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農民的兒子
很多電影裡，似乎從水裡爬上一兩米的船舷非常容易。其實如果沒有繩梯之類的着力點，概率基本爲零。如果上面還有人拿着刀子和長矛剁來戳去，不用懷疑，那就是零。
但沙洲不同。能擱淺小型船隻的，水深最多一米多。海盜們有地方發力躍起抓住船舷。
第一個抓上去的，手指眨眼就被人剁了。
但商船普遍有個毛病，人少。
海盜們對這片大海很瞭解，不得不悍不畏死，奮力攀爬。
擱淺船隻開始出現傷亡，不過大家都在玩命。爬船海盜無法形成一擁而上，反而是被人一擁而上。再勇猛的人也無法同時對付幾件兵器。
有海盜選擇遊向海岸，可惜，鯊魚已經來了，轉眼就不見了蹤影。觸礁海盜船也沉了，不過桅杆還在水面之上。
木頭船當然會沉。船上有壓艙石，有各種物品貨物。木材長期侵泡海水的部分，比重比海水還大～木纖維縫隙早就被鹽水填滿。
最後幾個海盜在桅杆上，從他們的角度能看見下面一羣鯊魚來回穿梭。有的地方海水正在翻騰，各種漂浮物隨波盪漾。清澈的大海正在變紅。
因爲馬修認爲，海戰，以及大規模海戰，將來不可避免。羅伯特會劍術，但馬修從未看重過這一點。水手身份才讓他加分，去新大陸一趟，纔是加分。
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多得是。
這是什麼？這就是肯定啊。羅伯特頓時覺得，騎士就在眼前。
用小舟轉運，幾人搬空這條船用了整整一天。
遠遠有人回答：“不行了……船底裂了。”
馬修拿出早就準備的清單：“這些東西需要儘快運到錫利羣島，那邊現在有不少人，但肯定缺乏建築材料。你運過去後，再把那邊的所有食物種類運……一半回來。”
“這幫飯桶，砍個樹都能傷到自己。”
這個時代，任何在海上航行的船隻，都有可能在某些“合適”時刻客串一把海盜，包括漁夫。
從會計賬目上來看，現在已經是吃老本了。撈魚船隊還沒回來，沒有了進項大頭。
艾琳和羅伯特還是很熟悉的：“羅伯特，新大陸是什麼樣？”
好消息是，人手增多後，水力磨坊紛紛完工，各種建築進度明顯加快。農莊已經超編，羊羣牛羣已經分發，由於小麥之前已經種下去了，現在忙着種菜點豆修柵欄。
更糟糕的是，人員來路多樣，感冒又開始流行，結果又死了十幾個。
“羅伯特，你來的正好……艾琳，能幫忙弄些喝的給我們遠行歸來的英雄麼？”
羅伯特心頭一動，喊道：“你們是不是有傷員？誰是船長？”
“怎麼這麼多人？這些人是誰？”
擱淺船隻長時間沒回答，卻爆發了激烈爭吵。
時不時的，有哀嚎聲響傳來。
要走的人上了小艇後，羅伯特讓船繞過沙洲，還沒等他下令，水手們就開火了。原意留下的兩個反而活到最後，羅伯特說只要如何如何，就能如何如何。
就在這時，羅伯特回來了。
港口總是有些人以扛大包爲生，這比種地來錢。所以很容易滋生出各種“有活力的組織”。然而普利茅斯只能說曾經有，現在霍金斯家是普利茅斯最有“活力”的組織。
不過很快羅伯特就被嚇到了，兩工作服打了手勢後，酒館後面呼啦啦跑出來黑壓壓一片人。
有人回答：“船長死了……大副也死了……”
羅伯特笑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短劍。他一開始並不想重操舊業，只想弄點食物和酒水而已。想上他的船的，無疑是老實人。想上岸的，無疑是想帶着金幣和貴重物品逃遁的人。
羅伯特這邊大家互相看了看。
“嗨……這是錫利羣島男爵的船。能找些人幫我把船上的貨卸下來麼？”
羅伯特接過杯子，裡面居然是加了蜂蜜的水，這可太奢侈了。無論書上怎麼吹，這個時代不可能有成熟的養蜂技術，不然糖不可能成爲奢侈品。
傑克這個禿子在霍金斯家族裡算一個山頭，有不少崇拜者，丹尼想出海，估計就是被傑克父子帶“壞”的。
選擇各種管理者耗費了他極大的精力，他第一次感覺到姓霍金斯的不夠用了。不得已，還從酒廠，莊園，牧場，佃戶中選了一些本地人趕鴨子上架。
“砰”的一身悶響，羅伯特這邊有水手開火，桅杆上海盜“噗通”落水。海水翻騰的更厲害了。
“尊敬的男爵，您忠實的羅伯特回來了。”
羅伯特有些驚奇，不過他立刻回答：“這得看男爵的安排。”
艾琳笑道：“就來。”
羅伯特豎起耳朵，也沒聽清全貌。不過大致是就是意見不合，有幾個人要上岸，另外兩個卻認爲岸上是穆斯林的地盤，更危險。不如去對面的船。
不安分的，統統送到碼頭。還有些跑路的，有些不知蹤影，有的犯事後被治安法官抓住。
治安法官前來詢問如何處理時。得到的回答是該砍就砍。這麼多外鄉人在普利茅斯，不砍一些也許會出大問題。
這種佛郎機更小，但重量比現代重機槍重多了，打的是鐵砂。架在船舷上就能發射。這纔是這條船90個金幣的原因。
剛纔聯手滅了海盜，並不代表就能互相信任。
羅伯特大聲道：“嗨，你們的船怎麼樣？還能用麼？”
他是一個農夫的兒子，一個不甘心種地的人。金幣隨時可以掙，但成爲騎士的機會可不多。沒見那些地主忙活一輩子也不過就是個紳士麼？
剛踏上碼頭，他就看見幾個穿着霍金斯家工作服的人。
羅伯特與傑克不同。
工作服忽然驚奇道：“你是羅伯特？你……居然沒死？”
人人興高采烈，除了馬修。
他又從尼德蘭訂購了200張織機，準備塞幾百號人進工廠日夜開工，但這需要時間。而且根據計算，德文郡羊毛來源不夠。還得去其他地方收購才行。
羅伯特在普利茅斯有幾個朋友，在尼德蘭似乎還有些野路子。但這還不足以讓馬修看重。
馬修道：“沒問題。”
有沒有人想過工業革命最初爲何是紡織品？沒錯，衣服很貴，有的落後地區爲了避免衣服磨損，男男女女一羣人脫光光睡一起纔是常態。一人一個房間？想都不要想。就算所謂貴婦王后，在一羣人面前生孩子都是常有的事。
工作服笑道：“他們都是少爺的領民。暫時無處安置了，在這幫忙。”
羅伯特：“只是湊巧遇見的。當地人很和善，還給我們準備了很多幹糧。他們的農業很發達，我覺的，不比歐洲差。”
這怎麼行？
這船，這貨，這錢，都不是你們的！當然見者有份。
他洗了個澡弄了頭髮颳了鬍子，還特意穿上打磨錚亮的胸甲。
人一旦覺得安全，就不會再拼命。歷史上的記載，經常有造反者挾裹民衆百萬之類字樣，不知道有沒有人思考過～怎麼挾裹？
挑了很多青年去造船廠和鑄造廠，只會種田的，去農莊，更多的被送去砍樹挖樹根，偏偏一個個飯量大的出奇。雖然糧食足夠多，但他依舊以市場價收購了一些普利茅斯產的小麥有備無患。
用人必須唯親啊，升職必須要加薪啊。如果光升職不加薪，只說明老闆根本沒拿你當回事，用個名頭來糊弄你呢。
不過羅伯特也不算欺騙，他確實缺乏水手。晚上大吃大喝一頓，還分了金幣，頓時什麼事都沒有。
你看，普通人的命運，很多時候不是由他自己的行爲決定的。當人的數量超出資本家的需要，人就一錢不值。
馬修上午就接到消息，毫不意外。
馬修有些煩躁，金幣進賬變成負數，任何一個“有責任心的資本家”都會心情不好。
沒有什麼水手能幾年功夫掙幾百英鎊，這就跟洗盤子年收百萬一樣不靠譜。羅伯特職業經歷很豐富，保鏢劫匪強盜海盜。總之都是很有錢途的職業。不過他跟馬修說的，倒也不算假話。
實際上，勞倫斯在馬修眼中都比羅伯特來的重要。這跟時間長短毫無關係。
馬修奇道：“……他們跟你做生意？農具不是賣給西班牙人的？”
羅伯特：“……是啊，我不但沒死，還活着回來了。是不是很意外？”
羅伯特立刻答應，心中卻有些失望。
也唯有忠誠了。
羅伯特到達普利茅斯，已經是十天後。沒辦法，從卡薩布蘭卡附近到普利茅斯，航程超過1200英里。他曾經想先去尼德蘭，不過最終還是放棄了。對於他來說，當個貴族的念頭壓倒一切。
馬修有些頭大，被送來的流浪漢如今越來越多。建築隊已經有好幾支。問題是建築材料又跟不上了。
“對了，你缺不缺水手？”
如果是以前，馬修當然能保就保，但現在不同。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馬修卻不動聲色，似看非看。
只要羅伯特內心有一絲不滿，騎士就肯定與他無緣。這個名頭，馬修手裡數量極爲有限。
艾琳安慰道：“有的還是孩子。”
～這就像以前什麼車翻了，之前還是路邊淳樸勞動人，立馬變身爲哄搶白菜跑路人。～
這是犯罪麼？這是不道德麼？
“我的男爵，錫利羣島我並沒有去過，能給個熟悉情況的嚮導麼？”
羅伯特：“你們有小艇麼，划過來，我可以帶你們去下一個港口。”
就算你會開航天飛機都沒用，因爲你的老闆沒有航天飛機。如果你還以爲自己是高端人才，他只會覺得這個棒槌在搞什麼飛機？
羅伯特笑道：“我在新大陸的北邊遇見了當地人，弄到不少當地的種子，還用農具換了很多皮子。”
水密艙目前是東方的高科技，歐洲想要學會這個，還得等200年。
如果是馬修，他一定會認爲是物資匱乏貧窮艱苦的生活的必然產物。這是一個連牀都被當做奢侈品的時代。普通人能在地上鋪上皮子睡覺就已經相當不錯了，更多的是麥稈。
艾琳驚訝道：“不比歐洲差？”
馬修忽然想笑，歷史上印第安人以驍勇善戰聞名，沒想到最初的印第安人居然是這種和善的民族。
他默默想到～真可憐。如果老子是印第安人，一定第一時間弄死這個羅伯特。
用弓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