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六
回到店裡時,天仍淅瀝瀝下着雨,傑傑空落落的店堂裡打着盹,狐狸則它一旁的櫃檯裡坐着,低頭翻着賬本。
他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進門的聲音。把依舊潮溼的外套掛到衣架上,想直接進廚房,但看了眼手裡的東西不由遲疑了下。卻此時突兀聽見狐狸道:“外頭過夜怎麼電話也不打來一個。”
“也沒打手機啊。”雖然被驚了下,但仍迅速回道。
狐狸挑了挑眉:“這麼說的短信是白髮了。”
“哦。”
“什麼哦?”
“應該抽空看下短信的。”
這生硬的口吻令狐狸放下手裡的賬本,並擡頭看了一眼:“最近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是以爲看不出近來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麼?”
沉默着將臉別到一邊。
臉紅了,不是因爲害羞或者生氣,似乎他一開口一看,就會令不由自主地臉紅。而想來他必然已看到了臉上漲出的血色,這顏色隨着他目光停留臉上的時間而逐漸遞增,完全不受控制,讓爲之羞惱。所以一度想離開這裡徑自進廚房,但轉了個身朝那方向走了幾步,仍是退了回來,折到他身邊站定,將手裡的塑料袋擺到他面前。
“是什麼?”他看了看袋子問。
“路上看到打折,買的。”
“買給的?”
他意味深長的目光令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能含糊應了聲:“唔。”
“哦呀……”他低頭望向袋內,用力朝袋子裡的白盒子嗅了兩下,隨後用一種讓恨不能立刻鑽進洞裡去的神情笑嘻嘻道:“紅寶石的奶油小方,嘖嘖,鐵母雞拔毛,這麼說,是討好是麼,小白?”
臉不由再次漲紅。但沒等出聲否認,他將袋子輕輕推到一邊,隨後身子朝後仰了仰,上上下下掃了一眼:“嗯,顯然是有求於。”
“有求於才見鬼!”
雖然的確是有求於他,爲了林絹的事。但被他這樣一說,哪裡還說得出口,當下漲紅了的臉用力朝他吼了一聲,隨即匆匆便要往廚房裡跑,不期然狐狸原本坐櫃檯後的身影倏地一動,已然廚房門前倚靠着牆朝笑笑:“好吧,是什麼事?”
急急站定腳步,以免一頭撞到他身上:“求誰都不會來求啊,死狐狸!”
“死狐狸求了是沒什麼用,不如求求活狐狸咯?”他莞爾,死不會跟認真計較的一副臭德行。
不由讓用力嘆了口氣。
他見狀收斂住笑容側頭打量了幾眼,隨後突地伸出手,頭髮上揉了揉:“掃墓碰上什麼了,小白,一副鬼上身的樣子。”
垂下頭。
有他手指的溫度,方覺自己身上是冰冷的,也難怪感覺不出潮溼衣服粘身上的不適,此時乍一感覺到暖意自頭頂落下,不由激靈靈一陣冷戰。
“沒什麼。”隨後聽見自己這麼道。狐狸的手指由此髮絲間微微一滯,感到頭髮被他扯得有些痛,便掙脫了,避開他快步走進廚房內,依稀似乎聽見他的腳步聲從身後跟來,便用更快的速度朝廚房外跑了出去。
一口氣穿過走廊,迎頭卻幾乎撞到剛從樓上下來的鋣。
他斜了斜身體避了開來,待到從他面前跑過,卻突然伸手一把將胳膊抓出,微一用力拖到了他面前,隨後蹙眉看着,冷聲道:“身上這麼重的穢氣,去哪兒了。”
“……”想說哪裡也沒去,但脫口而出的卻是:“管不着。”然後胳膊用力甩了下,將他手甩開徑自朝客廳裡走去。
但走到客廳,卻一眼見到他已客廳中間看着,不由苦笑。看來對着妖怪無論生氣還是逃避都是沒用的,除非他們不想見,否則想跑到什麼地方,他們早已先一步預先那裡等着。和妖的較量,這是多麼不公平的一件事。
“是否要談談。”無可奈何原地呆站着的時候,聽見鋣又道。他似乎並不習慣用這樣商洽的口吻同別說話,因而口氣仍是生硬的,如之前同狐狸交談時那樣不自覺的表現。
“談什麼。”於是也用這種口吻來問他。
他因而沉默了陣,隨後道:“躲避,是麼。”
“……那不是很自然?怕,自然要躲避。”
“怕什麼。”
“怕總有一天會因爲不是的神主大,而如過去所說的那樣,殺了。”
他聞言目光微閃,隨後低低一聲冷哼:“並不是因爲這個才躲避。”
“那是爲了什麼。”
“這問題不如問問自己。”
問自己?
望向面前這男那雙暗紫色的眼睛。真漂亮,也真的冷如一塊堅硬的水晶。
他那天就是用這樣一雙美麗而冰冷的眼睛看着,然後冰冷地吻了。那之前,還從未知道世上有一種如此用力的吻,會是如此冰冷的。冷到能將凍傷,所以,他今天問躲避他的原因,卻爲什麼不去好好問一問他自己。
因而低下頭,不願再同他有任何交談,只沉默着往自己房間處走去。
卻同他擦肩而過那瞬忽然將腳步停了下來,因爲手腕上那根鎖麒麟不知怎的牢牢纏住了,然後倏地朝鋣站立的方向動了動。
隨後重新垂落下來,喀拉拉一陣輕響。而他目光亦由此再次望向,道:“還沒回答,身上那麼重的穢氣,是去過哪裡了。”
“這不關的事。”
“但這也許是關乎性命的事。”
“是麼?”光聽這句話幾乎要以爲他是關心。是麼?
但沒有一個關心別的時候會有如他那般的眼神和口吻。他說這話更像是一種脅迫,迫出於恐懼,而將他所想知道的東西一五一十透露給他聽。
所以反問:“那同有什麼關係?”
“因爲這條命是的。”
“哈!”聽到這句話不禁冷笑。
他說這種話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一輩子就是他手心裡一隻隨時可以捏死的蚊子一樣。所以幾步朝他走了過去,拍了拍自己對他大聲道:“那好啊,把這條命拿去啊!”
他眉頭再次蹙起,如同看着一個無可救藥的病般看着:“這麼氣惱做什麼?”
看,多可笑,他用他的話激怒了,卻還問這麼氣惱是做什麼。但不知怎的,意識到這點,心裡頭的火氣卻反而沒有之前那瞬間這樣炙烈了,吸了口氣令自己慢慢平靜下來,看着一眼不發望着的這個男,輕輕嘆了口氣:“沒什麼,不說了。”
“是麼。”他的神情似乎不置可否。
卻也不再繼續追問,只站原地靜靜看了一陣,隨即,就試圖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忽地走近身邊伸手一把j□j了的衣領!
這舉動突兀得讓一下子驚跳起來。
想要掙脫,他的手卻已後背上輕輕一抓,隨後很快收了回來。與此同時感到一陣冰冷沿着他手動的軌跡從背上移至脖子,又從脖子處被他輕輕一扯,噗地下脫離了的皮膚。
然後看到他那隻手的掌心中抓着團青色的東西,似是活物一般,他的抓握下慢慢扭動着,這令不由將目光從它身上移到鋣臉上,看着他那雙若有所思的眼睛,不安地問他:
“這是什麼……”
“聻,還是雛形,所以未能對有致命的傷害。”
“聻?!”
“它是鬼死之後所化之物,通常依附一些極其凶煞的東西之上,所以纔會問,到底去了什麼地方,把這種東西招惹了來。”
“……”不由一陣語塞。
原來如此,他倒真的是看出了身上的問題,所以纔會這樣追問。卻憑白地將林絹這裡所遭遇的驚恐,以及回來後對狐狸所生的酸澀情緒,全都揉一起,然後一股腦地發泄了他的身上。
於是一陣內疚後,便將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跟他說了一遍,當然,省略了那老鬼的出現和他同做的交易。
末了,試探道:“也許跟一起到那裡看一下比較好……”
本不指望他能答應,因爲他同狐狸一樣,總是個行素之。但沒想到他沉默片刻後,卻竟答應了下來。這不禁令雀躍,當下脫口而出:“鋣,最好了!”
他聞言一怔。
繼而神色複雜地望向,似乎有什麼話想說,而則一顆心已迅速飛到了林絹家,當即飛奔去房間換衣服,鋣彼時的神色只心裡如曇花一現般閃了下,很快便忘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