鋣的話音剛落,突然像是在印證他的話,頭頂上方驀地霹靂一聲巨響,一道銳利的紅光破空而入,直劈向清慈和狐狸所處的位置。
然而沒等它落地,一股無比強大的氣浪徒地從地上盤旋而起,伴着當的聲弦響迅絞入那道藍光,蛇似的朝上一陣躥動,無聲無息將它絞住。繼而又像只巨大無比的手,於半空中用力一擰,滋的聲將那道巨大銳利的光刃擠壓成無數團盈盈亮的電磁光團,並且很快在空氣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着一連串音符從清慈的手指間流淌了出來,聽着相當耳熟,因爲小時候每次去‘鳥人’家的時候,我都聽見他彈奏這曲子。
但從沒有過今次那麼好聽。
金玉落地般的聲響,抑揚頓挫,婉轉繚繞,繞得屋子每一處角落餘韻飄搖。觸手可及一種妖嬈至極的感覺,彷彿狐狸目光流轉時的那雙眼睛。
“還記得這曲子麼,寶珠?”忽然聽見清慈問我。
我遲疑了下,點點頭。
他的喙微微張了張,看上去好像是在朝我微笑,卻令他那張臉看起來更加古怪:“那麼你殺了我之後的事,你還記得麼?”
我一愣。
一瞬間想起之前看到的那段做夢般的東西,那些十幾年前的某一天關於‘鳥人’、關於我的一些零星片段,看上去它們像是真的曾經在我身上生過,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的記憶裡卻始終完全無法找到它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正因此呆站着的時候,突然背上一緊,我被鋣猛地一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摔得屁股生疼,沒等反應過來他這麼做是爲了什麼,卻不自覺地把嘴一張,大口吸進一口氣。
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有很久沒有呼吸過。
從剛纔第一聲弦響,一直到現在,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都在憋着氣,或者說,似乎自己的肺被某種東西給壓制住了,隔絕了空氣同它的交流。直到這一跌才把肺重新釋放出來,讓它的功能得以繼續運轉,心臟由此一陣急跳,幾乎從胸腔裡爆裂開來。
“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寶珠?”這時聽見清慈又對我道。
“……17號!”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我連着用力吸了幾口氣,總算讓自己的心臟平穩下來。
“今天是行龍過境的日子。知道什麼是行龍過境的日子麼,寶珠?”
我搖頭。
見狀他朝身邊的狐狸看了一眼,似乎有所不解:“你爲什麼不告訴他。”
狐狸笑了笑,笑得似乎有點勉強,並且完全不理會我望向他的目光。
這令清慈似乎明白了什麼,手指伸向琴絃,他轉回頭對我道:“行龍過境,就是天火落地替天行道的日子……”
話還沒說完,一道閃電劈過,當頭劈向清慈。
他略一側身,手朝着琴絃上迅撥去。
卻被狐狸一把用力按住。
閃電在清慈身邊砸落,將他身邊那道地板劈出極深一道口子,清慈一把甩開狐狸的手抱琴站了起來:“你找死麼!妖狐!”
“她的力量已不足以抵擋天劫,你是要讓她魂飛魄散麼。”翻了個身從地上坐起,狐狸對清慈道。
清慈朝我看了一眼,冷笑:“這樣的她,活着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她還有什麼魂,有什麼魄。”
“住嘴!”
眼見狐狸臉色一變,清慈身子一閃朝後退開,起手托起鳳凰弦,手指再次往琴絃上輕輕一撥:“況且若非是你引天火燒我,又怎會連累到她。”
話音落,弦響,依舊婉轉妖嬈如天籟,此時撞進我耳膜卻完全不同於之前的賞心悅目。
只覺得瞬間一股極大的壓迫力從他倆所在的方向輻射了開來,隨着弦響猛地撞到我身上,像一隻巨大的鐵錘狠狠地在我胸口上猛撞了一下。
我幾乎背過氣去。
好容易緩過勁,現鋣不知什麼時候擋在了我的身前,半邊身體好似被什麼東西碾過似的,血肉模糊地翻起了一大片。“鋣?!”我驚叫。他反手一指示意我不要妄動,這當口頭頂一聲雷響,繞着房子一圈驀地由地下燃起一大片熊熊烈火!
那當真是一片火海。
火勢極強,幾乎吞沒了整棟房子。有那麼瞬間沖天的火光幾乎晃瞎了我的眼,灼灼逼人,隱隱有什麼東西在裡頭此起彼伏地出哭喊一般的尖叫。
可是當視線逐漸適應眼前的光亮時,卻現這把足以將整棟房子燒成焦炭的火併沒有引燃房子裡的任何傢什,也沒有逼近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雖然很顯然它一直在試圖朝我們靠近,滾燙的火舌彷彿有生命在裡頭操縱似的蓬勃而起,卻又被某種壓力無形中壓制着,在我們周圍以一種奇怪扭曲的方式朝着一邊傾斜,饒是烈焰滾滾,始終無法扭轉勢頭,朝我們的方向靠近一步。
而逼得這股烈火無法靠近我們的,是清慈的琴聲。
婉轉如流水般的琴聲,撲面而來,看似無比溫婉輕柔,卻在每一個音符轉換剎那凌厲如刀般切斷了火焰每一次的侵入,以致令頭頂的雷聲變得更加密集,周圍的火焰燃得更加灼烈,火焰裡那些哭喊聲變得更加淒厲……
看似是一種極其有效的防禦……可是,卻比周圍的烈火更加令人痛苦到無法忍受。
我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只高壓鍋裡的老鼠。每一波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