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屍地二十四
沒敢去應門。
當時屋裡所有靜得連氣都不敢出,只有謝驢子一張臉莫名其妙有些扭曲,他身後的窗框被風吹得啪啪一陣震動後,藉着那聲音湊到汪進賢身邊,猶猶豫豫說了句:“那聲音……是不是有點耳熟……聽着怎麼好像是張晶……”
經他這一說,也發覺門外那女的聲音確實很像張晶。
可是張晶不是死了麼?當時看王寡婦家那種情形,她即便沒有死也必然受了很嚴重的傷,所以怎麼可能還一個跑到這裡來?正疑惑着,就聽門上突兀又砰砰兩聲響,驚得那想湊到門縫處朝外看的小邵一下子縮了回來。
半晌沒敢再靠近那門一步,外頭也不再有吭聲,那樣隔了不多會兒,就聽見門外悉悉嗦嗦響起陣腳步聲,似乎外頭那女久久不見應門,所以預備離開了。可是很快發覺那腳步聲並沒有走遠,它只是繞着屋子邊一路慢慢走着,走走頓頓,然後突然又徹底停了下來。
“啊!”這時羅小喬突兀像被電擊了似的一聲尖叫跳到了邊上。
而她原先站的地方,被她撇一邊的林絹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轉過頭一臉惶恐地看着她,隨即離她最近的小邵用力朝她身後一指,憋着聲道:“有……有!”
看到她身後那道窗戶前靜靜立着道影子。
彎着腰,兩隻肩膀高聳着用頭抵着窗,好像正極力試圖透過木板的縫隙看清屋子裡的狀況。然後嘴裡不知咕噥了句什麼,伸手朝窗玻璃上拍了一下,那玻璃立刻就碎了。嘩的陣脆響屋子的寂靜裡突兀得讓心跳猛快了半拍,而外頭那影立時將頭朝木板縫隙處貼了過來,一邊又咕咕噥噥說了句:“開開門……”
“真的是張晶!”見狀謝驢子猛跳起身嚷了一句,隨後也沒等任何反應過來,他三兩步便跨到了門前抓住門閂用力一拔,那門立刻就被外頭一陣呼嘯而過的風吹了開來!
“操!瘋了!”所幸譚哲反應快,眼見一道黑影從門邊移了過來馬上一躍而起將門板頂了回去,門被合攏的一剎那,清清楚楚看到張晶門外頭孤零零地站着,原本一向梳得妥帖的長髮被風吹得稻草似的披散腦後,渾身上下全是血,以致竟分不出哪裡是衣服,哪裡是她的皮膚……
“……真的是張晶……”門關緊後聽見羅小喬嗚咽了一聲,“她全身都是血……都是血……”
“看到了!”汪進賢低喝了一聲示意她別再出聲,一邊匆匆幫着譚哲和小邵搬櫃子把門和窗都給堵住了,隨後貼近了牆聽了聽外頭的動靜,才同譚哲一起拉着呆立門口的謝驢子退回了屋中間。
這時謝驢子一下子用力掙扎了起來,一邊掙扎一邊梗着脖子想要再次往門口處跑,被再次拖回後急叫:“們幹什麼!是張晶啊……爲什麼不放她進來?爲什麼不放她進來??”
眼瞅着他越叫越響,汪進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怒道:“沒看到麼,她肚子都給挖開了,活哪能這樣了還到處走!”這句話成功讓謝驢子停止了掙扎,一張臉變得煞白,他眨巴着兩眼朝周圍看了圈,頹然跌坐到地上用力抱住自己的頭:“怎麼辦……難道就任她外頭……”
“現是不是張晶還不好說,”汪進賢冷聲道,“也許跟這村裡一樣,她也成活屍了。”
“當演電影啊??被活屍咬了也變成活屍??”
“管聽不聽得進,這村裡的怪物可都是實實的。”
說到這裡,一旁黑子似乎從之前的驚恐中恢復了過來,他朝那兩擺了擺手,隨後摸黑走到黑貓那口棺材邊撥開棺蓋朝裡看了看,看到裡頭那具溼嗒嗒的屍體還,微微平了口氣,回過頭道:“也不是被活屍咬了就變成活屍,是這村的地有問題。”
“因爲它是養屍地麼?”汪進賢問。
黑子沉吟了下,搖搖頭:“養屍地讓那些埋地裡的老屍不會爛,但變成活屍,覺得跟它們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總覺着看上去還是另有原因的,不光是變成了不化骨那麼簡單。”
“什麼意思?”
黑子撓了撓頭,似乎一時難以組織出合適的話來表達出他心裡所想,因而忽閃着一雙佈滿血絲的眼朝四下裡看着,然後有些遲疑着道:“總覺着……它們還是屍體,不是活過來了那種。之所以能動能咬,應該是被什麼東西給驅着,因爲有時候它們會一起很長時間都一動也不動,然後又突然間一下子全都動了起來……們……明白意思麼……”
“明是明白,但那東西到底會是什麼,心裡有數麼?”
“曾經想過,會不會是那個長得很像墓姑子的東西,因爲就是見過它以後纔開始挖那些土坑的,好像中了邪一樣。那些活屍也是因爲一直挖那些土坑所以才一直都沒殺了,可是……”
“可是什麼?”
黑子苦笑道:“可是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它,而且它如果真有那麼厲害,怎麼會讓那個道士輕易就把那麼多不化骨給釘住了,還把那具跟它身後的屍體也給弄走了……它怎麼就沒像鑽進腦子要做這做那的那樣,也鑽到那個道士腦子裡去呢。”
“也許那個道士比它厲害。”羅小喬忍不住插了一句。
沒等黑子吭聲,汪進賢不由搖頭道:“比它厲害的話爲什麼才把那些活屍釘住了一會兒,它們就又能開始動了?爲什麼那個道士只帶了那具屍體走,沒有乾脆把那個能操縱活屍的東西也一起釘住,以絕後患?”
“也許他們互相認識的……”
“互相認識?那道士爲什麼要帶走它的東西,而且事後馬上跑得無影無蹤了?”
汪進賢的反問令羅小喬無話可答。
他自身也覺得理不出個頭緒,便皺着眉一旁坐下,目光撇到黑子身旁那具棺材,想起了什麼立刻問:“黑子,說這村裡屍體因爲地氣的關係都沒腐爛,成了乾屍,但爲什麼獨這隻貓的屍體是溼的?”
這問題叫黑子愣了愣,半晌,道:“也不知道……其實,還有一具屍體也爛了的。”
“誰的?”
“……王寡婦的。”
“王寡婦?就是那個從樓上跌下去摔死的那個麼?那她屍體現哪裡?”
“……她屍體……那會兒發現時就爛得厲害了,再加上被警察檢查來檢查去的一通折騰,爺爺他們說,這樣也沒辦法好好安葬,好像有什麼忌諱的,所以就一把火燒了啊。所以她兒子那時才特別氣,認準了是爹殺了他娘,所以每天都來鬧……”
“那就怪了,爲什麼只有她和這隻貓的屍體會爛……”
所有的目光因此而聚集黑子身上,他見狀搖了搖頭:“這個真不知道,也許因爲她和小黑一樣都死的很冤吧。”
“這倒也是,”聽到這裡,一直邊上沉默着的林絹忍不住點頭道:“王寡婦雖說可能是自己跌下樓不慎死的,但看起來總覺着像是爲的。而那隻貓更慘,是被活活吊死的,死前想必吃足了苦頭。”說到這裡,也許是想起了之前對它的描述,她打了個寒戰,朝看了一眼:“說是吧,寶珠。”
沒吭聲。
因爲想起來,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的,這一一貓,也的確是這村子裡所見過的唯一兩個魂魄。卻不知它們反覆出現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從黑子之前所說的那些話來看,他們好像並無惡意,起碼至今們所陷入的糟糕處境,並不是由於他們所造成的。而且感覺王寡婦的魂魄還有些異樣,總覺着不知是自己的問題,還是有什麼東西阻止她顯形似的,最初總看不見她,一直到了這裡時纔有那麼短短一剎才見到了她的樣子,她看起來想對說什麼,但實無法聽清楚。
而且黑子也有些奇怪,爲什麼他也能看見王寡婦和那隻黑貓的魂魄呢……雖說小孩子眼睛乾淨,容易見到那些東西,可他當時應該是十二三歲了,早過了容易見到那些東西的年紀。想到這裡,不由朝他看了一眼,這時忽然見謝驢子像做夢剛醒似的用力吸了口氣,不發呆了,只瞪着雙赤紅的眼看着黑子,隨後突兀地問了他一句:“那如果不是像墓姑子的那個東西,又會是什麼控制着這村裡那麼多屍體?”
黑子被問得怔了怔,然後蹙眉道:“哪會知道,也只是猜的,這些年沒別的事好做,除了挖那個地道,就是胡思亂想,但歸根結底,只有一點是明白的,這村現就跟口棺材似的,進得來出不去,一腳踏進來,就已經是半個活死。”
說到這裡眼瞅着謝驢子臉色變了變,知道他的驢脾氣又要開始發作了,正尋思要找個話題把他倆的注意力給扯開,忽然聽見小邵輕輕問了句:“哎?說……張晶呢?從剛纔到現們有聽見外頭還有她什麼聲音麼?”
一問,才猛地想起之前光顧着害怕和猜測,竟一時把張晶還門外這事給忘了。
而她也確實安靜。自們將門和窗都給用原木櫃給頂死之後,她好長一陣似乎一點動靜也沒法出來過,也不知道是走了,還是仍舊外頭站着。
“去看看。”謝驢子指了指小邵道。
他猶豫了下。半晌也虧得想出那麼個主意,他走到窗邊將攝像機朝櫃子和窗的空隙間塞進去,拍了一陣,再取回,然後握手裡皺眉看了半晌。
過了會兒微微鬆了口氣,他釋然道:“她走了……”
但話音未落,突然只覺得手腕上刀絞似的猛一陣劇痛!
痛得太過突然,毫無防備間讓差點脫口叫了出來,所幸他們此時的注意力全都小邵身上,所以沒發覺的異樣,更沒發現露袖子外的鎖麒麟正以一種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泛紅,由蒼白猛地浮出一層暗暗的血氣。
這是怎麼回事?心驚膽戰地看着它的這一變化。
每一次它的這種變化都昭示着某種很不好的事情正發生或即將發生,但自鋣離開後,它就沒再起過任何變化,這次進這村子遇到那麼多可怕的事情時它也沒有任何動靜,以爲它跟鋣的離去一樣,已經不會同再產生任何聯繫。
卻不防備會這種時候又突然間異化了起來。
但這異化將意味着什麼……
全部神經因此而緊繃起來,卻沒辦法將這恐懼告誡給這屋子裡的其他。他們正圍攏小邵身邊看着他手裡的攝像回放,一邊看一邊不太放心地看着門和門邊那道窗,彷彿一不小心就會有什麼東西突然從那方向衝進來似的。
之後的那一瞬……
想可能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那一瞬明知道危險將至的那一瞬,的反應竟還如此遲鈍。
看到黑子身後那扇窗外顯出一道細長的影子。
“黑子!”見狀呆了半秒後立即朝他尖叫。
而同時那塊窗玻璃突然間綻裂了。
尖銳的玻璃一氣刺破了橫阻它身前的木板,又穿透那塊木板的剎那,透過黑子的後腦勺,扎進了黑子聽見叫聲後猛地朝望過來的眼睛。
隨後一片驚駭之極的混亂聲中,一隻只剩下三根手指的手從窗外伸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