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一片,除了箱子,還是箱子。
正想幹脆地問問他到底現了什麼,可是目光一瞥間,我突然心跳快了一拍。
那些看似隨意堆放着的箱子,好像是按着某種順序有規則地排列的。從牆壁到正中心那張紅木牀和燭臺的地方,一共四十隻,依次以圓弧狀排開,最多一排放着十六隻,從第二排開始依次遞減,直到我之前站着偷窺那場環境的地方,只剩下三隻木箱。每隻木箱都以相同的朝向排列着,如果裡面全都裝着和之前那三隻箱子裡一樣的動物骨骸,並且以相同的方向安置那些骨骸的話,那就意味着這裡有四十隻動物死後頭朝着那個方向被存放在這裡。
但,爲什麼呢。
爲什麼同時收了那麼多動物的骨骸,爲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把它們放在這裡?
正狐疑着,身旁沈東忽然輕聲道:“你知道我們劇組一共有多少人麼寶珠。”
我怔,不明白爲什麼他會突然想起問我這個。“不知道。”
“一共三十二個人。”
“怎麼了?”剛問完,我再次一怔,因爲突然想到,如果加上這屋子的主人,以及我和林絹,那似乎剛好是四十個人……四十……四十隻箱子,四十具動物的骨骸,四十個被困在宅子裡出不去的人……
這一切,會有什麼關係麼……
想到這,我朝沈東看了一眼,他也剛好在朝我看,似乎同我想到了一起,因此我脫口而出:“我想我們還是儘快離開這裡吧。”
“說得是。問題是,怎麼才能離開這裡。”
被他這一問,我呆了呆。是啊,怎麼才能離開這裡。
這個古老的地下通道被建造得錯綜複雜,看似簡單的一條道,被無數暗藏着的門無盡延伸着,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的樣子。陳金華在這裡花了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都沒能找到出口,沈東他們浪費了幾小時而一無所獲,唯有我和劉君培,在極其偶然的機會裡找到了這地方唯一的出口,可是這出口被設在一口枯井裡,除非背上長出翅膀,否則根本出不去。
但它也確實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通向外界的地方。
“井,”於是我道:“那口井,我們得回那口井裡碰碰運氣。”
“那口井?”聽我這麼說,沈東的眉頭皺了皺:“那麼高,我們怎麼爬得出去,再說,你剛纔不是講,裡面的張小潔她……復活了……”
被他這一提我忍不住也皺了皺眉。
這是我最不願去想的一個問題——張小潔的屍體。
我的喉嚨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想起她當時朝我撲過來時的樣子,登時不寒而慄。井深是一個問題,張小潔更是個問題,如果當時不是因爲我身後那扇通向這地方的暗門突然開了,我恐怕早就死在她手裡,那再次出去,不是等於把自己的命再次送到她手裡麼……除非,我們能夠有解決她的方法。
“你在想什麼。”見我遲遲不語,沈東問。
“我在想張小潔。她的確是個很大的問題。”
“說起來……你確信當時看到的是真的?我是說……她的屍體站起來,襲擊你……”
他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難以置信,於是我擡起下巴,讓他看了看我的脖子。
他看完深吸了口氣。半晌,道:“看來只能放棄那個出口了。”
“可是除了它我們找不到別的地方可以出去。”
“是的。”
話音落,我們一陣沉默,他轉身看向那些陳舊的箱子,我則朝暗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塊和周圍的牆壁幾乎吻合得天衣無縫的石板門,看起來相當牢固。藉着微弱的光線我隱約看見門上好像有樣什麼東西,正想走近了看看仔細,突然腳下一陣輕晃,毫無防備間幾乎讓我一頭載倒在地上。
頭頂上隨即撲簌簌落下來一層灰,嗆得我一陣咳嗽。“怎麼了?”站穩腳步我趕緊問沈東。
“餘震!”迅滾到牆邊,他扯開嗓門對我大聲道。這當口那兩盞靜靜燃燒着的蠟燭撲的一下突然間全滅了,身下的晃動還在繼續,彷彿底下埋了只無比巨大的獸。
“沈東!沈東你在哪裡?!”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我不知所措,手胡亂抓探着,可週圍除了空氣什麼也沒有,一陣陣灰塵隨着地面的顫動而不斷落到我頭上,身上,我聽見沈東大聲道:“蹲下來!蹲下來!”
我趕緊蹲了下去,那瞬間頭頂上卡啦聲響,有什麼東西從上面嘩的下掉了下來,正砸在離我不遠一口箱子上,我聽見很大陣脆響,以及重物落下時剎那而來的壓力,所幸壓力被箱子緩解,只感到背上有什麼東西撞了下,就此停住,我劫後餘生地重喘了口氣。
“寶珠!你沒事吧寶珠?!”這時又聽見沈東喊我,我忙道:“沒事!”
“過來,到我這方向來。”
聽聲音他是在靠右偏上的某處,燈沒滅時曾目測了下距離,離我應該不過十幾步遠,於是我匆匆從頭頂那塊幾乎壓扁我的東西下爬了出來,摸索着朝他爬過去。
“真該死,又他媽地震了。”摸到牆壁的時候我聽見沈東道。我說不出話來,黑暗讓我覺得很壓抑,他焦躁的話音讓我很恐慌。
“你怎麼樣寶珠,過來了沒,說句話。”
“我找到牆壁了。”聽聲音離他還有點距離,我一點一點朝他移過去:“現在怎麼辦……沈東,太黑了,我不知道那扇門的方向了……”
“你別急。”嘴裡叫我別急,他的聲音聽起來遠比我急躁,我只能強忍着剋制着心裡的緊張,一點點讓自己適應眼下漆黑而混亂的現狀。“我記得是在北邊,偏西?是不是寶珠?”
“我不知道……以你的位置,它應該在西北,應該是……”在什麼東西也看不見的狀況下,我感覺自己的思維很混亂,之前看着就在我前面的那扇門,現在我已經完全沒辦法很絕對地判斷出它的方向了,因此不能憑感覺亂說,萬一指錯了,我們按那個方向走只會離門越來越遠。
“你別緊張,”也許是意識到了我的慌亂,沈東吸了兩口氣,再說話,語氣已經平靜了許多:“這地方不算大,我們貼着牆走,早晚可以摸到那扇門。”
這麼一說倒提醒到我了,也對,畢竟這裡不像外面的通道,摸着牆走確實早晚可以找到那扇門。可是心剛定了定,他再次一句話,當頭撲了我一盆冷水:“但要小心不要走到我過來的那個地方。”
對了,沈東來的地方和我不一樣,他不是通過門,而是經由地道,直接進來的……
“不過也不要想太多,”頓了頓他再道。“你過來了沒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