿是傷痕的身體趕回京城通知了將軍,將軍連夜趕回邊疆。從此音訊全無。
她心底時常浮起不好的預料,但無奈當時已近臨盆。只得每日在家等着他的消息。小兵受了將軍之命在她身邊,卻終日看着她眼眸越來越是慘淡無法動彈。原以爲這不過是虛驚一場,但在等了幾日之後卻傳來將軍聯合敵軍通番賣國的消息。呵,真是好笑,而最爲可笑的是當今聖上居然相信這麼一個謊言。”
黎輒的臉上開始有了深深淺淺的起伏,一雙鷹般銳利的眼睛眨也不眨,花白的頭髮使他看起來有些蒼老。
盡歡突的有些握緊了雙手。
他又繼續說道:“這個消息來得如此突然,小兵闖進天牢,卻發現將軍早已不知道被關到哪裡。她聽聞這個噩耗終日在家以淚洗面。小兵卻未曾放棄過尋找他的希望,就這樣日子到了她分娩的日子。她在門內叫的撕聲裂肺,小兵在門外焦急等待着,卻不知道這時候熊熊的大火已經在整個將軍府蔓延,等到他火勢已經蔓延到她房前,已經是無力迴天。
新生嬰兒的啼哭傳來,他衝進門內,她卻將孩子交予給他,教導他帶着孩子離開,莫不可讓孩子落入奸人手中。小兵只得聽命,匆匆出了城外將孩子暫時託付在城外一戶人家。再趕回將軍府時,整個將軍府已經被大火吞噬。他在那一抹人影之中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衝向裡面,他正想趕過去救人,卻被將軍制止,叫他帶着孩子離開。”
“後來,....”。
黎輒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那樣的火,又怎麼可能會有生還,而將軍也早就知道自己被奸人所害,是逃不掉的。唯一的變數,卻是那羣人連夫人與未出生的小孩都不願放過。後來他們便這樣葬身於火海。小兵顫顫巍巍着回到村子裡,望着剛剛出生的嬰兒,心中卻是滄海桑田一般。
但他也早已成爲了奸人的追殺對象,爲了不連累那二人的遺孤。只好忍痛將孩子託付給另一對無子無女的夫妻。待到幾年過後,事情逐漸平息,他滿懷希望的回到村子裡面,卻得到那孩子早已失去了蹤影的噩耗。”
有暖暖的微風朝他們吹過來,黎輒面上有些恍惚
故事說道這裡,也算是完結了。黎輒臉上表情也慢慢歸於平靜,轉頭瞧着盡歡的眼神裡時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但她卻愣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愣,又是許久
霍子聆問她:
“小傻子這是怎麼了?”
她回答:“聽了一個可憐的故事罷了。”
只是這個可憐的故事對於她的影響遠比她想象中的要深的多。
一邊陸遠華笑道:“哦?想不到盡歡你竟是如此敏感。”
她笑笑不回答。瞧着在她身邊的霍問昕,又瞧瞧陸遠華。心思開始被面前二人左右,早就下定的決心,也沒辦法一蹴而就的執行。
她對於陸遠華,是真的沒有法子了。
問昕被貶官之時,她由於相思之情都可以千里迢迢從長安追到揚州,眼下問昕早已復官 ,又身在長安。連阻礙他們情感的唯一因素距離也不足爲道了也怪不得陸遠華會如此頻繁的來相府作客了。
她太高估自己了,有些東西是隨着時間的消逝也可能不會變淡的。
這兩個人之間有着她遠遠也插不進的東西,盡歡夜間躺在牀上之後,突然想着也許自己這下子也該要離開了,原本回來的初衷也是因爲擔心問昕的貶官,現如今一切早已經歸於平靜而他也已經回到了原位。
問題卻是出在她自己身上,是她突然變得太過於貪心了。
一旦對問昕有了不該有的期盼,如今看着他與陸遠華兩人卻是難受到不能忍受的部分。若是有朝一日那兩人終究會穿着紅袍子走過着相府,她一向自認爲忍耐力是極強的,但如今一想到那副畫面,就已經是不能坦然了。
問昕這個人,太沉穩太冷靜了,自小就是超出常人的,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武藝刀劍。而因爲如此,自小也是與他人不太親密的,即使是與血緣至親霍長奕與霍子聆之間也是做不到親密無間的,這樣的問昕,明明就是那話本子的仙人才是,冷靜、自持、疏遠。
她一方面對於問昕太過冷靜的性子有些隱隱擔憂,一方面也會暗自竊喜。
年少時對於他未來妻子的刻畫,是心存着僥倖的。
他這麼疏遠的性子,又怎麼會心頭髮熱渾身難耐的去愛慕一個人呢,那些其中的牽腸掛肚與百轉回腸他有生之年能夠體會的到嗎。
她原以爲今生今世他是註定要缺少這些個情緒的。但如今卻有了一個陸遠華,這個人以十分溫潤但又充滿力量的姿態進入了他們的生活之中。於是她以爲會高高在上與世隔絕的問昕也甘願爲了她走進了這塵世之間。
她心心念唸的霍仙人,她這麼多年都在默默追逐着的問昕,終究還是找到了這麼一個人。
霍長奕再次來到長安的時候,正是霍問昕突然收到命令前往蕪湖地區考察即將出發的前夜。
這道突然的指令卻使得這幾日之內霍問昕變得異常繁忙了起來,陸戰因爲之前他擅自罷官之事心生不悅,自他回京之後便變着法兒的派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給他。從鄉間倫理到小偷小竊,都統統像是這朝裡是再也沒有專門處理這些事的官員一樣全權事無鉅細的交給了相府。
霍問昕卻受的坦然,也從不抱怨,給了什麼就只管接受了去。這麼月餘下來竟也把這些個棘手事情辦得十分圓滿,讓人縱使是刻意着也實在是挑不出什麼毛病出來。
陸戰心裡咬緊牙再怎麼氣急,也真是拿他沒有辦法。
霍長奕這一趟北上長安,卻是有些奇怪的,先不說這個時節正是青衣府最爲繁忙的時刻,他身爲青衣府當家人要放在以前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 。畢竟他委實是個對於青衣府十分上心的、一個合格的一家之主。
再而,這一次,同行的人居然有孟臨廣,這實在是有些稀奇的。
她在瞧見霍長奕踏着凜然正氣的步子進了門時委實是有些驚訝的。一下子卻有些不自在起來,正對上一雙剛毅的雙眼,她也只是低着頭,霍長奕面上是常年不曾變的不怒自威與威嚴。
“霍大哥。”她低喚一聲
霍長奕點點頭,環顧四周:“問昕不在?”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霍長奕隨手脫下身上黑色披風,他這邊方纔完事,後面孟臨廣已經上了前去接下換下的外衣。十分細心的拍淨上面污漬又整齊摺好長臂一伸便已經掛在了一旁。一套動作十分乾淨利落。
盡歡在一旁靜靜看着。
孟臨廣的辦事程度一直都是有目共睹的,這個人這麼多年來一個人默默管理着青衣府卻事事都能照顧的井井有條,而這樣一個人才卻願意屈身與青衣府府中管理這大大小小的繁瑣事情,委實是有些屈才的。
他末了問盡歡:“怎麼,你這是要去哪兒?”
她隨意放下身上包袱,將之放在一邊:“沒什麼。”
霍長奕囧囧目光鎖定在她身上,帶了一絲探索的意味:“最近這府上可有什麼怪異的事情發生?”
霍長奕這個問題問的委實有些奇怪,就連遲鈍如她也是如此覺得。
而所謂的怪異又是指的什麼?她張嘴正想作答。
霍長奕卻又一拂手:“算了。”
盡歡又低下頭
對於霍長奕她卻委實從小存了一份沒由來的恐懼。
耳邊傳來孟臨廣輕輕的笑聲,他笑顏盈盈先是朝着霍長奕道:“長途跋涉了這麼久,不如先回房間好好休息一下?”
霍長奕點點頭,稍微活動了一下身子,的確是周身的疲憊。
孟臨廣又轉向盡歡溫柔道:“這一趟公子是爲了一起案子特地到了長安來,前些日子爲了這起案子廢寢忘食身子有了些毛病,我放不下心來,便也跟着來了。既然都到了長安,便索性在這住下幾日。”
盡歡聽後明白地對他微微一笑。似是要離開的模樣“我立刻就去準備好房間。”
他點點頭,瞧着她離開的背影。
孟臨廣感覺到旁邊的人似是嘆了口氣,高大的身影看起來是掩不住的倦意。他收回笑意。
“臨廣,我這次帶你前來,也是因爲你十分聰明。凡事都能想到個兩全的方法。那你說,這一次,我到底做的對不對。”
“公子.....”
他面上有些難色,但也只是一瞬,那雙溫和的雙眸滿是平靜突然開口
“此事,臨廣也是插手不得。”
霍長奕看他一眼,從他眼裡看到了那慣有的溫和,也只得嘆息
“你這個人,總是這樣,遮遮掩掩。”
孟臨廣笑出聲來:“公子...”
“您這次會帶着我一起,也不過是多一個人一起,不過是有些害怕罷了。因爲您遠沒有這麼狠心,而至於做法,即使臨廣有諸葛先生一般的智慧,恐怕也不能爲公子想到一個什麼好的計策。”
“那是因爲——”他眉眼彎彎笑笑
“公子你早就有了自己的決定了啊。”
霍長奕面色一怔,半響也只是無奈的垂了眉,有些好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