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屍地九
相比羅小喬的興奮,張晶倒依舊一副無所謂的神情,只淡淡說了句:“別高興太早,也許只是猴子之類的東西。”
“猴子的個頭有那麼大麼?”羅小喬反駁。
“這裡兩邊都是山,難保不出猿類,猿的個頭就能有那麼大。”
羅小喬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搖搖頭:“跟說總是最沒意思,要承認世上有鬼真比登天還難。”
張晶笑笑,目光掃到窗上和牆上剩下的那些紙符,便望向,問:“這麼多符,們貼的麼?”
點點頭。
她再次笑了笑,“有意思,原來所謂無神論者,偏偏是最信鬼這樣東西的,連出門都帶着這種玩意。”
雖然話音裡沒有謝驢子他們那種明顯嘲弄的感覺,但不喜歡她看的那種眼神,就像她剛纔看着林絹時那樣子一樣,某種若有所思,好像是她某個研究對象。所以沒再同她說些什麼,見林絹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些,就坐到牀邊,問她:“剛纔看到的那什麼樣,還記得麼?”
這話令她肩膀再次抖了抖,幾乎把送到嘴邊的香菸也給抖落到被子上。然後費了點勁把煙給點燃了,她低頭用力吸了兩口,才瞥了一眼皺眉道:“都快嚇死了,怎麼記得住那臉長什麼樣。反正就知道是個女,好像有點年紀吧,瘦瘦的,臉還有點長……”說到這裡頓了頓,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便又道:“好像記得她睡邊上時,靠她那一頭一股股的冷風,還以爲是窗子沒關牢。但現,看,一點風也感覺不到,所以說怪不怪,這到底是不是的幻覺?”
最後這句話,顯然是有心說給張晶聽的,因爲她向張晶的方向傾了傾身子,並且望向她。
張晶沒有回答,也似乎並沒有聽見林絹的話,從之前和說完話後她頭就一直低垂着,好像想着什麼。倒是羅小喬,聽完林絹的話後轉過身,搓了搓手臂突兀道:“有點年紀,瘦瘦的,臉還有點長,聽上去倒是跟王寡婦有點像啊。是嗎寶珠?”
沒作聲,但心下倒也認同她的說法,因爲王寡婦的確比較瘦,臉也有點長。
但如果真是她,這不就意味着當真有魂魄來過這間屋,並且還是窗戶上貼着符的情形下,而和那些符竟都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存。
亦或者……之前大門口的那團火,難道就是她進來時所發生的……
想到這裡,不由微微打了個寒顫。
雖然王寡婦生前待很好,也挺喜歡她,但絕對不想要這樣的情形下同她見面,更何況這會兒甚至感覺不到她究竟什麼地方,無論剛纔客堂裡,還是這件屋子裡,都沒有見到過任何有魂魄存的跡象,而偏是這種完全無法確定的狀況,卻是比真見了她魂魄站這裡更加令感到可怕的一種感覺。
所以當羅小喬走到身邊問話的時候,一度完全沒聽見她說什麼,直到她彎腰靠近了一點,肩膀上輕輕推了把,這才反應過來。隨即意識到她跟張晶都朝腳下某處看着,並再次問道:
“寶珠,這是踩的麼?”
隔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就離腳不遠的地方,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那片水泥地上有一些白色的粉末。它們淡淡的,好像的腳印似的樣子,沿着牀邊到門口一直線,估摸着大約有五六對。可惜被剛纔們走來走去時給弄糊了,有些看起來明顯一些,有些則糊得幾乎完全看不出形狀,只依稀可辨腳印是光足,並只有前掌部分,彷彿一路踮着腳前行,直至張晶的腳下處,其中一對的腳印卻很突兀地反了個方向。
好像到了這裡後又離開了,但只此一對,因而顯得有些孤零零地反轉其它腳印邊上,腳掌寬闊的部分朝着窗口的方向,似乎自這一步後便憑空消失。
張晶低頭用自己的腳它們邊上比劃着大小。
想起剛纔跟說完話後,張晶就一直這樣低着頭。原本以爲她想什麼事,卻原來從那時起她就已經注意到這些腳印了麼?當即朝她看了眼,一邊搖搖頭道:“看這腳印都能看得出腳趾,這麼冷的地方,怎麼會光腳地上走。”
“說得倒也是,”羅小喬咕噥道。低頭又仔細看了兩眼,正打算再繼續說些什麼,沒料想林絹趴牀邊也正全神貫注望着牀下的腳印時,嘴裡菸頭上燒得火燙的菸灰突然徑直掉了下去,剛巧落那腳印淡淡的****上,只聽嘶啦一聲響,便見一團火光驟地亮起,像條急速竄出的蟒蛇般一口朝着張晶的小腿上狠狠咬了過去!
張晶的褲子立刻就被燒着了。
本是羊毛質地的料子,被腳下直竄而起的火一點就着,瞬間焦臭伴着股濃重的蛋白質燒糊味,一時竟令守她邊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突然發生的們都給嚇傻了。
直至聽見她扭曲了臉尖叫呼痛,才一下回過神,趕緊抽起被子猛地朝她腿上拍過去,又被羅小喬迅速倒下一瓶礦泉水,這纔將她腿上的火焰給撲滅。但由此引起的傷勢已是不小,用水將邊上燒破的褲子淋開後,可看出她小腿上已被燙出很大一片水泡,所幸褲子厚,她腿又細,所以沒造成更大的傷害,不然這荒山野嶺的,們根本不可能帶着她去醫院治療。
“該死,這不是老謝他們帶來的磷粉麼,還當是石灰……”一切平靜下來後,羅小喬看着地上剩餘那些腳印心有餘悸地咕噥了一句。
也意識到了這點,但沒能說什麼,只隨口道:“趕緊清理了吧,這東西燃點太低,萬一再燒起來怕有麻煩。”
“那也得等他們回來拍好了再說。”羅小喬想也不想便否決了。
於是也沒再跟她繼續爭,只怔怔看着地上那團被燒焦的痕跡,腦子裡再度亂成了一團。
試圖理清楚眼下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無論這沾了白磷粉的腳印是屬於誰,它一定是從客廳方向過來,並且踩倒了那些曾被汪進賢謝驢子他們鋪地上的磷粉。只是不知究竟是什麼原因,之前始終沒能見到這個‘’,也沒見到被它踩出的腳印。
直到現才發現這些腳印的殘餘物,雖然模糊得幾乎看不清楚基本的形狀,但起碼可以看出,它們跟以前見過的那些鬼腳印很像,同樣都只可見到半足,而且腳趾並得很攏。
有說鬼沒有腳後跟,所以走路總踮着腳。但那其實是個誤區,只因爲魂魄很輕,令它們處遊蕩的狀態,偏又習慣了做時的走姿,因而就成了這種姿勢。而腳趾之所以並得很攏,那是因爲它們保持着死後僵硬的狀態,所以若深夜荒僻地方不巧見着有踮足前行,那麼就該注意迴避了。
基於以上,想這屋子裡恐怕真的有那種東西蟄伏着。或許用某種方式躲避着,因而無法見到它們的蹤跡,當然也可能情況更爲糟糕,那就是——它們兇險到了已經能避開這雙陰陽眼。
當然不希望是後者。
記得狐狸說過,鬼兇爲厲,再兇爲煞。普通的鬼很弱,若是一般的時運差些身體差些,那麼不需要具備陰陽眼,那些也能見到那些東西。但若是比煞還兇險,則即便像這樣生有一雙陰陽眼,也恐怕無法將它輕易窺見。
這麼些年來,見過形形j□j的鬼,有很尋常的,也有極兇險的。
但凡只要它們出現面前,都可以看見。
所以,完全無法想象那種能比煞還兇險的鬼究竟會是兇險到什麼樣一種地步。
而那種東西的出現又究竟帶着什麼樣的目的?
大凡亡魂,只有對生前世界存着無比的執念時候,它們纔會放棄進入往生,並不停地一個只有它們所能感知的世界裡遊蕩,或者乾脆被束縛自己所執念不忘的那個地方,經年不得離開。因而想知道它們真是被汪進賢他們‘請’來的,還是根本就一直這地方沒離開過。
如果是後者那還好,至少怨氣弱於執念。而如果是前者,那就危險得多,因爲遊蕩得越久,執念就越深,並會轉變成日益強烈的怨氣。那怨氣長年累月地被如岩漿般壓制着,一旦有一天被喚醒,則如火山爆發,完全不可收拾,比如當年那滅了整整一村的大奶奶,便是最現實的例子。
但無論前者亦或後者,能夠不避諱‘引火燒身’的東西,必然都是極其棘手的。因而繼續同它們處一室,那麼無疑引火燒身的便就是們這些活,所以無論怎樣都必須要設法說服他們馬上離開這鬼地方纔是,而張晶這一受傷,讓覺着或許是個難得的契機。
想到這裡,正打算試着先說服羅小喬,窗外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看到那些追着“鬼影”而去的男們正相互間低聲說着什麼,一路朝這屋子走了過來。
羅小喬見狀趕緊蹦跳着迎了出去。
不出片刻他們都陸續進了屋,應是已聽羅小喬說了剛纔所發生的事,所以謝驢子頭一個到了這房裡,手裡還提着他們所備着的醫藥箱。走到張晶跟前一看,不由皺了皺眉,隨後蹲□熟練地開始給她處理傷口,一邊問和林絹道:“這屋裡有沾了白磷粉的腳印?”
沒來得及吭聲,羅小喬已一邊將其餘攔門口處,一邊指着地上模糊的那些粉末印道:“就是這個,看,還算清楚吧,都可以看出腳趾頭。”
“確實啊……”見狀小邵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立即蹲下仔細地用攝像機拍了起來,隨後疑惑道:“只有前掌,難道是踮着腳走的……”
“對啊,不是說鬼都是踮着腳走路的麼,因爲它們沒有腳後跟……”
“也是可以踮着腳走路的,”羅小喬那句話還沒說完,被出聲打斷。見她有些不滿地轉過頭來要反駁,立刻望向謝驢子,對他道:“張醫生這傷看上去挺嚴重的,不如們馬上送她去附近的鎮醫院吧,萬一惡化就不好了。”
這話令謝驢子遲疑了下。看得出他有些爲張晶的傷擔心,但又剋制不住自己這村裡尋鬼的****,畢竟剛剛纔見過疑似鬼的東西出現,因而有些猶豫地擡頭望了望門口的衆,隨後纔對張晶道:“她說得倒也是,要不今晚送去醫院。”
“沒事。”也許是立刻便感覺到了其他望向她的視線,張晶笑了笑,道:“已經用過了抗菌消炎的藥,就這麼點小傷沒啥大不了的。說起來,們剛纔見到那東西了沒?”
“沒有。”見她這樣說,謝驢子雖沒有明顯地表現出來,但仍是看得出他頗有些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隨後他道:“那東西等們追出去時就已經沒影了,不過呢,倒也不是就完全沒有任何收穫,因爲們一路沿着外面那條路搜索的時候,見到有一棟屋的門敞開着,所以們就進去看了。猜們那裡頭髮現了什麼?”
“什麼?”
他想賣關子,但還是忍不住比劃了個盒子的形狀,頗有些興奮地對張晶道:“們發現了好幾口棺材。”
“棺材?”聽他這一說,羅小喬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蹲到謝驢子身邊望着他,急急問道:“是義莊麼老謝?但沒聽說過這村裡有義莊啊……”
“不是義莊,”謝驢子還沒回答,汪進賢朝屋裡走進了一步,道:“就是一棟普通的房子,但客堂門敞開着,裡面擺着很多棺材,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所。”
“而且那些棺材都是空的。”何北北插嘴道。
張晶聞言眉頭一皺:“們還去開別棺材了?”
“沒事,”謝驢子見狀笑笑:“反正都是些無主的,而且都是空棺材,就不知道擺那裡是爲了幹什麼,網上也沒見有說起過,所以打算明天一早過去再仔細研究一下。”
“們不會是想那種地方也招魂吧。”聞言林絹冷冷問了句。
“沒這麼打算,”汪進賢朝她看了一眼,笑笑:“其實仔細想想之前寶珠說的話,倒也覺得沒錯,這種地方貿然招魂的確冒失了些,所以到時候們也就過去取一些鏡頭。”
“取完們就可以走了麼?”問。
他沉吟了下,似乎很快地同謝驢子互相望了一眼,隨後對道:“是米婆的後代,所以有個問題想問問看。”
“姥姥不是米婆。”
“呵,們不糾結這個。”
“那想問什麼問題。”
“就想問問,知道養屍地是怎麼回事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