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棺材三十三
真是太詭異的一幕。
鋣的聲音竟從傑傑的口中發出,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魂魄此時傑傑的身體裡?
既然他的魂魄傑傑的身體裡,那這會兒他麒麟本體內的,又究竟會是什麼?
難道,那軀殼裡是空的……
這念頭腦子裡瞬息閃過時,看到冥若有所思地朝它笑了笑,道:“麒麟,藉着守門者的身體方能保住自己魂魄不受冰寒之獄所反噬,這會兒時辰未到,便急不可待地離開,是忘了上次的教訓了麼。只是上次有神主大的赦免符所抵,這次,還有什麼手段可用。”
話音未落,地上那隻貓突然一低頭從滿是獠牙的嘴裡吼出一聲咆哮。
與此同時兩隻琥珀色的眼睛內突地閃過道紫色幽光,鬼火似的一點朝着它腦門心上衝去,直至頭頂,那上面密集的絨毛內隱隱透出一個篆體的古字來。
見狀忽然聽見狐狸微吸了口氣,隨即低低一聲冷哼:“他居然還有這一手。”
哪一手?
自然是來不及問的,只留意到冥的眼裡一瞬閃過一絲微微的詫異,隨後揚手那隻貓頭頂方向彷彿寫字般輕輕畫了筆什麼,便見一道銳利的紫光瞬間從它頭頂處那個字中沖天而起,宛如長蛇般一陣扭動,隨後倏地轉身朝窗外直飛了出去!
“既然心意已定,也不再阻,好自爲之。”
依稀似又聽見冥自言自語般輕輕說了這麼一句,而就那紫光飛出窗口的那個瞬間,看到窗口處原本團團繚繞着的寒氣頃刻間消失得乾乾淨淨,清晰顯露出窗外漆黑的夜空,以及鋣如石雕般靜立站窗外的那道漆黑色身影。他脖子上依舊纏着那根巨大的鎖鏈,身上也依舊裹着那片黑色的裹屍布,冰冷的瞳孔裡一絲神采也沒有,若不是站立着,真彷彿死了一樣。
而那道閃電般的紫光究竟去了哪裡?
之前有那麼瞬間以爲它是到鋣的身上去了,可是他看起來仍然一動不動,甚至連眼內也只漆黑一團,反是手腕上的鎖麒麟卻不知怎的突然動了起來,微微的,細細的,貼的手腕上不停震動着,彷彿一種極快又極輕微的脈搏。
“要見到他本尊了。”這時狐狸忽然貼近耳側,低低對說了這樣一句話。
不由一怔。
什麼本尊?難道這會兒麒麟的樣子,不正是他的本尊麼?這疑惑沒能從嘴裡問出口,因爲就剛要將目光由此而轉向狐狸時,突然間到窗外那頭漆黑色麒麟猛地跺了下前蹄。
彷彿一下子從石化的狀態裡醒覺了過來,他頭一揚朝空中發出一聲巨大如雷般的咆哮,於是原本覆蓋他身上那層桎梏般堅硬的裹屍布突然裂了開來,他那震得房子隱隱發顫的咆哮聲裡,從上面的金色字跡開始一點一點龜裂,直至砰的聲巨響,它們隨同他脖子上那根鎖鏈一起半空裡爆裂了開來。
隨即綻出一團沖天如火焰般耀眼的金紫色光芒,至此,這頭原本漆黑的麒麟看上去彷彿浴身於火海,那火光映得他通體鱗甲如燒透的玻璃般熠熠生光,這層光像是活的,沿着他身體一陣流動後四下彙集,徑自朝着頭頂處蜂擁而去,隨即他雙角後突地衝了出來,衝出宛若水晶琉璃般剔透並修長的四枚尖角!
“六角麒麟……”被眼前那一切震得發呆時,聽見狐狸再次低低說了句。
他微眯着眼一動不動注視着那個方向,眼看着那頭麒麟頂着頭頂六隻犄角縱身一躍朝西北方那片天空猛地一頂,那片天竟就此裂了開來,不由一聲冷笑:“麟者,仁也。異生六角,爲極煞也。嘖,到底是當年一怒之下引得天下大亂的麒麟蒼帝真身。”
不知道什麼叫麒麟蒼帝真身。
但即便是這樣肉身凡胎的也明白,此時那半空中如j□j重生般的麒麟,已同以往所知的那個鋣幾乎完全不同了。
從未他身上感覺到過如此凌厲的煞氣,它們劇烈到令天空崩裂,令四周那些原本被霜華所覆蓋的牆壁上一瞬染上一層焦黑。
濃重的煞氣令手腕上的鎖麒麟瘋了般顫抖起來。
不知該怎樣才能控制住它們,也無暇去顧忌這一點。因爲很快那片碎裂的天空內望見一道比夜空更加黝黑的空間。
空間內隱隱有個身影裡頭站着,見到鋣朝他衝去的一瞬似乎要避開,卻被鋣頭頂那如水晶般剔透的尖角一瞬刺透。
瞬間從他體內噴出股暗灰色的東西,無比腥臭,即便離得那麼遠都能從撲面而來的冷風裡聞到那可怕的味道。那種比屍臭更加濃烈和噁心的味道。
不由胃裡一陣翻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控制自己沒有嘔吐出來,因爲看到那些散發着令作嘔般氣味的暗灰色東西正透過鋣頭頂的犄角滲入他體內。他因此而劇烈地一陣顫抖,卻仍死死將那身影頂半空,彷彿不將他頂成兩段無論怎樣都不肯停手。
但那身影卻突然間從他犄角上消失了,一陣突然自那濃黑的空間深處所噴涌而出的血色煙霧過後,那瘦長如骨骸般的身影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
只留一陣細碎的鈴音那片天空裡輕輕迴盪了一下。
是之前曾聽到過的那種操縱着無常和鋣一路而來的引魂鈴。
它響起霎那鋣突然恢復形一頭從天上栽了下來。眼見便要直墜到地面,他一把攀住窗棱朝屋裡翻了進來,徑直到邊上一把揮開身邊的狐狸,似要再將手伸向,不知怎的突然一頭朝地上倒了下去。
隨即臉色突變得異樣蒼白,他猛地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眼見脖子處青筋根根爆出,他咬着牙用力朝地上捶了一拳,這令地板登時裂出碩大一道坑洞。
這狀況不能不叫大吃一驚。
“鋣?!”急忙蹲到地上試圖扶他,卻轉瞬被狐狸一把拖了開來。這令不由朝他一聲怒喝:“做什麼?!”
但話音未落,卻下一秒一下子呆了原地。
因爲那瞬見到鋣突然從嘴裡噴出一大口青灰色的東西。
那東西彷彿煙氣,又彷彿某種帶有生命的物體,它們爭先恐後地從鋣的嘴裡噴出,又轉瞬朝着四周那些閃爍着磷光靜靜站着不動的身影處擴散了開去。這情形看得一陣發呆,半天腦子都是空落落的,只依稀聽見狐狸似若有所思般道:
“一口氣從那屍王體內吞吃了三百多條冤魂,他能忍到現也算是本事。”
鋣聽見他這話突然冷冷一笑,轉身坐了起來,反手攤掌,掌心裡握着一把數寸長的釘子。
同之前洛林試圖用來釘向狐狸的那些東西,原是一模一樣的……於是一瞬明白過來,這必然是當時天燈陣裡,被裝成趙道士的洛林釘住了鋣的魂的東西。
“蚩尤刺,不知那屍王究竟怎樣弄到了這種物什,”隨後聽見鋣冷冷道,“他以這種東西釘入了的七竅,卻沒料想,也因此將他的行蹤同血脈聯繫一起。”說着,一邊慢慢掙扎着從地上站起身,一邊將那把釘子丟到地上:“從此,他即便靠那陣法逃得再遠又能怎樣,若他一旦回來,便立即能知曉他的所。”
“然後?”狐狸不動聲色望着他,問。
“然後,便會讓他爲今日沒有由着無常爲他做個乾淨的了斷而後悔。”說罷,回頭冷眼朝默不作聲站一側望着他的冥看了看,道:
“無論怎樣,所幸及時阻了這隻老妖做他的蠢事。否則,連累還要替他照料那個累贅,恐怕今後再無隨心所欲之日。”
“是麼?”冥朝他笑笑,“總歸是倆欠下的債,遲早記得還便是。”隨後朝望了過來:“說起累贅,倒也確實。不過至少也得承認,若不是因她靈血突現,也未必能有那力量使用分形之術從蚩尤刺的控制下j□j而出。”
話音落,感到鋣朝望了一眼。
短短一瞬的一眼。
就循着那目光也朝他望去時,他卻已一把拾起地上那隻死了一樣的虎皮貓,頭也不回到地朝屋外大步走去。
“去哪裡。”脫口問他。
他朝揚了揚手裡的貓,身形再次一閃,已外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刻不知怎的,心裡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很奇怪的一種感覺。
這感覺令不由自主朝後倒退了一步,然後又往門口處走了兩步……直至感覺到狐狸以一種同樣有些奇怪的目光一旁靜靜望着,方纔一下站定了腳步。
隨後突然冷得用力打了個寒戰。
不知道是因着周圍侵入骨髓的寒氣,還是狐狸眼中那淡淡又莫測的眼神。
於是一咬牙也朝着那扇門外跑了出去。
卻很意外沒有攔住。
狐狸沒有,方即真沒有,就連要狐狸和鋣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的冥也沒有。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跑出去,就像剛纔眼睜睜地看着鋣跑出去。
記得那方向原本有頭巨大的長着八根角的東西。
但它並不那裡,至始至終只見過它的影子,不知它是否已冥出現後悄悄離開了,直至一路跑到這棟房子外,外面用力吸了口潮溼且相較於屋內的溫度,便不再顯得那麼冰冷的空氣。
再擡起頭時,才突然發覺頭頂上竟盤踞着一條巨大的蛇。
蛇生八角,因而屋裡的時候,僅僅只看到它碩大的頭顱。它閉着眼彷彿熟睡,朝它望了陣,扭頭離開了,卻也不知要走到哪裡去,狐狸說,想要方即真殺了;鋣說,是個累贅。所以真的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似乎往哪個方向走都是錯的,所以隨隨便便朝前走着,四周依舊處停電的狀態,沒有也沒有車,一切靜得像墳墓。
然後漸漸發覺周圍什麼也看不見了。
好像一塊潮溼並流動着的黑布裡行走,走來走去永遠見不到盡頭,也不知道究竟是走到了什麼地方。
意識到這點不由停下了腳步,裹緊身上的衣服找周圍看了幾眼。
前不見頭,後不見尾。
似乎原本那一點點光亮也隨着離開的那棟房子而消失乾淨,而那一點點光來自屋頂盤旋着的那條巨蛇,它身上幽冷卻又美麗的冰藍色光芒。
這麼漂亮的光,誰能想到它來自地府深處呢。
就好象曾自以爲生活得那樣簡單而快樂,誰能知道它突然間眼看着便像是要終結呢。
鋣也罷。
若連狐狸都不願對撒謊,一切的一切是否意味着即將結束。
他是要離開了麼,還是要離開他。
想着,兩腿突然變得有點沉,想找個地方坐下好好休息一下,可週圍一片漆黑,就是路面也看不清楚,這未免令傷腦經。
於是只能繼續再往前走,走着走着,一些藍瑩瑩的光輕輕劃破濃重的夜色面前透了過來,長長的一道藍色,好像天堂裡一抹冷色的彩虹。
卻其實是來自地獄。
“冥王的結界裡走來走去做什麼。”當因此而嘆了口氣,朝那光下靜靜佇立着的房子走去是,便見方即真站門口處問。
“結界麼?”擡頭再朝那條蛇看了一眼,它依舊閉着眼,多麼巨大又多麼慵懶的一條蛇。
“它若睜眼,看過它可就再也回不到間了。”方即真再道。
“是麼。”
“怎麼了,寶珠。”他蹙眉望着,彷彿第一次才見到這個:“上面好好站着,怎麼就突然魂魄便出了竅。”
因這話而微微一怔:“魂魄出竅?”
“不然以爲自己爲什麼會這裡。”
“這麼說是死了……”
“倒還沒有。”
“那是……”
“回頭見到了冥王的坐騎,因而靈魂出了竅,所幸它睡着,否則便是冥王也無法將推回去了。”
“所以……是來救的?”
“差不多。”說着,他轉身朝屋內走去:“跟走。”
他身後跟着,屋裡一片漆黑,似乎比剛剛出來時黑了許多。
“不知那妖狐爲什麼要這樣對,”那樣走了幾步,聽見方即真忽然又對道。
“什麼意思。”
“知道麼,那個屋子被他用通冥寶錢布了個陣,那陣能引出的靈血。可是他一定沒料到的靈血能讓剋制住被附身後的狀態,所以之後的一切,似乎有些失控。”
“爲什麼突然對說這些。”問。
“因爲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其實那時,以恢復了靈血的狀況,只要藉着這太歲之手將殺死,那麼下一個輪迴之後,就能變回真正的樣子。”
“梵天珠的樣子。”脫口道。
他點點頭:“是的。”
笑笑。“然後,就是鋣的神主大了。”
“沒錯。”
“原來如此……”
“因而,走之前再問一句,想要殺了麼。”他回頭問。
認認真真的,不像是開玩笑。
“要走了麼?”於是問他。
“是的。”
“爲什麼走。”
“因爲不得不走。”
“那走吧,是不會要殺的。”
的話令他腳步頓了頓。
於是令也不由停了下來。心下一陣緊張,以爲他是要過來殺,但他只是朝看了看,隨後微微一笑:“就這麼放不下這一輩子麼。”
沒吭聲。
見狀他再次笑笑:“只隨口問問而已,選擇權。但,既然他都已經放下了,何不也就此放下。否則生生世世,倆究竟要糾纏到幾時。”
“生生世世,卻只有這一世。”
他再次看了一眼。
此時已到二樓,他朝樓梯便微微一側,示意從他面前過去。
走了過去,到了二樓。
隨即聽他身後輕輕嘆了口氣:“也罷,從此也不用再管了。”
話音落,突然手朝後背上用力一推,便朝前面猛地跌了過去。
幾步撞一個身上,眼前豁然亮了起來。見到了狐狸那雙碧綠的眸子。
他一手抱着,一手卻扣冥的咽喉上。
意識到望向他的一瞬,他倏地鬆開了手。見狀冥突然朝笑了起來,好似見到了一樣極其有趣且好笑的東西,他笑得那樣開心,隨後一轉身,手輕輕一揚,四周驟地一陣刺亮,又驟地一團漆黑。
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下意識抓緊了狐狸環身上的胳膊,他胳膊上溼漉漉的,一股鐵腥的味道。
突然記起同勾魂使正面的那一下撞擊後他便已經受了重傷,卻有很長一段時間忘了去看他身上究竟傷成什麼模樣。
直到四周再度亮了起來,那種由路燈和萬家燈火滲透進來的光亮,纔看清他此時身側的模樣。
一身的血,被他長長的黑髮掩蓋着,以致直到現方纔發覺這一點。
卻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便用力吸着氣,用着他不知聽不聽得清的聲音問他:
“剛纔做什麼,狐狸,要殺冥王麼?“
“以爲這小白一時混帳,又不知被他引去了哪裡。”
“不是希望被方即真殺了麼,那同被冥王引走有什麼區別。”
這話不知怎的令他冷冷一笑,他鬆開手,看着沒站穩跌坐到身上:“呵……這個蠢材。好容易借得這樣一個機會,好借太歲之手將殺死。然後,只需一個輪迴,寶珠,只需再一個輪迴,就能變回真正的樣子……還給哭什麼,哭什麼!”
咦,他說哭。
幾時哭了。
但不想同他爭辯,只認認真真看着他,問:“真正的樣子,梵天珠麼。”
“是的。”
“那還會記得現的一切麼?”
“都成神了,還需要記着這些勞什子的玩意做什麼。”他再度冷笑。
於是也冷冷地笑了一聲:“是麼,那就是不記得了。不記得總是這樣欺負,不記得總是叫小白,不記得的一切壞處,便解脫了。”
“嘖,總算聰明瞭一些。”
“那麼又算什麼,狐狸,”站了起來,朝自己身上指了指:“林寶珠又算什麼。”
“林寶珠便是寶珠,寶珠便是梵天珠。”
“他媽放屁!林寶珠就是林寶珠!只有一家點心店和幾十平方米房子的林寶珠!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的林寶珠!碧落!殺了林寶珠就是爲了的梵天珠!他媽夠狠!乾脆從來都沒眼前出現過!然後跟那些妖魔鬼怪一樣出現一刀殺了,倒也是痛快!爲什麼要拖到現!爲什麼要讓死得咽不下這口氣!他媽知不知道咽不下這口氣!咽不下去!咽不下去啊!!!”
最後那句話從喉嚨裡尖叫而出時,見一直沉默着的那隻狐狸突然伸出手來似乎要阻止繼續這樣瘋了般的發泄。
所以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他那條已經爬滿了血跡的手上咬了下去。
咬得肌肉牙齒間咯咯作響,咬到滿嘴都是他血腥甜腥甜的味道,用力把那隻手推了開來,轉身想離開這身邊,離開他。
可是頭髮卻被他一把給扯住了。
他用力將扯向了他,目光冰冷,連那總是微笑着的脣角也是安靜而冰冷的。
他冷冷抓着,將冷冷地推到他身後那道冰冷的牆壁上,隨後一低頭冷冷地吻住了,那嘴脣冷得快要把凍僵了,於是終於感覺到自己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咬着他不停而用力地吻向的嘴脣,抽打他的臉,扯開他抓緊的手。
直至一切都徒勞無用。
便將自己後腦勺狠狠地朝牆壁上撞了過去。
“瘋了!”頭同牆壁撞出那一聲沉悶響動時,他終於開口。然後他鬆開了,朝後退開,退得遠遠的,手朝門口處輕輕一指:“走。”
晃了晃發昏的頭看了他一眼,將被他扯得散亂的頭髮理了理乾淨,然後徑直朝那方向走了出去。
那一瞬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失去他了。
雖然也從未真正的得到過他。
他和鋣,無論哪一個,無論哪一輩子,他們只屬於一個——梵天珠。
那個無比飛揚跋扈,意氣風發的女。
只是他們透過而望向她的那一層玻璃。
輕輕一敲便碎裂的玻璃。
然後,不久之後,他們便會去找另外一面,再另外一面……
直至終於有一天,那個徹頭徹尾的梵天珠回到他們身邊。
“再見。”於是經過他身邊時,擡起頭朝他笑着道。
他依舊目光如冰。
看,這便是妖精。
當他被索取他所不能給予的東西時,便會這樣乾脆而決絕地放棄。
他放棄了,是麼。
於是扭頭離開,用着自己最快的速度。
一口氣奔到樓下再一口氣奔出這棟樓,到外面,劈頭蓋臉的雨彷彿戲弄般撒了一身。
好冷。
伸手朝遠處那輛迎面過來的出租伸出手。
那隻手卻突然被另一隻手猛地扯了過去。
隨後跌進一副溫熱的胸膛裡。
狐狸的胸膛裡。
他胸口爲什麼突然又暖和了起來,是因爲他也是從樓上奔下來的關係麼。
還是因爲他發怒而令全身變得發熱。
他那樣怒氣衝衝地望着,好似欠了一整個世界他身上。
可是不都已經放下了麼。
不是已經聽話地離開了麼。
他還這樣生氣是爲了什麼。
於是擡起頭,拍拍他的臉:“不要生氣了,狐狸,真的走了。”
還想說,走到一個再也不會讓看到,也不會讓看到的地方去。
但話沒說出口,他突然將一把拖進了身後的房子裡,然後關上那扇門,把用力壓牆壁上。
再一低頭,將他發燙的脣壓了不知所措地發着抖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