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棺材十
“能說說昨晚自離開拍攝現場後,一直到今天返回,那段時間都去了哪些地方麼?”
重新回到廚房後,透過後窗的縫隙見羅警官拖了張凳子坐到方即真面前,這樣問他。
方即真垂着眼簾認真地想了片刻,隨後道:“離開劇組時挺晚的,因爲陪導演喝了點酒,到十來點鐘的時候才散場,那之後就直接回了的住處,一直到今天上午九點出門,十點左右的樣子到了這裡,其中一個小時的時間都路上。”
“有能證明昨晚離開後就直接回家,並一直待家裡沒有出去過麼?”羅永剛記了幾筆後問。
方即真低頭笑了笑:“可能遠沒有娟娟那樣證據確鑿,可巧昨天大門處的攝像頭壞了,所以唯一能證明那些的,應該是小區門衛吧,但不知他是否還記得昨晚回家時的確切時間。”
“說從家裡到這邊開車要一個小時的路程麼?”
“是的,那還是不堵車的情形下。”
羅永剛飛快地記着,點點頭。隨後又問:“陪導演喝酒的時候羅娟娟也是場的是麼。”
“是的,她那會兒也,很多都。不過她走得比較早。”
“他們說她走前和有些不愉快。”
“呵……”聽他提到這個,方即真再次笑笑:“也不能說是不愉快,只是本來約好了一起出去轉轉,但臨時改變了主意。”
“她同是外界所傳的那種關係麼?”
突兀這樣問了句,這令方即真臉色略略一沉:“這好像是的私事,羅隊長。”
“凡是牽涉到可能同案子有關係的部分,都不再算是個的私事。”羅永剛淡淡道,一派公事公辦的樣子。“但此刻的交談內容都屬於保密範圍,不會泄露給媒體。”
這令方即真難再找到藉口拒談,便沉默了片刻後,道:“同她關係確實比較親密。”
“所以和她今天可能都對隱瞞了一點狀況,是麼。”
“什麼意思。”
“據所知,們各自從這裡離開後,們其實羅娟娟的家裡又碰過一次面。關於這一點,之前同希爾頓那邊取證時,他們順便告之了。他們說雖然當時們並未走一起,也戴了墨鏡遮掩來的臉,但他們還是憑着忠實粉絲對的熟知感認出了。”
“也許是他們看錯了吧。”方即真隨即道。
目光很平靜,靜靜從羅永剛的臉上移向一旁的窗,透過百葉窗簾的縫隙望着窗外偶爾走過的影,然後再道:“不然,們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倒確實沒有什麼證據,”羅永剛坦白回答。方即真漫不經心望着窗外時,他那雙訓練有素的眼始終目不轉睛望着這名演員,似要從他那無懈可擊的神情中尋出些什麼來。“酒店的攝像頭只拍到羅娟娟,並沒有留下任何有的影像。”
這話令方即真再次笑了起來。
笑罷,他靠着椅背眯眼望向羅永剛,伸出手指朝他點了點:“所以,羅隊長,其實您只是一邊推測和想象着,一邊順便用那種肯定的語氣套的話是麼。”
對此羅永剛不置可否。
只看了看手中所記的那個小本,似沉思着什麼,過了片刻擡起頭,有些突兀地對他道:“如果他們看錯了,昨晚確實沒和羅娟娟一起希爾頓,那想必應該也不知道,羅娟娟昨晚靠近午夜時分時,曾離開過她的房間吧。”
“是麼?”這句話令方即真的目光似乎閃了閃,隨後朝前微傾了□子,他問:“她出門做什麼?”
“不清楚,攝像頭只拍攝到她出門片刻,又返回了房間,看錶情似有些木訥,不排除是夢遊的可能。”
“夢遊麼……”方即真自言自語般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片刻後望向羅永剛,他徑直問道:“爲什麼總同說着這些東西,羅隊長?剛纔說,凡是牽涉到可能同案子有關係的部分,都不再算是個的私事,那麼能否請告知,究竟什麼地方被牽涉到眼下這起案子裡了?”
羅永剛沒有回答。
只低頭把那隻被他擺腳下的袋子拿了起來放到桌上,打開,用帶了橡膠手套的手將一件外套從袋裡取了出來。隨後望向方即真,道:“這件衣服是的吧。”
方即真迅速瞥了它一眼,點點頭:“是的,上午換戲服時交給了助理,有什麼問題麼?”
羅永剛示意他看仔細這件衣服。隨後一伸手將這件淺灰色的夾克抖了開來,便見到靠近袖子和前襟處的地方,那上面觸目所及一片淺藍色的痕跡,似乎被墨水潑過一樣,室內有些昏暗的光線下閃着似有若無的熒光。
見狀方即真眉頭微微蹙起,脫口問道:“這是什麼。”
“發光氨,能令血跡即便被非常仔細地擦洗到肉眼見不到的地步,仍可讓殘留物通過化學反應顯示出來。們剛纔們存放衣服的地方給每一件衣服都噴過一次,而很不幸,只有這件衣服起了反應。”
“所以們認爲老楊是殺的?”聽罷方即真輕吸了口氣,倒也冷靜,只那樣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
羅永剛依舊不置可否。收好了衣服後,他淡淡道:“死者致死的原因是喉管處巨大的撕裂性傷口所造成的血液急速流失,按照當時血濺的幅度和會造成的滴濺形狀,同衣服上這幾片血痕非常接近。但現只能說,們只是身上找到了血液的殘留物,但究竟這血是誰的,還有待進一步分析才能知曉,而是不是真正的犯罪嫌疑,也要等化驗結果出來才能正式判定。”
“那麼看來得去將律師叫來了。”
“請便。而那之前,請跟到局裡先待一陣吧,就當過去喝杯茶。”
“喝茶?”也不知是不是這話此時聽來頗爲有趣,方即真眉頭鬆開笑了起來,邊笑邊同羅永剛一起站起身朝店外走去,臨到門口也不知有意無意,他忽地朝這邊的窗戶處看了過來。
忙將身子側到一邊,也不知他有沒有見到這裡偷看。
片刻聽見他們離去時門鈴咔啷聲響,這才伸手將窗戶關上,心裡頭卻似打翻了五味水般感覺有些複雜。
方即真的衣服上爲什麼會有血跡?
他真的是犯罪嫌疑麼?但怎麼可能,那具屍體死後的樣子那麼詭異,顯然不僅僅只是被殺了那麼簡單,兇手讓它僅僅一晚上的時間就變成了一具木乃伊,這對於普通來說,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吧。方即真只是個演員,他的地位和財富讓他不可能去殺,就算殺了,他也不可能讓一具屍體短短時間內變成那種樣子。
尋思間,見狐狸從客廳裡折了回來,翻着袖子似是準備洗碗,不由湊近了過去問他道:“狐狸,對面那具屍體的樣子見着沒?”
“見着了。”他衝着水洗刷着,一邊漫不經心道。
“樣子好詭異。”
“還成吧,無非一具乾屍而已。”
“死了僅僅一晚上就變成一具乾屍,這還不詭異麼?”
“嘁,”他朝瞥了一眼,似嫌礙手礙腳般朝甩了下溼漉漉的手:“記得魑魅那東西麼?”
怔了怔,隨即下意識點點頭。
“它們吃食的時候,把活生生一個變成一層空空的皮囊,也就半小時不到的功夫。”
“……是……是麼。”他說着那具話時輕描淡寫的口吻令後背微微一陣發麻,他感覺到瞪他臉上的目光,扭頭朝彎眼一笑:“能比那時間還短哦。”
“也吃??!!”脫口而出才發覺自己叫得過響,忙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死死盯着他。
見狀他眼裡的笑意更深,簡直要哈哈大笑起來:“小白,要不怎麼叫小白呢。說什麼就信什麼。”
臉一紅,怒道:“說得那樣認真,誰知道是真是假。況且狐狸精名聲本來就不好來着!”
“哦呀,那就當吃的好了。”
一邊說,一邊無比風**地扭着屁股,於是那條巨大的尾巴他屁股上甩啊甩的,如他眼神一般輕佻而惱。望着它真想那屁股上踹上一腳,但隨即想起這又是狐狸試圖轉移話題的詭計了,便耐住了性子,將話題轉了回來道:“這麼說,那屍體可能是被妖怪殺掉的了?”
“也沒這麼說,但看那樣子,十有j□j是如此。”
“那方即真……”
似是立即知曉要說什麼,狐狸瞥了一眼,道:“這老相識倒的確是無辜的。”
“是麼……”他這話令微微鬆了一口氣。繼而再問:“那麼會是誰?”
“不清楚,無論那是什麼,藏得挺深,深到嗅不出那吃的味道。”
“吃有味道麼?”
“自然有,那種殺戮的戾氣,非一般的力量是隱藏不了的。”說這句話時,狐狸臉上原本輕佻嬉笑着的神情似乎微微斂了斂。
這令感到有些不安起來:“這樣的話,也許那東西就這附近……”
“也許而已。”他復又嬉笑了起來,一邊將碗碟水裡搓出一大團泡沫:“但是有那隻麒麟,想必它也不敢對的肉動什麼念頭,況且還一身的油肉,多膩味。”
“找死啊!”再也按捺不住,跳起來用力拍了他一巴掌。
他捂着頭號喪了兩聲,然後繼續低頭洗碗,似乎之前說的那些東西,對他來說只是隨口一段故事而已。見狀知他是不願再多說,便捲了袖子同他一起洗起碗來,只心裡頭總忍不住一再想起那具屍體的模樣,再聯想狐狸所說的那些話,終忍不住忐忑不已。
轉眼到了第二天,滿大街都開始瘋傳方即真被捕的新聞。
說他身上那件衣服所沾的血正是慘死秦奶奶家那口壁櫥裡的老楊的血,所以很可能就是他殺的,至於殺原因,卻是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畢竟那兩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塊兒去的。
而僅僅過了兩天,他卻又被釋放出來了。
因爲雖然他衣服上沾的確實是老楊的血,但他既沒有殺的動機,也找不到他動手的證據,更何況他離開拍攝場地時是十點多,到家一個小時的路十一點多,這是經過他家小區保安證實的,再出來,即便是當時就出來,那麼回到秦奶奶家也得十二點多,那之後不久就發生了周豔見到上吊者的事,之後所有一夜幾乎沒睡,那方即真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那種情形下即殺了老楊,又將他屍體處理成那種樣子,再毫不露痕跡地離開的。
因此,殺者究竟是誰,仍是個謎。而死者的血跡爲什麼會方即真的衣服上出現,亦是個謎。
帶着這樣種種的謎團和猜測,“屍變”劇組經過一個多禮拜的停工後又開始進行拍攝了,只是換了拍攝的場地,先去了別處將其它劇目提前拍攝。他們是如此急切地要將電影儘快拍攝完畢,並非因停工導致資金變緊,而是因爲這劇受到命案的影響,變得紅透半邊天。
方即真的被抓以及後來的釋放,令他如英雄凱旋而歸。
殺的嫌疑非但沒有令這當紅偶像的聲譽受到印象,反而因此而令他博得更多的同情和關注,一時無論新聞綜藝還是廣告,隨處可見方即真那英俊瀟灑的身影,他簡直是籍着那場杯具再登上了從藝的一個高峰,連帶這部新劇也格外受到青睞起來,這恐怕是這整個劇組所有都未曾料想的結果。
而房間對面那棟房子又逐漸恢復了它的蒼老和寂靜,有時候會有慕名過來參觀這處“凶宅”,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它漸漸被淡出們的視線。唯有周圍的鄰居,每次說起那具可怕的屍體時還總會一副不寒而慄的表情,有些住得近的甚至表示想要搬家,當然,那只是口頭表示表示而已。
似乎一切又恢復到了原本平靜如水的日子,生意也再次清淡下來,終日無所事事着,閒得讓有些發慌,只能靠看書和睡覺去打發一天又一天無聊的時間。
這天又和往常一樣,早早關了店門,吃過晚飯充了個熱水袋舒舒服服鑽進被窩裡看書,看着看着,忽然覺得手背處冷颼颼的總似有風吹過的樣子。
便放下書想下牀去看看窗有沒有關牢,可是剛低下頭要找拖鞋,便猛看到一團綠糊糊的身影牀下蹲着,一張被臉皮的皺褶擠得幾乎看不清五官的臉朝上望着,那不停吹手背上的風邊是從它身上鑽出來的,冰冷刺骨……彷彿冷到能鑽進骨髓裡去……
“楊……老楊?!”那樣驚呆了片刻後,小心交出它名字。
它聞聲忽地伸出乾癟的手朝抓了過來,嘴裡發出長長一聲悲鳴。
卻手指幾乎碰到的瞬間,被邊上門開的聲音突地一震,便頃刻面前消失得乾乾淨淨。
門外鋣望着它消失的方向低低一聲冷哼,而他身後,狐狸一雙綠幽幽的眼望着窗外,似笑非笑朝裡走了進來。
邊走邊周遭的空氣裡輕輕嗅着,隨後到窗邊將那緊閉着的窗戶一把推開,對着外頭如幽靈般靜靜屹立對面那棟蒼老的房子輕輕拍了下手,冷笑道:“老子沒來管的閒事,倒先來招惹老子,也好,現倒是真得要好好瞧一瞧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