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君培……
我幾乎在這片混亂裡把這個人給忘了。
沒想到林絹、周林、陳金華全都失去蹤跡的情形下,他竟然還在。一陣驚過後,疑問卻又接踵而來。既然他一直都在,爲什麼始終沒有出過聲?爲什麼剛纔我那麼大聲地叫着其他人名字的時候,他卻一聲也不響?
想到這一點,我先讓自己平靜了下來。而見我身體放鬆,劉君培很快鬆開了抓着我身體的手,然後拉着我一路摸索着急急朝前走,似乎和我一樣也在急着離開這個地方。黑暗裡可以聞見他身上油膩膩的味道,一直以來我最防備及最有成見的一個人,這會兒安安靜靜地在我前面,和我一樣,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我留意到他的腳有點跛。
“你跑得太快了,像鬼一樣。”那麼一言不地走了一陣子,停下來稍作休息的時候,他道。
“剛纔在我後面的是你?”於是我問。
“是我。”
“你把我嚇死了,劉君培。”
“所以你讓我差點摔死?”他苦笑。
“……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胳膊撞了一下。”
“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有好一陣子沒聽見他們的聲音了。”
“那我剛纔在叫你們的時候,你怎麼不做聲?”
這問題讓他沉默了一陣。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然後他道。“我聽見你在那地方和什麼人在說話,說的話很奇怪,之後突然像受驚了一樣大喊大叫,這讓我覺得……很不對勁,所以,當時沒有迴應你。”
理由似乎無懈可擊。
正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他拉了下我的衣服,道:“走。”
於是繼續跟着他朝前走,在這個完全分不出東南西北的地方,我之前所保留的一點點方向感已經隨着不斷的摸索和打回頭路而徹底消失。所幸這會兒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個劉君培在身邊,不過對於這個男人,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下,我不知爲什麼始終有一份放不下的戒備。
“那個時候你在和誰說話。”又走了片刻,他再次開口。“我好像還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但不是陳導。那個時候,你邊上還有別人麼?”
我猶豫了一下,正不知該怎麼回答,突然腳底一滑,我被腳下踩到的某個東西滑得一個踉蹌。站穩腳步後忍不住蹲□摸了摸,然後意外地現,踩在我腳下的那個東西竟然是隻手電筒。
“劉君培,我踩到了隻手電筒……”
“手電筒?”他停下了腳步。
這時周圍刷的下亮了,一度讓我睜不開眼睛,因爲我嘗試按了下手電的開關。
“這不是沈東他們帶走的那支麼。”適應了光線帶來的刺激,劉君培眯着眼睛打量着我手裡那支電筒。
的確,這支式樣老式的手電筒,和之前被沈東帶走的那支一模一樣。但它怎麼會在這裡,而既然它被留在了這個地方,沈東他們摸黑會跑去哪裡??
隱隱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但我沒說出來,劉君培怕是也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他擡頭打量着周圍,一聲不吭。
此時我倆正站在一條破舊的甬道里,甬道一邊被地震震得塌方,堆滿了碎石頭,我和劉君培正是從那個塌方口的一個狹窄的缺口處擠進來的。
當時早已走得沒有方向,況且還在說着那些話,所以也沒怎麼注意,就進到了這裡。我沒想到這地方的通道是兩邊設的,不僅陳金華他們過來的那條,原來相反的方向,還有一條。只不知道兩條通道彼此是不是相連的,但既然沈東的手電筒會在這裡,那麼看樣子是連通的。
可是丟下手電筒在這裡,沈東他們三個會跑到哪裡去了,是不需要手電筒了麼……怎麼可能。
或者是被那個曾經把陳金華他們抓到這裡的東西現了?卻也未必……真的這樣,他們不會一點聲音也沒出來,畢竟這裡離我們分開的地方不遠,這麼靜的地方,有點點風吹草動不可能聽不見的。
所以,沈東他們到底出什麼事了……
“你知道這宅子原先的事情麼。”正胡思亂想着,忽然聽見劉君培這樣問我。
我怔了怔:“什麼?”
“關於這個地下密室的。或者叫它地宮,我覺得更合適點。”
“你知道?”
他點點頭,一邊推了推鏡片。“研究老周家那些事的時候,順帶也瞭解了一下。”
“你瞭解得還真不少。這地下室怎麼了?”
“之前周林說,它建於晚清時期,而據我所知,它大約從嘉慶年間就開始建造了。”
“這麼早……”
“最初是爲了當地窖用的,專門存放一些價值比價昂貴的物件,後來不知怎的變成了關押一些囚徒的私牢,是王府用來秘密處置那些出了問題的奴才的地方。”
原來這鬼地方還有這麼一段歷史,不自禁覺得這原本就渾濁的空氣裡似乎又多了些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不由自主朝劉君培身後跟得緊了些。
“說起來,你知道溥儀下臺後那些後宮裡的太監的下場麼。”
“回老家?”
“那只是一部分,還有一些比較特別的,他們就在這裡度過了最後那小半輩子。”
“什麼意思,什麼叫比較特別的?”
“就是那些對於宮裡某些事,瞭解得特別多的。”
“哦……是怕這些人出宮以後亂說話?”
“應該是這樣。據說當時有一陣北京城很亂,王府裡的人都逃出去了,但走時把他們給遺留在了這裡,沒有處置,也沒有放。結果回來後,現那些人都餓死在這裡了。”
“餓死……”空氣裡那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又更清晰了一些,我不由得搓了搓胳臂。
“你冷?”意識到我的舉動,劉君培回頭看看我。目光滑到我帶着鎖麒麟的那隻腕上,停了停。
我搖頭,迅將那隻手收到身後。這動作令他很快將頭轉開,而我亦再次將跟着他的那段距離拉開。“因此,他們說這地方不乾淨,因爲有不少冤魂。”接着他又道。
“是麼。”
“這是什麼……”忽然朝前快走了幾步,劉君培朝我招了招手:“來這邊,這裡好像是扇門。”
我趕緊跟了過去。
順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前面不遠的地方,那道斑駁的牆壁上有一扇門。門很窄,和牆壁幾乎一個顏色,在手電光那麼點光線下很不起眼地矗立着。
示意我站在原地不動,劉君培從我手裡取過手電幾步走到門邊,朝那扇門上推了推。
門沒上鎖,一推就開了,並且出陣刺耳的摩擦聲。手電光穿過那道門洞,顯出裡面一個空間,看上去狹小而窄長,不太像是個房間。
“也是條通道。”上上下下看了看,劉君培道。說完徑自走了進去,一邊用手電探着前面的路,一邊讚歎:“果然結構很複雜,當時造的時候,應該是頗下了番功夫的。”
“造得那麼大做什麼。”原本以爲,這樣的地下密室最多幾個房間,一條通道到底。可沒想到它會那麼大,也難怪陳金華會在裡面一直繞圈子,搞不好,這地方真是個地下迷宮。可是好端端的,在自己家裡造什麼迷宮呢,又不是古希臘的米諾斯。
“你不知道麼,以前這樣的大家族,家裡少不得會備個這樣的地窖,平時做做倉庫,關鍵時候也許能派上大用處。”
“什麼樣的用處?”
“比如關人,比如藏人。”
“你知道得真多……”
“歷史有趣就有趣在,當你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