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泉奈番外•公主
那是他的小公主。
還記得很久以前的那個清晨，天空竟然出奇的放晴了。
連日的雨讓空氣裡沾染了滿滿的潮氣，延綿了數日的雨在那個時候意外的止步，晨曦透過層層陰雨，一掃往日的潮溼和暗淡，顯得格外的生機。
然後他聽到族長夫人的房間裡，傳來了孩子的啼哭聲。
柔柔弱弱的，聽上去，應該是一位小公主。
然而事實上，他的想法沒有落空，宇智波族長夫人誕下的，確實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兒。
原本是慶賀的時候卻突然間傳來一聲不小的驚呼聲，似乎發生了一點事情，四周開始變得嘈雜起來，但當他的哥哥風塵僕僕的從長老夫人的手中接過孩子時，四周卻變得安靜下來。
曦，宇智波曦，我的女兒。
他聽到他的哥哥這麼說。然後他確信的看到他的哥哥，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曦，很美的名字。
就像這清晨的絲絲光縷，傾瀉一地的淡金色，帶來毫無保留的晴天的希冀，也帶來了他和哥哥生命中最珍貴的晴朗。
沒有耽擱多久，因爲這孩子身上似乎發生了一點事，哥哥大概要在第一時間處理一下。於是他的哥哥回頭看着他，沉默片刻纔有些不情願的將孩子放到他的手中。
第一次從他的兄長手中接過嬰兒，他的內心竟然涌起一種難以言狀的感情。
宇智波族長的千金，宇智波家族唯一的公主，在此刻依舊是多麼弱小的孩子，毫無自保能力，連呼吸都是那樣的微薄，只要稍稍在指尖用力的話……也罷，降生於亂世之中的宇智波家族，可愛的小公主，這樣的人生，到底是你的幸還是不幸呢？
低頭看着懷中安睡的小小的身子，仔細凝視，彷彿可以看到血管的白的幾近透明的肌膚，孩子微微撅起櫻色的小嘴，沉沉的睡着，好像陷入了一個極其甜美的夢境之中。
都說孩子是最純粹的，果然不假。
他環顧四周，緊張不安的侍女，忙裡忙外的乳母，精緻的可比擬大名公主的華麗房間，包裹的緊緊實實一看便價值不菲的衣着……這樣的人生大概還是讓很多人羨慕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感應到了自己的想法，懷中的孩子朝自己的方向眨了眨眼睛。真是一個小公主呢，他這麼想着，心不由得柔軟了下來。
像所有的大家族一樣，宇智波家族的女孩兒往往不受重視，她們既沒有男孩子的體力與耐力，在感情上也弱勢的多。同情，善良，這些都是作爲一個忍者所不屑的。加之那個族長夫人——他名義上的大嫂虛有其表的地位，這個孩子應該不會得到什麼過多關注。想到這裡，他竟然有了一絲感傷的情緒。驚訝於自己內心的變化，難道這就是血緣的羈絆麼？
不過宇智波泉奈終究不是一個頑固的人，很快的，他便不再糾纏於這個問題了，但是他卻下了一個決定，倘若一切如他所想，那麼他打算親自撫養這個孩子。
身邊有個軟儒可愛的孩子陪伴着，其實這感覺也不錯。
但他不會忘記了他們是忍者，忍者是不能有多餘的感情的。
身爲宇智波，身爲族長唯一的弟弟，他能做的，便是傾盡全力輔助他唯一的兄長大人，將這個家族不斷推上權利頂峰。
端起精緻的陶瓷茶碗，泉奈笑笑，其實權利什麼的……算了，也罷。即使不屑於這些，但到底他們還是妥協了，哥哥的政治婚姻不就是如此麼？如果那個孩子……想起那張安然入睡的精緻小臉，他感到有一絲煩躁。
宇智波家族一年比一年強盛，自從曦出生以後，家族情形更是如日中天。但麻煩的事情也很快的隨之而來，虛僞的應酬，慾望的嘴臉，權勢的爭鬥……他忙着應付那些事情，每每如此，也感到有些困頓。相比之下，只有看到這個可愛的小侄女他的心情纔會變得好一點點。
也許，抱養過來也不是不可能吶。
他這麼想着，心情不由得變得好了起來。
可惜，他錯了。
宇智波泉奈一直很不解這個問題。
宇智波斑，他唯一的哥哥，兄長大人。一起長大，一起訓練，一起得到寫輪眼，一起站在忍界的頂峰，他以爲，他是很瞭解他的。斑是這樣一個恣意的強者，他不認爲哥哥會對一個孩子，至少現在看來不怎麼可用——當然，那天生的血繼限界除外的孩子太過上心。
但是他就是這麼做了。
溺愛。
是的，溺愛。在他的哥哥身上，他看到的是一個父親對一個女兒到達極致的溺愛之情。彷彿他的全部都傾注到了這個孩子身上。
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說實在的，他並不認爲血緣的羈絆會讓哥哥如此，也許，曦對哥哥來說，是特別的存在吧，所以他的哥哥纔會這樣的，幾乎是放縱的對待那個孩子。
但細想一番，說到底，那孩子有什麼呢？
——充其量也就是那雙天生的萬花筒寫輪眼，沒有經歷過殺戮的萬花筒寫輪眼，倒也難得。
對了，他差點忘了，這雙眼睛在宇智波一族的涵義。
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孩子的一生……大概就要被束縛在着沉重的家族二字之下了。
哥哥的想法，也是如此嗎？在這樣不太平的時期，將曦作爲一種戰力，以鞏固家族的地位。
他感到自己更加煩躁了。
時光從指尖漏下，那個孩子懵懵懂懂的，也長到了三歲。
根據宇智波家族的傳統，三歲以後就要接受基礎的訓練了，何況曦是族長的孩子，她的訓練更是不能懈怠。因爲曦的能力，哥哥還是不太希望由外人來教導她的，而他自己本身卻事務纏身。於是，教導曦的重任就這麼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樣的態度教那個孩子忍術的，但他知道，他並不想那個孩子有多麼厲害。天生的萬花筒寫輪眼已經足夠兩人覬覦的了，天才的話……也許這個孩子不會活得太久。
他的小公主，只要無憂無慮的長大就好，平庸一點，也許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所以，故意的，他繞着她走圈子，原本很簡單的東西，他卻偏偏用深奧晦澀的理論去講，看着那個孩子一臉迷糊的樣子，他的心底竟然有一絲小小的愉悅。
然後意料之中，一段學習下來，那個孩子的忍術一點點也沒有長進。
哥哥會生氣的吧，那個時候的他這麼想着。那樣的話，也許他能將他的小公主抱養過來？
可是，他失望了。
哥哥對於這個孩子，完全採取隨緣的態度。
爲什麼……
他很不解。像哥哥這樣的強者，怎麼會容忍自己的血脈如此平庸甚至接近於廢材？就算是溺愛也不至這個地步，何況還有長老團的步步緊逼？
第一次，他對自己的哥哥不解，也是第一次，他的自信動搖了。
後來更沒有想到的是，曦的瞳力意外的消失了。
是的，那雙萬花筒寫輪眼猶如曇花一現，再也沒有看到過。
說是意外，可是也是有前兆的，因爲一天一天，那眸中的紅色在慢慢退去。他能看出來，哥哥自然也能。
但是哥哥依然沒有說什麼，甚至於他的寵溺越發的無所顧忌了。
因爲暗線的原因，曦的事很快便被族中的老傢伙們知道了。他們很焦慮，一方面，他們不希望曦太強，以便牽制自己和哥哥的行動，一方面，他們也絕不能容許一個廢物繼承人……哎，老人家真是糾結，想的太多。
哥哥很隨緣，那自己呢？好吧，雖然有愧於宇智波家族，但他無疑是高興的。
拍拍那孩子的頭，看着她拿着苦無射不中靶子而低落的蹲在一旁數螞蟻的樣子，他覺得實在是太可愛了。
惡趣味麼？好吧，他可以勉強承認。
族中長老們很現實的撤了暗線，他們大概是失望了吧。
但就這樣就好。
作爲一個小女孩，平平安安的長大，然後結婚生子。
想到自己的小公主披着白無垢的樣子……他一口茶噴了出來。
呀呀，果然想的太遠了啊。
他的小公主在慢慢的成長，因爲他和哥哥的縱容，越來越可愛，也越來越任性。
不過他喜歡，他喜歡看着他的小公主捉弄人而幫她掩飾，他喜歡在小公主被哥哥假意訓斥的時候站出來添油加醋，他喜歡戳她的臉叫她曦寶寶，他喜歡胡亂的揉揉她的頭然後不悅的衝他跳腳，他喜歡爲小公主做她喜歡的事情。
綠豆糕，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是爲了小公主，他都可以試着去做。
嘴裡塞滿糕點，臉上還沾染了些碎屑，嘟起臉頰，小公主揚起燦爛的笑容，一時間，他覺得什麼都被填的滿滿的了。
戰爭已經進入了僵持階段，局勢越來越緊張，爲了取勝家族作出了與千手一族合作的決定。這樣好麼？他不知道。但是看到小公主的睡顏，他覺得不管怎樣，他都必須守護着這一切。
哥哥大概也是這麼想着的吧，有時候他真的很嫉妒與他同樣想法的人，他的哥哥。因爲在他的角度，這一切都顯得那樣的理所應當。
是的，他連這個都覺得嫉妒。
而他最嫉妒的也許是……
他無法忘記了那一天，宇智波的族長夫人，那個可憐的女人去世的那一天。終生沒有得到過丈夫的真愛與女兒的相守，她幾乎是抱着深深的遺憾和憎恨而去的。
面對這一切的曦，生病了。
不管怎麼說，母親都是血緣的羈絆者。雖然曦平時看上去像個任性的小公主，但其實，那個孩子心思極其的敏感纖細。
遺失的母愛，就算父親如何偏頗也是有遺憾的吧。
他很擔心，那個孩子會不會胡思亂想。
當他敷衍完那些分家的人，焦急的出現在曦的房門外，他看到了什麼。
吻……
他的哥哥像是對待珍寶一般，一遍又一遍，親吻着睡夢中的曦。
那樣的舉動，宛若對待愛人般纏綿。
雖然爲了不打擾到曦，他刻意隱藏了腳步，但對於哥哥這樣的高手來說，發現自己也是很容易的吧。而這時，深陷其中的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一切，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孩子身上，在他最疼愛的小公主身上。
面對着旖旎的一幕，他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啊，他就知道，總有一天，他的小公主將不屬於他。
踟躕半天，他終是離開了。
他再次的嫉妒起來，他很厭惡自己的想法，但這一次，他承認他沒有立場去打擾房間裡的兩人。
他並不是反對哥哥的感情，但是……不管怎樣，這都是一條荊棘之路。一直以來他都能隱隱察覺到自己的哥哥對曦的感情與衆不同，但是他從不會往那個方向去想。而現在……這樣的情景算什麼？
算了，怎樣的路，還是由你們自己去面對吧，而他能做的，只有在一旁無聲的守護。
曦只是曦，這樣就夠了，有沒有寫輪眼，有沒有天賦，對他們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而且，就本身來說，身爲族長的哥哥和自己最清楚不過了——萬花筒寫輪眼的末路，失明。那是不可逆轉的悲劇。
世界的一切都是等價的，哥哥，其實他比自己更加的明白。
想要守護只能站在頂峰。
爲了木葉，爲了虛有的和平，哥哥的能力使用過度。
宇智波家族不能沒有寫輪眼，宇智波家族也不會承認一個瞎掉眼睛的族長，而治癒的唯二的方法則是……
他突然很想知道，曦和自己，兄長大人會選擇哪一個……
可是，偏偏哪一個，哥哥都不選。
他笑了。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哥哥內心的掙扎，這個哥哥啊……有時候真的……太可愛了。
也讓人，太心疼。
——可是不行啊。
他眯起了眼睛。
這樣頹然的哥哥又怎麼能庇護他的小公主呢？既然你選擇不了，那麼就讓我來幫你吧。
他看着毫無防備的小公主，輕聲細語。他知道，他已經退無可退。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的小公主。】
他的話，猶如惡魔的蠱惑。
曦寶寶，其實叔父沒有騙你，真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眼睛一瞬不瞬，最後一次看着小公主安然的睡顏，真是有一點捨不得啊。
可是……他不得不這麼做。
小傻瓜，明知道東西有問題還這樣吃下去嗎？真是……天真到讓人心疼。
他摸摸小公主的頭，像從前一樣揉揉那頭黑髮，然後起身。
他突然有點遺憾，果然，從一開始，命運什麼的，都應該給他去死吧。
如預想一般，不見了曦的哥哥接近瘋狂。
即使沒有了寫輪眼，站在他的面前，他還是會因爲那樣的殺氣而皺眉。
什麼也不想說了，他的心竟然在這個時候有了一點點緊張。
身爲忍者應該是不畏懼死亡的啊，果然，他一直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忍者。
眼睛啊能力啊什麼的，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東西，其實很簡單很簡單。
迷迷糊糊的，他好像就要沉沉睡去。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在接近永恆睡眠的那一刻，他突然格外清醒。
【叔父……】
櫻樹下，他的小公主揚起笑容，拉着他的衣角撒嬌。
自己大概幻聽了吧。
他的小公主。
他想起那個孩子，開心的吃着綠豆糕的樣子，練習無能的樣子，撒嬌的叫着自己叔父的樣子……還有……那趴在自己懷裡安然入睡的樣子。
哎，他果然不是一個合格的忍者呢。
咳出一口血，他躺在冰涼的地上，他聽到自己哥哥離開的腳步聲。
他淡淡的笑了。
很好了，這樣，大概就是最好的結局。
我的小公主啊……
【叔父抱抱嘛……】
【真拿你沒辦法啊，曦寶寶。】
—FIN—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