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養屍地十

養屍地十

養屍地又叫蔭屍地,傳聞裡是喪葬風水裡最爲兇險和需要避諱的地方,因爲範圍內的土地天然陰盛以致吞噬了地氣,所以有‘葬那種地方的屍體不容易腐爛,天長日久容易屍變。’這一說法。聽說最佳的養屍地裡連細菌這樣的微生物也無法生存,是一種完全沒有任何生氣的地方,所養的屍體不僅屍身不腐,還能‘起屍’,若被具有異能的操縱,則成了兇險無比的一種存,比如走屍一族所操縱的那些。

但雖然知曉這些,當時卻並沒有回答汪進賢的問題,一來不想因此而引起他們對鬼怪一說更大的興致,二來總覺得這些既然是對鬼魂抱着極大的興趣而來,不應該還需要問關於養屍地的事,想來他們來之前必然是做足功課的。

所以既然他突兀這樣問,肯定不是單純爲了想弄明白養屍地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定還有別的什麼原因,所以沒吭聲,看他繼續還會說些什麼。果然片刻的停頓之後,衆紛紛投向他的狐疑目光中,他好像說故事一樣慢悠悠地又道:“剛跟着老謝追出去的時候,們都走得很快,沒能跟上們。但正因爲這樣,讓無意中看到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羅小喬問。

“記得剛到這村子時寶珠姑娘曾經給們說過一個故事,就是關於那個墓姑子的事,”說着,他看了一眼,繼續道:“說這村裡很多牲口死得很特別,是吧,肚子被刨開裡面除了骨頭什麼也沒了。本來覺得可能是胡編的,爲了讓們感到恐懼而知難而退,不過當見到那個東西時,覺得那故事的真實性還是比較強的,因爲見到了一頭羊的屍體,就老謝他們經過的地方偏左一點的一棟房子土牆邊,半邊身體土裡,半邊身體外面,顏色幾乎和周圍的土一樣,所以如果不非常仔細的話,根本就發現不了。”

“那是怎麼發現的?”羅小喬再問。

他笑笑:“當時想借着手電光去找他們的行蹤,說過,他們跑得很快,而的腿有點風溼,所以被他們拉後了一大截。但那光讓掃到小邵的同時,也無意中掃到了那隻羊露泥土外的半具屍體,當時望見頭顱的形狀時還當是個,所以趕緊跑過去再仔細看了,之後才發覺原來是頭羊。它當時的樣子就跟寶珠所形容的差不多,除了頭以外,整個身體就像層皮一樣嵌泥地上,很薄的一層,不過還能看出裡面的骨頭。”

“是麼?”聽到這裡謝驢子不由插嘴:“它哪裡?剛纔怎麼不說現才說,趕緊帶們看看去。”

汪進賢朝他輕瞥了一眼,道:“急什麼,聽把話說完。除了屍體的形態,有一點讓覺得最意思,那就是這村子裡沒應該有好些年頭了吧,所以,這羊死了最起碼也應該有二十來年了。但奇怪的是它居然一點都沒腐爛,們想想吧,那麼些年終日就那麼半埋土裡,一般屍體早就成一堆白骨了,但這頭羊的屍體就像保存密閉空間裡的木乃伊一樣完好無損,甚至它的皮膚和毛都和周圍的土一個顏色了,但它連眼珠居然都沒有爛透。”

“眼珠也沒爛?”張晶有些吃驚地輕吸了口氣:“不可能啊……”

汪進賢對她這反應頗爲滿意,因爲這是整晚間這名心理學專家兼無神論者第一次露出這樣動容的神情,所以微微停頓了下,他才點了點頭繼續道:“的確不可能,但卻是事實,總之到了白天領們去,們自然就清楚了。”

“不如現就去唄?”小邵揚了揚手裡的攝像機道。

“不急,”汪進賢搖搖頭:“看,這地方並不乾燥,也不是極度寒冷的地方,所以無論怎樣,正常條件下一般屍體就那麼裸呈土地裡,早就爛透了,因而,除非出現一種情況,才能讓那頭羊屍經過多年都不腐的奇蹟所發生,那情況就是……”

“養屍地……”汪進賢最後那句話還未說完,謝驢子瞪大了一雙眼脫口道。

“是的,養屍地。”汪進賢聞言點點頭。隨後目光閃了閃,朝衆看了一圈後他再道:“而正是因爲這一點,讓想起了關於這個村子的另一個傳聞。”

“什麼傳聞?”謝驢子問,一邊又似自言自語地咕噥了句:“還有沒跟說過的傳聞麼?”

“有,因爲當時覺得那可能只是個別捏造故事,也就沒說,順便也是爲自己下本小說留個素材。”說着汪進賢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繼續道:“事情是從一個讀者那裡聽來的,姑且叫他X吧。X是個蠻早以前就開始跟網上連載的讀者,他私下常跟聊天,屬於沒見過面但交情也算比較久的那種。那天老謝剛把們那帖子發出來置頂,他就QQ上密了,說有件事想讓知道。”

“他說他以前老家就是黃泉村的,二十多年前隨他爹媽和爺爺離開了那個村子搬進城裡,希望不要貿然進那村子。就問他了,爲什麼當初他們全家都搬離了那個村子,是因爲黃泉村死那麼多的關係麼?那時X似乎遲疑了下,隔了好一陣纔再次發來信息對道,不是,他們全家早村裡出事前就搬走了,至於搬走的原因,是因爲那時他們家存了筆錢,所以想給祖上的墳重新遷到個風水更好的方位去,於是就挑了個黃道吉日將他曾祖父的棺材從村子的墓地裡給請了出來,誰想請出的同時,卻發生了點讓意想不到的事。”

“先是擡棺材的工嚷嚷說,那口棺材特別沉,都要把肩膀給壓垮了。但通常棺材只有那種木質特別好的纔會特別沉,而那曾祖父去世時,他們家裡家境並不好,所以只能制了套薄棺,這也是後來X的父母及祖父想要將它重新進行遷葬的原因之一。”

“而就那些工抱怨棺材擡沉沒多久,那用來吊着棺材的繩子突然間就斷了,棺材一下子從六尺高的地方掉回了原來的墓坑裡。當時棺體就斷裂了,雖然上面看?**ッ皇裁創蟀匾慌閱慷謎夤痰腦卻清清楚楚地看到,就裂開的棺材板底下,彈出了半條軟塌塌的手臂。”

“原本棺材裂了露出屍體是沒什麼特別的,但X當時所見的情形卻很特別,特別那口棺材裡的死者已經被埋了至少有半個世紀了,但從棺材裡彈出來的那條手臂,它露壽衣外的那隻手掌竟然一點也沒有腐爛。雖然乾癟枯黃得像團乾柴,可皮膚是皮膚,指甲是指甲,那手指看上去竟好像還有彈性似的,從棺材裡被彈出的一剎那由原本合攏的狀態中舒展了開來……”

到底是做文字工作的,汪進賢不緊不慢說着那些東西時,有如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讓油然生出一種深入骨髓的冷。

幾乎可以異常清楚地腦子裡勾勒出那個X當時所見的情形,直至第二天被頭頂明晃晃的太陽曬着,那種抑鬱的情緒依舊揮之不去,彷彿腦子的某一個黑暗角落裡頑固地生了根,發了芽。

隨後一路上,跟着這些前往前夜所說那個地方的途中,跟林絹手挽着手慢慢走他們後面,看着他們快步走村子清冷死寂的小路上,並如此興奮地高談闊論着前夜的事情以及汪進賢后來所說的那個X的故事,有種彷彿同這些生活兩個世界裡般的感覺。

當真叫無知者無畏,他們從未見過那些兇險的東西,所以完全無法知道自己一味所追求想要召喚出來並拍攝的東西,究竟可能會有多麼可怕。

卻也難怪,誰叫汪進賢后來所說的那些東西,對於這些原只想拍些鬼影的來說,無疑是種嶄新的無比強大的誘惑。

關於那個X的故事,後來汪進賢是這麼說的。

當時參與遷墳的都看到了棺材裡那具屍體的狀況,幾十年沒有腐爛,他們覺得非常驚訝,並由此認爲,這塊墳地一定是風水寶地,能把屍體保存得那麼完善。

只有X的爺爺不這麼認爲,因爲那老爺子書念得比較多,對風水什麼的概念也比村裡其他要多一些。所以將棺材修正一番重新埋回原處後,一到家,老頭就對X的父母說,糟了糟了,這地方沒準是個養屍地。養屍地所的地方陰氣極盛,生氣全無,所謂死,獸過獸亡,是個大凶之地。也不知過去那麼多年這村子究竟是怎麼會保存了這麼多丁,按理說,該是早都已經死絕了的。

所以沒過多久,他們一家就匆匆從黃泉村裡搬走了,走時雖然暗示過周圍的鄉鄰這地方不好,能搬趕緊搬,但說得如此隱晦,又能有誰能夠明白呢。

而就X一家搬走後不久,這村子竟真的就變成了一座死村,因而網上一見到謝驢子所發的帖子,他就趕緊發消息給了汪進賢,試圖讓他改變主意,不要到那裡去冒無畏的險。豈料這非但沒能阻止汪進賢去黃泉村的念頭,反而被他當作一個很好的小說題材給記了下來,並打算等到他們黃泉村所拍的視頻一旦能網上引起轟動,馬上趁勢就推出這個故事。

死村,鬼魂,養屍地。

如果關於這村子的一切可怕傳說都是真的,並被他們僥倖拍到了哪怕一點點的真實線索,那麼一旦網上傳播開來,所能帶來的反響和連鎖利益將無法估量。

怎不讓倍感誘惑。

回想到這些,不由令用力嘆了口氣。

無法如他們那樣走了那麼久仍保持着如此旺盛的體力和精力,着實也提不起什麼勁,只隱隱覺得有些奇怪,這槐安村本不是個不大的地方,爲什麼走了那麼久還沒見到他們所說的地方出現。感覺似乎走了有一整個上午了吧,就這些田野樹叢和空屋間穿梭着,也不知道還要再走多少路。

正這麼琢磨着,林絹似乎也已經累壞了,仍不住站定腳步大聲問他們:“喂!到底還要走多久纔到??昨晚也不見們走那麼久,怎麼到現還沒到地方呢,用的時間都能打個來回了吧??”

她的話令前面那些一時也站定了下來。

擡頭四下張望了陣,謝驢子咕噥道:“說得倒也是,昨天記得沒走那麼久的,怎麼這會兒走了那麼長時間還沒看到那棟房子呢……”

“記得那裡有一叢槐樹,”汪進賢道,“樹下有個低矮的瓦房,邊上的圍牆下就埋着那頭羊屍。找着那地方,應該就離那棟屋不遠了吧。”

聞言拉長了脖子,何北北手搭涼棚朝前張望了兩眼後道:“可是這裡到處都有槐樹和低矮的瓦房啊……”

他個子高,那樣高的個子沒找到目的地,於是衆只能繼續朝前走,一邊留意着邊上是否有橫生而出的被忽略的支路。

“該不會是鬼打牆吧?”沒走幾步,小邵扛着攝像機忽然這麼嘀咕了一句。

這話立時令羅小喬幾步跳到了何北北身邊,挽住了他結實的胳膊,回頭朝小邵瞪了一眼:“老謝說過啥,嚇嚇死,別他媽亂說話。”

“唷,居然也會怕。”小邵揶揄。

羅小喬紅了紅臉,哼了一聲:“倒是不怕,帶着城隍廟請的開光護身符呢,怕個鬼。但是鬼打牆總不是什麼好事,沒事就別自己咒自己了。”末了咧嘴笑笑,道:“看走得那麼慢,當心頭一個被鬼拖。

“呸!這女說話這麼毒!”

“怎麼着,誰讓先烏鴉嘴……”

“都他媽別吵了!”

就羅小喬和小邵爭得越來越起勁時,謝驢子突然一聲低喝打斷了兩的爭鬧,隨後朝正前方偏東處指了指,回頭問汪進賢道:“老汪,是不是那裡?”

這句話立時令所有將目光朝那方向轉了過去。

隨後聽見羅小喬興奮地‘啊’了一聲,而亦這時見到那地方,兩三棵濃密的槐樹蔭下,一團扁平得如同被壓路機碾過的羊屍靜靜一堵低矮的圍牆下橫躺着。全身幾乎同周圍的泥土混合成了一種顏色,唯有頭顱從土中露出半截來,有些突兀地杵那裡,並有些突兀地用它那露外面的一隻完全沒有腐爛的乾癟眼睛,靜靜地‘望’着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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