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城自古有個傳說。
說是西方有羅剎,居三忘界,以赤眼爲大凶,吞修羅火,鑄金剛劍,所經之處如腐毒過境,寸**不生。後興起,妄圖殺上佛天,噬佛,未遂,百戰敗北後終佛前放下屠刀,成佛奴,立爲尊者。因其煞氣難收,佛曰之血照天命,是爲血剎尊者,以千年爲一期限,墮入凡間,爲滅國之兆。
這個原本已經北陵城風雪裡被漸漸淡忘了的傳說,自從剎一出生,又漸漸風吹**長了起來。
也怪不到那些的愚昧。連年天災,靠山吃山的獵戶久無收穫,日子已經快過不下去。路邊凍死的越來越多,每到夜裡,甚至白天,城裡又時常發生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怪事,甚至有不少親眼見到有異物凍僵的屍**上作祟,這不能不叫再度想起了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
也是,有哪家的孩子一出世,就只會安靜地看着,一聲不哭的。
而這世界上,見過生着黑眼睛的,見過褐**眼睛的,見過琥珀**眼睛的,甚至包括藍**和綠**的眼睛……卻有誰見過有天生一雙赤眼?
那麼紅,紅得像血……於是不把這一切往那孩子身上想,也難。只是,再仔細想想,若把這一切推給一個纔出世的孩子,是不是有點可笑?
想着,朱允炆忽然感覺有誰看着自己。
隨後發覺,是那個孩子。
忽閃着雙赤紅**的眸子,那孩子目不轉睛看着他,眼睛很亮,很安靜。
剎吧。那個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朱允炆腦子裡忽然印出這個字來。
滅國之兆又如何?
他朱允炆的國,不早就已經被滅了麼,還哪裡有什麼國,再畏懼被滅了的?
於是走到那孩子身邊,他抱起了他。
就叫剎吧。他對自己說。
這個紅髮的,不哭也不鬧的小孩,他朱允炆的兒子,此後,就叫剎吧。
次年夏天,紫禁城突然來了位欽差大。
那時候朱允炆正斜靠內院的長廊裡,枕着紅老闆的膝,聽着阿落的簫。
阿落的簫聲像風,飄飄搖搖,雪融冰消似的悅耳。當時的風也飄飄搖搖的,伴着**光,吹得瓦上雪融冰消。很愜意的一個午後,愜意得讓昏昏**睡,吹着杯裡打轉的**花,朱允炆想,此生有這一刻,似乎也能夠滿足得了。卻就這時,正門開,一名家匆匆奔來稟告,說紫禁城的欽差大到了。
“那就請他進來吧。”
送到嘴邊的手頓了下,朱允炆將茶一口抿進嘴裡,擡頭對家道。
於是家趕緊跑了出去。
不出**刻,欽差進來了,蟒袍玉帶,身後十來名執刀侍衛跟着,身邊跟着個手託金盤的太監。
“聖上有旨,賜朱允炆御酒一杯,着其即刻飲必,欽此。”
朱允炆接了聖旨,看了看茶几上的金盤。
金盤裡立着尊玉壺,玉壺很眼熟,瓶身盤龍,卻是條匐地掙扎的虯龍。當年朱允炆位時,曾將它賜予過那些位高罪重的官,因爲這壺裡通常只裝一種酒,叫御賜鳩毒。
喝下一杯,不消**刻功夫即七孔流血。
現它被安安靜靜地擺了自己的面前。
原來該來的,必然還是會來的,雖然比預知的要晚了些時日。當年方孝孺說,‘若上位者將君遺忘北嶺,君可得保**命。’看來,即便是將自己發配到這麼遙遠而寒冷的地方,朱棣依舊是對自己放心不下的,畢竟,一朝豈容二君。
想到這裡,朱允炆微微一聲嘆,端起那壺酒,慢慢走到欽差的身邊。“有勞大了。”
欽差微吃了一驚。因爲沒料想朱允炆會這樣安靜。
只是**刻的沉默,他笑了起來,朝那當年的帝王作了個揖,禮道:“王爺,請,微臣還等着即刻返京覆命。”
即刻。
朱棣竟是這樣的心急。
爲什麼?
朱允炆沉**,看着手裡的酒。
“王爺,請。”那欽差再道。周圍同時微微響起了些動靜,朱允炆擡眼看了看,那些跟來的侍衛雖然神**依舊如來時一樣,這當口不知爲什麼,一個個暗暗把手搭到了劍柄上。
他們警惕些什麼?
朱允炆想。一邊又看了看手裡的壺。**刻將壺蓋掀開,聞了聞。“好酒。”
“王爺請!”欽差的聲音已經明顯帶着不耐。
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不耐的情緒,也許這是曾經九五之尊於殿堂上的帝王,也許明明死難當頭,這眼裡的安詳和平靜。
這怎樣看也不像個即將被**死,卻無從掙扎抗拒的的眼神……
想到這裡,欽差上前一步,脅道:“王爺,還不喝,莫非想抗旨不尊!”
朱允炆眉頭微微一皺。
那一刻,他忽然又似乎見到了當年紫禁城一把滔天大火燃燒而起時的樣子。
那欽差眼裡也閃着火。
怒火。
於是眉頭又悄然舒開,朱允炆道,“豈敢。”
說着話,手將那隻精緻的玉壺送到了嘴邊。目光不離欽差的眼神,他的眼神漸漸平靜了下來,看到朱允炆將瓶口朝自己嘴裡倒進去的時候。
卻突然驀地凝固,然後,一**空白。
不到**刻噗的一口血從嘴裡直噴了出來,因爲一把刀筆直穿過他的喉嚨,將他那個柔軟的器官扎出了一個黑洞洞的血窟窿。
刀朱允炆的手裡,很薄,很小的一把刀,這些年來他從沒有離手過。
而周圍同?**送煌灰徽蟮溝厴負踔皇且凰布淶墓Ψ潁媲詹罾吹哪切┦濤廊賈屑傻溝厴希擋寄謔衣ヌ蒙系募稚砸幌稚沓驢艘謊郟啡銜摶淮婊詈螅簿蠶Я四切┎**鷓鄣男〈襖隳凇?br/
風起,飄搖的風裡沒了簫聲,也沒了**花香,只有一****濃腥風裡妖嬈着,濃烈得像紅老闆身上那件耀眼的衣裳。
“王爺抗旨了呢。”不知什麼時候站了朱允炆的身後,阿落閃着雙碧綠**的眸子,輕聲道。
“嗯。”將酒慢慢倒石桌上,朱允炆心不焉地迴應。
“們也該告辭了。”
“阿落,”
“阿落。”
“蒼衡龍脈……怎樣切斷。”
這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踏出去一步以後,想要再回頭,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朱允炆從來沒想過自己真的會殺死朝廷欽差,就之前家來報說有欽差到的時候,他也沒有想到過自己會這麼做。
但卻做了。
一切發生得這樣快,快得就像自己從帝王變成庶民的那個瞬間。那些溫暖的**光,柔軟的簫聲,淡淡的風……轉眼消失得就像**粱一夢。
周圍聞訊而來的家僕們默默收拾着滿地的狼藉,拖屍,灑水,井然有條。自然,家僕並不是原來的家僕。早剎出生那晚,原先那些神**曖昧的,竊竊**語的僕們,一夜間都不見了,朱允炆想?**鵡切┚烤故且蛭ε露永肓耍故嗆筒客餑切┮謊妓?**淨了。
總之,他們都不見了。
風裡很快沒了鹹腥味,朱允炆看着面前的阿落,似乎那句突兀的話是問他,但其實,他只是問着自己。然後仰天一笑跌坐了下來,將手裡的玉壺甩得遠遠的:“朝廷的軍隊怕不日就要到了,阿落。”
“怕的確是這樣,王爺。”
“說該怎麼辦……”
這句話阿落沒有回答,如朱允炆所料。但他亦沒有跟隨紅老闆一同離開。只是低頭看着坐地上的朱允炆,看着他茫然看着天,又茫然環顧四周,彷彿之前那個一刀刺穿欽差喉嚨的男,根本就不是他。
然後眼淚從那雙惶恐的眼睛裡慢慢滑了出來,這個剛剛面不改**看着那麼多死他面前的男突然間劇烈地抖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到底想些什麼,亦或者做些什麼。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他根本沒有想到過,卻做了,譬如那些死自己手裡的**,譬如那些死自己刀下的冤魂。
他根本沒想過要那樣對待他們的,他所想的,所有這冰封的世界裡所唯一想的,只是安安靜靜地活下去而已。
可是,爲什麼要活着?
這樣的活法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這麼想着,朱允炆再次望向面前的阿落。
那個有着一雙安靜的綠**眼睛的男,生着一頭奇怪的,銀白**的頭髮。是什麼樣的愁讓他那麼年輕卻滿頭白髮?可是從他眼裡看不到一點叫做哀愁的東西。那雙眼綠瑩瑩,彷彿塊剔透的水晶,一眼卻又望不見底,所以根本無法從那雙眼睛的最深處窺知,他靜靜觀望着的,究竟是些什麼東西。
他用那樣一雙眼睛看着朱允炆,看着他淚眼模糊的樣子。薄薄的嘴脣始終是微微上揚着的,卻又無法去說那是種笑。
世上從沒有那樣美麗而冷靜的笑。
“看什麼?”於是朱允炆忍不住問他。
“看一位帝王。”阿落回答。
這回答叫朱允炆的心臟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猛一甩手試圖從地上坐起來,耳邊卻又聽見阿落繼續道,用他那同神情一樣美麗而冷靜的聲音,輕輕的,一字一句道:“王爺的心又傷了麼。”
“無心,無傷,城作無霜,權傾天下。”
這句話讓朱允炆全身抖了起來,似乎很冷,冷得連牙關的顫抖都無法控制般的寒冷。
“怎麼了。”正說到這裡,霜花的話音突然頓住,他低頭看着。
搖了搖頭。
不知道爲什麼,他講到朱允炆全身抖了起來的時候,全身也不由自主抖了起來,突然覺得有點冷,像針刺似的一種感覺,那種冷細細密密地鑽進的身**,而卻無法知曉它們的來源。
“冷……”又一陣顫抖,對霜花道。並且意識到,這是室外。
只穿了件睡衣就站室外,怎麼可能不會覺得冷?
但剛纔確實實實的沒有覺得冷過,即使一路都赤着腳,打賭真的沒有感覺到一丁點的寒冷。
“冷麼?”然後看到霜花從鞦韆上跳了下來,輕輕的,像是風裡蕩了下一樣,“到這裡來。”他朝伸出一隻手。
於是朝他走了過去,幾乎是不由自主的。
“握住的手試試看。”快到他身邊時他拉住了,他的手很冷,比身上感覺到的寒意還要冷。可是說來也怪,只不過瞬間的功夫,就試圖甩開他那隻冰冷的手的時候,那隻手卻暖和了起來,很柔軟,很柔軟的那種溫暖。然後從指尖,一直暖到的心臟。
讓舒**得無法割捨的一種感覺……
於是沒再掙扎,由着他拉住的手,把帶到那隻還搖晃的鞦韆架邊,坐了上去。
鞦韆架上全是雪,被風吹得****的,可是坐上去卻並不冷,甚至還有些暖。
“還冷麼?”坐穩後他問。
搖了搖頭。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坐身邊的,問,冷不冷。”
“誰?”
“說,不冷,於是他就微笑,他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說誰?”
“好了,們繼續說故事吧,看,天就快亮了呢。”
擡頭看看天,天依舊是漆黑的,比鍋底還黑的顏**。
“那之後,朱允炆開始放手做起一件事來。”
朱允炆將北陵城建成了一座堡壘。
十三個郡,扼着北塞的咽喉,北陵城是個不錯?**烊環老摺V扉χ苑判陌閻煸蕿閃鞣諾秸飧齙胤劍蛭な卣庾叱塹氖鼐侵扉σ皇衷耘嗟男母梗嘁源耍謎齔塹木拖忍斕畝窳悠潁繁V煸蕿傻乃樂也械澄薹ň儔醬俗髀搖?br/
但這位大帥朝廷派欽差賜死朱允炆的那個晚上,突然暴斃了。
沒知道他的死因,正如沒知道那些遠從金陵來的馬是幾時從北陵城離開的。就殺光了朝廷欽差的次日,朱允炆帶着朝廷來的聖旨駐進了元帥府,尋找元帥接旨的時候,他的副將發現了他倒閉臥房牀底下的屍**,全身凍得發黑,兩眼盯着房樑,睜得老大。
聖旨上御筆親批:着朱允炆即刻接管北陵城十八路陸軍和騎兵營,宣元帥回京面聖。
朱允炆順理成章接管了北陵城重兵大印。
這天晚上朱允炆頭一次進入狐仙閣,沒有太多的隨從,沒有四周密佈的眼線。這座城池已經屬於他,正如當年的紫禁城。
狐仙閣裡歌舞昇平,即便連年?**煸鄭⒚揮卸運嗟撓跋臁?br/
出來親自招待朱允炆的是阿落,紅老闆不狐仙閣,似乎自抗旨那天之後,朱允炆就再沒見過那個一身紅衣的男。有時候想起他陪伴了自己那麼些日子的琴聲,難免寂寞,好還有阿落。
有阿落就有狐仙閣,這是朱允炆踏進狐仙閣後才忽而明白的一個道理。
阿落是紅老闆的影子,當然有時候也可以說,阿落就是狐仙閣。
“恭喜王爺親掌了北陵帥府。”四下沒的時候,阿落散着一頭瀑布般的長髮,靠榻上對朱允炆輕聲道。
樣子輕佻得像個最美麗風**的**,奇怪的是卻激不起任何****。
或者因爲他是個男。朱允炆思忖。然後對他道,“親掌?阿落,還差得很遠呢,阿落。”
所謂親掌,便是如朝堂最高處那個掠奪了自己,且還安坐龍椅至今的男一樣。絕對**的,毫無顧慮的。
掌了元帥大印而掌握不了心,又何來親掌一說。
這些話朱允炆並沒有同阿落講。**便是**了,即使知道蒼衡之變,即使能說出‘無心,無傷,城作無霜,權傾天下。’他仍只是個**。
不是麼?
可是想着這些的時候,朱允炆卻沒能直視阿落那雙安靜望着自己的眼睛。碧綠剔透,總覺得那美麗的雙瞳下似乎藏着些什麼,卻什麼也窺不到。
這感覺其實是叫不太舒**的,正如接管元帥大印那刻,他從十八路將領眼裡看出的狐疑和不屑。
他們遲早會上書朝廷去質問這件事情,或許就朝廷發現北陵有變,並派軍來剿之前。
但很快這顧慮就消失了,彷彿老天故意相助似的。
就朱允炆留宿狐仙閣的當晚,十八位將領全死了,死離元帥府不遠的一處酒樓裡。
據說那晚他們集中這座酒樓裡議事。或許只是喝酒,因爲很顯然那晚起火的時候,他們十八個都喝醉了,不然,不會整層樓被燒燬之前,沒有一個事先不產生警覺。而只要有一個發現了火情,那麼也不至於十八個當晚全都葬身於一場無妄的大火。
這真是一出悲劇。
元帥死了,十八名被元帥親自j□j或提拔上來的將領,竟然也都死了。
那晚北陵城又開始下起了雪,盛夏的雪。雪很快覆蓋了火災過後的焦黑,有看到一些老鼠似的東西從那堆廢墟里鑽出來,那時候天已經亮了,不少都親眼看到了這些東西——巨大的老鼠,或者講是些說不上名字的怪物,它們嘴裡叼着燒焦的屍**雪堆間亂竄,很快地出現,又很快地消失不見。
還聽見廢墟四周隱隱迴盪着一些哭聲,**的哭聲。可是循着聲音找過去,卻只看到幾隻落地覓食的老鴉。
‘天降羅剎,是爲滅國之兆……’這流言再次民間悄然散播了開來,添油加醋,愈演愈烈。只不過兩個晚上,鎮守北陵的高級統帥全都暴死,這不僅令軍心,乃至民心也是惶恐不安的。他們不知道接着還會發生些什麼,先是天災,後是禍。接着還會發生些什麼?這座冰天雪地裡的城市似乎就像破冰前河上那層看似堅韌的冰層,隨便一碰,便會分崩離析。
卻並未就此放朱允炆心上。
事實上從抗旨的那天開始,他的生活漸漸變得充實起來,那種他自來到這座城市後再也沒有過的感覺。
他開始每天進出元帥府,就好像過去每天上下朝。
他開始去了解那麼多副將裡面,哪些是可以爲自己所用的,哪些是不可用的。
他開始一個個將那些將軍死去後空缺出來的位置填補起來。那些精挑細選的,可以爲他所用的。
未必需要多能**,未必需要多忠誠,只需要他們足夠喜歡他所賜予的金錢和美。
他對他們說,知道爲什麼朝廷換了北陵城的守軍統帥?
因爲朝廷打算遺棄這座城市,正如,當日朝廷將他遺棄到這裡。
他對他們說,知道爲什麼朝廷要遺棄這座城市?
因爲這座城市已經充滿了瘟疫和屍臭。
他對他們說,知道朝廷打算怎樣遺棄這座充滿了瘟疫的城市?
就像那把燒死了十八位將軍的火,熊熊一燃,****淨淨。
說到這裡,他問,誰願意這樣?誰想這樣?
沒回答他。
他笑了笑,道:“如果不想遭到遺棄,那們就必須力求自保。”
“什麼天降羅剎,什麼亡國之兆,羅剎,們可有誰見過啞羅剎麼?”說這話時,朱允炆抱着他那個天生一雙赤眼,終日只會安靜微笑的兒子,那些沉默的軍面前依次走了過去,然後回到案前,將兒子放到帥印邊:“世間根本沒有啞巴的羅剎,可是們卻需要自保。”
“爲了預防朝廷對們的遺棄,而進行的自保。”
那之後,北陵城的修建一**惡劣的氣候裡開始進行了起來。而朱允炆所等待着的朝廷的軍隊,也工程剛開始的兩個月後,浩蕩而至。
第一場戰役朱允炆贏得不費吹灰之力。
雖然連下三道詔書後沒有得到北陵城守軍處任何迴應,已經令朝廷有了警覺,但他們沒有料到一向崇文的朱允炆會北陵城的軍?**獻急傅媚敲囪杆僂甌浮@氡繃瓿巧杏惺錇返氖焙潁泳褪艿攪朔鰨蚵藝蠼藕蟛瘓帽輝繅咽睾虺竅碌娜銼逯Р獎杆倩骼!?br/
只花了不到一週的時間。
當時朝廷軍幾乎是全軍覆沒,只剩下一小批棄甲而逃,朱允炆自然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意味着什麼,他需要更多的力和更快的速度將這座城市武裝起來,以應對之後不會太久就會到來的力量更加強大的襲擊。
無霜就是那個時候命名的。
朱允炆說不清自己爲什麼要將北陵城更名爲無霜城,或許因爲阿落得那句話,‘城作無霜,權傾天下’。
什麼叫城作無霜,他一直不清楚這四個字的意思,但他很喜歡無霜這兩個字,當然,更喜歡後面那四個字。
無霜城的防禦工事修建得很快,當然這得歸功於對於死亡的恐懼。雖然連年天災和瘟疫已經奪走了這座城市不少的**命,但近眼前的屠殺更加令感到恐懼。因此很快原本已經被寒風和積雪壓得破敗的城牆堅固和挺拔了起來,加高加厚的城牆不僅讓藏身牆上的士兵得到更好的防護,也給弓箭手一個更遼闊的視野。
但修建的過程並不總是一帆風順的,和很多大型建築工事一樣,修建城牆的時候,工地上死了不少。有些是帶病**活使得病情惡化而死的,有的是不慎從腳手架上掉落身亡,每到夜裡,工地裡的還會碰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有時候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東西從城外竄了進來,好像是什麼動物,也似乎是**煙。有時候會看到一個至少有兩三丈高的影從城牆邊走出來,可是仔細去看,那地方又什麼都沒有。還有見到一個老者坐剛修繕好的城牆上哭,讓個害怕的是那個老者只有半個身**。他一邊哭一邊嘴裡不停地重複着幾個字:吾皇……吾皇啊……
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一傳到朱允炆的耳朵裡,他很快地聽着,又很快地忘記了。
那段時間朱允炆一直都研究着他祖父朱元璋所寫的東西,當他還是個太子的時候,他對這些軍事上的文字絲毫沒有興趣,甚至覺得作爲一個帝王,他祖父所表現出來的嗜血和氣概實不像歷代那些有爲的明君。那個時候他曾天真地認爲,作爲一個帝王,首先要做的不是酷刑和制壓,而是仁。
但是他錯了,仁的最終結果導致了他的王朝的傾覆,甚至史書上,他和他的年號根本都不會再被提及。因此他要改,如果他還想回到那個王座上的話,如果他想權傾天下的話。
怎麼改?其實他並沒有想好,很多事情做着做着就順理成章了起來,如同他殺了那麼多的,如同他的抗旨,如同他一刀結束了那個欽差的命,如同他掌握了整個無霜城的兵力。
這似乎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毫無把握的賭博,阿落說的,叫孤注一擲。
那又如何?
很久以前,他朱允炆已經幾乎失去了所有,現如今,已經是沒什麼好再失去的了,孤注一擲,不過也就是這麼一次。
無數個夜晚他依舊能夢見方孝孺那半個獻血淋漓的屍**慢慢朝自己爬過來,只是現他不會再因此而驚醒了,他甚至可以夢裡安靜地看着那個老,用他憐憫的,不再恐懼的目光。這點令他有些欣**。一個怯懦的是成不了大事的,很早以前,朱元璋就對他這麼說過。而很久以後,才被他身**力行。
第二場戰役翌年開春的時候爆發。
有了前車之鑑,朝廷這次增派了五萬馬前來攻城。兵臨城下的那天很壯觀,長長的一條路上佈滿了和車,一路過來隆隆作響,震得四周一些簡陋的民宅微微晃盪。
但是因爲地理的條件限制,朝廷軍的數這場戰役裡並沒有取得太多優勢,本就是作爲挾制外族入侵而擇的位置,這座城的防禦優勢是極強的,連日的大雪封鎖了幾乎所有通向城內的道路,使得朝廷軍不得不唯一的入口處同城牆上居高臨下的箭雨做着苦戰。
這場戰爭持續了幾乎有兩個月的時間。
雙方都損耗了大量的兵力和物力,一度令朱允炆有些沉不住氣了,因爲無論怎樣,對方畢竟是身強**壯的精兵,而自己的部隊,很多是從民間**拉過來的壯丁,缺乏實戰經驗,**格也遠不能同對方所比。有好幾次,險些就被朝廷軍的馬攻進來了,所幸老天關照,驟然間一場暴雪突如其來地降了下來,只不過一晝夜的功夫,無霜城周邊氣溫急驟而下,瞬間將這地方變成一團銀白。
城裡的這場暴雪裡躲了過去,城外的劫難逃。一晚上,原本生龍活虎的軍隊全都被埋葬那**突然而來的大雪裡了,站城樓往下眺望,一**此起彼伏的形冰俑。
那天滿城的烏鴉都飛出去了,落那些雪白僵**的身**上,黑壓壓覆蓋了一大層。可是沒等多久,緊閉了兩個月的城門突然大開,門裡的老百姓一鬨而出,用手裡的棍子把那些鼓譟的黑鳥驅逐開後,一邊四處蒐羅朝廷軍存放營地的餘糧,一邊將那些尚且完好的屍**朝城裡拖。
拖回屍**做什麼?朱允炆看着城樓下?**趾搴宓木跋螅歡歡?br/
身邊有問他,王爺,要不要阻止他們。
他望了望夾雜百姓間那些軍的身影,還有他們長期半飢不飽而猙獰蠟**的臉,搖了搖頭。
阿落說,王爺,這一戰有如神助呢。
朱允炆笑而不語。但心裡開始想,說不定真的是有神助。不然自己怎麼會下得了手殺掉欽差?不然守城的元帥和十八名將領爲什麼會突然暴斃?不然,眼看城池岌岌可危的時候,怎麼會突然降了如此大一場雪。
這分明是應該帶來巨大災難的雪,反成了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利器,那不是神助,卻又是什麼呢?
贏得戰役當晚朱允炆狐仙閣逗留了一整夜,五個最美的**亦無法徹底滿足他勝利後蓬**而發的****,阿落的簫聲彷彿是有魔力的,絲絲縷縷,妖妖嬈嬈,勾得他那些*的身**上不停瘋狂地索要,索要,再索要……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那五個**都不再有任何動靜了,身下的血潺潺雪白的牀單上蔓延開來,腥甜的味道,就像無霜城上空迴盪了一宿的風。
“阿落……她們?**懶恕貝觠□j裡清醒過來,朱允炆對阿落道。
阿落微微一笑:“死就死了吧,爺,盡興就好。”
盡興就好,說得多好。
牀邊響起兒童稚**的笑聲,是剎。自從朱允炆認了他之後,這孩子就一刻也不離開朱允炆的身了,一離開就尖叫,卻是從來不哭的,始終沒有哭過。
也沒有說過話。
可惜了那麼樣一張聰明而美麗的臉,像觀音身邊的蓮花童子,卻一句話也不會說,無論**母怎樣去教他。
也罷,不說就不說吧,一個只會笑不會哭的孩子,一個並不被所期待的孩子,一個被流言風傳爲血羅剎的孩子。這樣的孩子,不會說話或許還能減少一分別對他的敵意。
把手一招,那孩子立刻丟掉手裡的玩具搖搖晃晃朝朱允炆走了過去。
朱允炆把他抱起,放到牀上。
滿牀的屍**,還是溫熱柔軟的,剎她們中間坐了下來,很愜意的樣子。這樣的大膽令朱允炆滿意。
他的兒子,終究是龍之子,終究是與衆不同的。
“剎,”於是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朱允炆對他道,“想當太子麼。”
剎自然不知道什麼是太子,只是擡起頭,對着他依依呀呀地笑。
“朕終有一天會立爲太子的。”脫口而出這句話,朱允炆發覺從昨夜開始一直燒灼自己身上那**無法平息的****突然間消失了。
很舒暢的感覺,從未有過的舒暢。
是的,他纔是真命天子,即使蒼衡有變,他仍是不變的天子,不然,不會連老天都幫他,不是麼。終有一天他朱允炆要回去的,回去那個屬於他的城市,屬於他的龍座,屬於他的一切,他要親手把它們都奪回來,正如燕王朱棣當年是如何把它們從他手裡奪走。
而這個時候的朱允炆,是斷斷沒有想到,就那之後不多久,就他以爲自己正一步步朝自己所失去的那些東西慢慢靠近的時候,他會被死神捉住了手臂。
就是那支冰冷的箭從城下驀地穿透他**膛的剎那,他仍然沒有想到。
他正全神貫注朝廷第三次捲土而來的大軍中,他正全神貫注於自己的部隊和朝廷軍混亂的廝殺中,完全沒有一點感覺,更沒想到自己會死。
然後,一切變黑了,朝廷的軍隊,他的軍隊,滿世界銀白**的血,滿世界的血腥味……一切都消失了。
朱允炆朝廷第三次派兵過來征討的那天,中了致命的一箭。
“不舒**?”說到這裡,霜花再次停了下來,並且望向。
用力張着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呼吸。
這真奇怪。
就之前還好好的,聽着霜花講他的故事,可是突然之間,就他說到朱允炆中了致命一箭的時候,忽然感到自己左**靠近心臟的地方猛地被什麼東西衝撞了一下。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從身**裡穿過去了,這種奇特的不適感令一下子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霜花……透不過氣了……”用力抓住他的手,一邊摸着自己的左**。
但那地方什麼也沒有。那種被東西突然穿過的感覺,一定是的某種錯覺。
“看着的眼睛。”霜花抓住的臉,迫着擡頭看向他。“不要急,寶珠,看着的眼睛。”
看着他,一邊用力張着嘴試圖吸進點空氣。
但什麼也吸並不進的嘴裡,這感覺太可怕了!
“霜花……”
“別說話,看着。”他道。聲音有些冷,就像他之前說故事時那樣,連同目光似乎也是冷的,琉璃般清冷。“跟着呼吸,來,看着。”
他再道,一邊輕輕吸了口氣。
不由自主照着他的動作做了,然後一口清冷的空氣鑽進了嘴裡,又水似的慢慢滑進了的喉嚨裡。
很奇怪的不適感消失了,氧氣的作用下,它一點一點從**口裡退了出去。
“現怎麼樣。”又呼吸了幾口氣,他問。
“好點了。”
“那們繼續說下去。”
“可是霜花……該回去了。”突然想起不知道離家已經有多久,有點不安。這不安讓身上再次感到一陣刺骨的冷,直到霜花的手把的臉輕輕按住,那冷才消失。
“聽完它,寶珠,聽完它。可以保證,聽完以後不會後悔。”
“……是麼?”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