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屍地四
黃泉村。
當然沒聽說過什麼黃泉村,更不明白爲什麼會有村子給自己起那麼晦氣的名字當村名。
但沒等回答,黑暗裡又有笑了起來,聽聲音是何北北,他一邊笑一邊道:“肯定沒聽說過,那村子出事時她年紀應該還小吧,這種事除了們上年紀的,真沒太多知道。”
“什麼黃泉村?什麼出事??們說什麼?”這時林絹突兀邊上開口,把給嚇得一跳,不過她要問的正是想問的,所以朝她身邊靠近了點,想聽聽這些會怎麼回答。
“黃泉村倒也不是那個村的正經名字,只是因爲它當初出的事,所以後來被叫做黃泉村,算起來也是個景點吧,只不過很少有去。”何北北答道。
林絹再問:“它出過什麼事?”
“好像是場瘟疫,對麼老謝?”
聽何北北問,謝驢子沒吭聲,倒是張晶一旁輕輕說了句:“也不能說是瘟疫吧,反正死了很多,有說是因爲村裡的土質不乾淨,所以那些都中了毒。”
“中毒?那們去那裡做什麼?”聽到這裡忍不住問。
“當然是爲了拍攝。”何北北道。
“拍攝?去拍那個村子?”
“對。”
“一座死過很多的村子有什麼好拍的,們不是要拍旅遊景點麼?”
問的話令他們似乎沉默了陣。
隨後聽見有吃吃地偷笑,但不覺得自己問的話有什麼好令他們發笑的。
從上海到這裡,們開車走了三天兩夜,跑那麼遠的路只是爲了來散心和看他們拍攝記錄片,此時卻聽他們說要到一座曾經死過很多的村莊裡進行拍攝,這讓很不舒服。甚至有點兒憤怒,因爲來之前他們完全沒有提到過這件事,甚至路上也完全沒有提過,直到臨近那個村還有半小時路才突然說起,這不是刻意隱瞞又是什麼。
想到這裡,忽聽見汪進賢慢悠悠說了句:“們要拍的當然是旅遊景點。”
“那種村子也算旅遊景點?”林絹插嘴問了句。
“不是早說過麼,們去的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景點。們的宗旨是要走的就是一般不太會去的地方,要看的就是一般不太會去看的地方,比如,那座村子。”
“它有什麼可拍的地方麼?”問。
“那是當然。”
“例如?”
“例如,”他似乎微微沉吟了下,隨後話鋒一轉,突兀問道:“說起來,網上關於鬼的視頻很多,但那上面見過真的鬼影實錄麼?”
愣了愣。半晌才意識到他這是問,便答:“從來不看那種東西。”
“是麼。因爲害怕?”
“對那些不感興趣,也不信那種鬼神說,都是騙的。”
“呵,是麼。說老謝,咱好像找了個無神論者進來。”
“那敢情好,有懷疑才能增加可看性。”謝驢子答。
不由皺眉。正要繼續再問,身邊林絹突然擡高了話音,大聲道:“說,們有什麼事能不能開了窗再講?們談這些東西沒必要把車廂裡搞得那麼黑吧。”說着轉過身用力敲了敲身後駕駛室的隔斷:“阿哲!把窗開下!”
“他不會開。”見狀汪進賢再次開口道。
“爲什麼?”
“因爲這段路上們必須把窗這麼密封着,爲了安全。”
“安全??”
“是啊,之前繞過彎口的時候,您沒看到路邊的那塊牌子麼?”
“什麼牌子?”
“路標,指着們現走的這條路,叫做九曲道,全長六十五公里,處兩座大山中間,是黃泉村通向外界的唯一一條路。”
“這和把車窗都密封起來有什麼關係?”問。
“九曲道還有個名字叫焰口道,說不信鬼神說,那麼放焰口這詞有沒有聽說過?”
“聽倒是聽說過的。”
“那就行了。據說,這條路是黃泉村死掉的那些走焰口的地方,所以很容易碰到他們,尤其是傍晚時分。”說着壓低了點聲音,他再道:“而如果不小心被他們撞見,他們會拉做替身,聽說以前出過事,有開車走到這裡總是會發生怪事,不是看到影就是車裡多出個,所以後來得出個經驗,就是必須把所有的車窗都給封死了。”
聽他說到這裡,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的,忽然聽見車外好像有低低嗚咽般一陣風聲捲過。
顯然林絹也聽見了,她呼地坐起聲驚道:“那阿哲怎麼辦?!”
“他?他沒事,年輕男陽氣旺,況且車頭還掛着j□j,不礙事。倒是們這幾個女,就不同,陰氣重,容易撞客。”
“那們都有病啊!既然這樣還要來??”
“不是說了麼,爲了拍攝。”
“什麼地方不好拍偏要來這種地方拍??”
這句話剛脫口問出,便聽見有突地發出陣悶笑。
隨後羅小喬笑着叫了聲:“去!憋不住了憋不住了!”隨後突然四周猛地一亮,不知是誰把手電筒打了開來,雪亮的光束正對着的方向,照得忙不迭用手將臉一把擋住。
與此同時聽見周圍那幾跟着羅小喬發出無比開心的一陣鬨笑,一邊笑一邊朝對面的角落裡看着,這當口總算是適應了眼前的光線,於是一眼見到那方向站着攝影師小邵,他正抗着他的攝像機朝和林絹拍攝,一邊拍一邊豎豎大拇指,由衷讚歎道:
“這表情不錯,這開頭絕對絕對不錯!夠真實,忒真實!”
此刻周圍玻璃窗的擋板亦都緩緩降了下去,譚哲駕駛座上按了兩下喇叭,回頭朝林絹笑笑。
見狀氣得臉上驟然充血。
原來剛纔他們把車廂里弄那麼暗,又神神叨叨說了那些東西,純粹是爲了把和林絹的反應拍下來麼。這羣真?**還值模嫘燒庋僱餳永茫皇畢胍⒆鰨戳絲戳志鉕限蔚牧成慍聊訟呂礎?br/
遂不再理會他們的說笑,轉頭望向窗外,透過玻璃的反光望着外面那些暮色裡變得極其模糊的曠野。
此時晚霞西邊天空已只留下一點深邃的紫色,擴張出無盡的暗,像一頭巨大的野獸般無聲吞噬着這輛車所發出的唯一一點光亮。而籍由這點光亮發現,雖然剛纔那幾一唱一和地是作弄和林絹,但所說的話倒也不盡是胡言亂語,車下這條有些崎嶇的路的確是處兩座大山之間的,那兩座山已暮色裡只剩下深灰色的影子,彷彿天際的雲層一樣,層疊而寂靜。
再遠些,便真如一個的喉嚨口一樣,將這條路狹窄地包圍着,於是令油然生出一種有些壓抑的感覺來。
“看焰口麼?”正看得出神,羅小喬靠到身邊也朝窗外看了眼,然後輕輕吸了口氣:“真漂亮啊,這地方。”
實不覺得這種又黑又壓抑的地方有哪方面是值得讚一聲漂亮的。
也許這就是做藝術的與普通間的區別吧,們缺乏家所擁有的那種發現美的眼神。
於是隨口應了聲,眼角瞥見林絹剝了支香蕉遞給,正要轉身去接,可是突然眼前那片車窗外突兀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將的注意立時引了過去。
想那可能是棵樹,歪歪扭扭的,好像個影一樣,因此突兀被車燈照過時讓冷不丁地驚得一跳。
而這神情讓羅小喬又咯咯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指着,回頭對何北北他們道:“喂,她剛纔還說不信鬼神啥的,哈哈們信不?看她被一棵樹給嚇得……臉都綠了。”
“還當是個。”皺眉道。
一時覺得自己對這個總是笑得瘋瘋癲癲的女似乎有些討厭了起來,便啃着香蕉朝林絹身邊坐了過去,這時身下突兀一陣顛簸,幾乎把顛得一屁股坐空,隨即聽見譚哲低低罵了句:“操,這路真見鬼。”
“怎麼了?”也感覺到這幅度顛得有些太過厲害,謝驢子搖搖晃晃朝駕駛座附近走過去,一邊眯着眼朝前方被燈照亮的路況看,隨後輕吸了口氣,也咕噥着罵了句:“操……這路敢情就他媽從沒修過麼,能糟成這樣。”
聽他們這麼一說不由朝車頭處看了一眼。
就看到正前方被車燈所照的那片路面……事實上也不能叫做路面,就是一條被無數的車輪印給碾出來的道痕,這輛搖搖晃晃行駛着的車子前一路延伸着。道上都是坑,大大小小,深深淺淺,因而令得這輛原本疾馳如飛一般的車此時走得磕磕絆絆,唯恐一個顛簸就那些陷阱般的坑洞裡扎進去出不來了。
那樣又朝前開了一陣,藉着車燈的光線隱隱見到一些房子的輪廓遠處浮現了出來。
“這是到了麼。”朝那方向指了指,譚哲問謝驢子。
“沒錯了,”謝驢子眯着眼道,一邊朝身後看了過去,目光略略有些興奮,又似乎帶着那麼一點微微的不安:“兄弟們,準備收拾下,黃泉村到了。”
這句話令所有情緒一下子有些激動起來。
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這樣激動,就爲了能拍這麼一座處荒山野嶺間的村子麼?它看上去僅僅就幾間破房子而已,零星散佈一些長滿了雜草的農地裡,荒涼又醜陋。這樣一種地方,究竟有什麼好拍的……
想到這裡突然一個激靈,因爲就前面一棟房子隨着距離的接近漸漸顯露出它清晰的輪廓時,突然感覺自己記憶深處有某樣東西似乎一下被喚醒了。
當即用力拍了下謝驢子,匆匆問他:“謝驢子,這村的本名叫什麼?”
他被拍得一愣,怔了片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本名?這倒不清楚,好像聽說過不過忘了。”
不由皺了下眉。
“問這個幹什麼?”見狀他問。
沒回答,正再次盯着那棟房子仔細地看,突然隱約見到那房子屋檐上有團黑糊糊的東西一瞬跳了過去,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
這當口車子停了下來,車內燈全部打開,將周圍那原本漆黑一團的世界照出明晃晃一團柔和的光亮來。於是所有都立刻興奮地帶着他們的行李說笑着下了車,夜的靜亦被如此輕易地打破,正如那點光亮輕易撕開了夜的黑。
因而似乎除了以外沒有聽見剛纔車子停下的一剎那,有陣奇特的貓叫聲自遠處某個方向哀哀地響起,而那方向有棵歪脖子老槐樹孤零零地矗立着,正如十多年前所見到那一棵一般模樣,如同個蒼老的影般站那裡。
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它乾枯的樹杈上吊着一隻貓。
通體漆黑的貓。
而這棵卻沒有,只有一根細長的東西隨着風微微晃動着,想看看清楚它是不是就是當年吊掛着那隻貓的繩子,但沒敢過去,只僵立原地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很多被所遺忘了很久的往事,隨後望着忙碌地收着行李的謝驢子,問他:
“們爲什麼要到這裡來……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們知不知道這地方們根本就不應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