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線,閨女身上牽,臨行密密縫,意恐不復歸。
在我經歷過的很多說得清和說不清的事情裡,有一件是我始終都很難淡忘的,夜深人靜當我一個人的時候,常會清晰地想起它,而每次想到它,心裡總會堵得慌,想找個人說說,可是說給誰聽好呢,我不知道。那今晚,就在這裡說說好了,說個關於某個女孩子的故事,女孩子叫田恬,很恬靜的名字,正如她病沒有作時候的樣子。
田恬是我從小到大都認識的一個女孩,只是認識,因爲她住的地方離我家很近。
隔一個路口三四幢房子,那裡有幾處一直沒有劃分出去的舊房子,二十多年了,我出生時那些房子就在,我工作了,它們還在,在一半拆遷了並且新蓋了的房子,以及另一半重新裝修過的老房子中間不尷不尬地存在着。
田恬就在其中一幢房子裡住着,和她的爸爸一起,讀書時經常能見到她,畢業後很少碰見,因爲她幾乎總是在我們不出門的時候出門,在我們出門的時候回家。
有人說田恬的智商不過五十,我不知道他們是以什麼爲標準說的數字,但又一點是知道的,田恬確實不太聰明,從她讀小學的時候起。你很難形容這樣一個女孩,她總是微笑着,在一身臭氣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時候,在被周圍的同學惡作劇地拴在攀登架上的時候。你會以爲她只會笑,但她確實又是會哭的,每次被同學無緣無故拉扯住頭推來推去,就因爲她身上有比別人格外重的味道,她會哭,可是她哭起來也像笑,一邊哼哼,一邊微笑。
鄰居阿婆說,這孩子作孽啊,小時候還是好好的,又聰明,又漂亮,自從媽媽沒有了之後,唉……
田恬沒有媽媽,這是我們這一帶街坊都知道,也都不願意提起的一件事。聽說田恬的媽媽是被她爸爸殺掉的,在一個很熱鬧的春節的晚上,那個男人多喝了兩杯,又多輸了幾把牌,於是回到家把氣全都出在了出門迎接他的孩子身上,先是推,然後打,然後拿起了桌子上插蠟燭用的長燭臺。
第二天鄰居在他們家門口看到了田恬媽和田恬的身影,冰天雪地,她們兩個摟抱在一起躺在門口的臺階上。媽媽已經動不了了,身上的血一直掛到臺階上,通紅通紅的。田恬在她媽媽的懷裡哭,那是她最後一次用正常的表情哭,哭得歇斯底里,一邊對着媽媽叫:“媽媽起來呀!媽媽起來呀……”
那天之後,田恬就傻了。天天嘻嘻地笑,無論遇到什麼事,無論處在什麼樣的環境。
開始人們還都同情她,有時候看她過來,會拿出些吃的玩的交給她。後來漸漸的,那些行爲越來越少了,也許是因爲她總是嬉笑着的表情,也許是因爲她身上那股終年累月積累下的味道。
有媽的孩子是個寶,沒媽的孩子像顆草,沒了媽媽的田恬比草還賤,終日攀爬在垃圾堆裡,爲找到一些對她來說特別有趣的東西而眉開眼笑,終日在外面游來蕩去,沒人管她。爸爸被捉進了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