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感受着頸項、身前的力道，千悅瞬間崩潰，哭得稀里嘩啦。
緊緊抱着她，殷以霆也做好準備地閉上了眼睛，槍聲響過，身上卻沒有絲毫疼痛的感覺，耳邊哭聲繚繞，半木訥地睜開眼，他才緩緩推開了身前的女人：
“千悅？”
悲慟中，壓根就沒注意到身前的異樣，千悅淚流滿面，一個勁兒的抽噎大哭，直至一雙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的臉龐，一股刺痛襲來，她的哭聲才嘎然而止，拽着他晃動的手才停了下來：
“老…老公？你還活着！”
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千悅又哭又笑，不約而同地側身擡眸，率先進入眼簾的便是一把閃着白光的黑色手槍：
假的？原來手槍是假的？
再緊接着，便是一團刺目的鮮血，而後便是一抹白色的身影，匍匐地趴在地上，眼睛還是睜開的，周遭火勢已滅，煙霧繚繞的悽慘。
半天，殷以霆一動未動，看着那‘死不瞑目’的怨懟面孔，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涌上了心頭。
此時，醫生跟救護人員也趕了進來，直奔地下，醫生一摸，當即道：“已經沒氣了！擡走吧！”
瞬間回神，殷以霆也禁不住嘆了口氣：終歸，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此時，身上的劇痛襲來，千悅抱着肚子就癱了下去：“痛，我的孩子，啊——”
“千悅，你怎麼了？”
回身，扶着千悅，見她額頭已經出了一層的冷汗，殷以霆也瞬間慌亂了：“醫生，醫生！”
“她怕是受了驚嚇，要生了！快——”
指揮着，一行人先將千悅擡上了擔架，急匆匆地離去。
***
離她的預產期，還有一週多的時間，醫院的手術室外，殷以霆摩拳擦掌，急到不行。聽聞消息，殷父殷母，華家一家，連羅青都一起趕來了。
一見兒子，殷媽媽先把他拉到一角，擡手就在他胳膊上擰了兩下：
“你怎麼搞的？要是千悅跟孩子有個好歹，我看你還有什麼臉活着！我怎麼教你們的？不能玩弄感情，感情的債，不能欠！一個女人，你怎麼就拾掇不了？這麼偏激的女人，幸虧沒進我們家門！要不，殷家祖宗還不被你氣得跳起來？你看看，這都什麼事兒？你不知道她懷着孕嗎？這是一個女人最無助、最脆弱的時候——”
懊惱不已，他的確沒想到那種地方她還能跑出來：“媽，她…不會有事吧！”
見自己說了半天，他也心不在焉，翻攪着雙手，嗓音都有些顫抖，殷媽媽也不忍再過多苛責，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轉而安撫地握了下他的手：
“先不要慌！她現在最需要你的支持！穩住，恩？！但願上蒼保佑！不會有事的..”
說得凝重，殷媽媽隱約覺得臨近預產期，應該不太要緊，可一想到是雙胞胎，又不免擔憂她的身體承受力會不同一般人，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只希望三人都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劫。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殷以霆火箭一般就衝了上去：
“醫生，我太太怎麼樣？”
“恭喜！恭喜！手術很成功！你太太給您添了一對龍鳳胎，三人均安！這可是我們醫院今年第一對雙生子，還是龍鳳胎，當真是大吉大利！恭喜！你們看下孩子，一會兒要送去嬰兒室，病人還需住院修養一段時間，一會兒會轉去病房，你們去補辦一下手續吧!”
“謝謝醫生！”
聞聲，兩家人樂得差點都沒跳腳，看過兩個閉着眼睛的小孩子，殷媽媽跟殷爸爸隨即跟着去了嬰兒房，特意安排將兩個孩子送入了專屬的房間，另一邊，殷俊凱也嚷嚷着去補辦各種手續，揮手跟着醫生離開了：
“我去，我去——”
而殷以霆則是跟着千悅的病牀車回了病房，華家人也是分散了開來，有人去了嬰兒室、有人去了病房，所有人全都笑得已經合不攏嘴。
***
千悅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一片陌生的白。
“寶寶…我的寶寶…”
下意識地，她想伸手去摸肚子，攔下她的小手，殷以霆輕撫了下她柔軟的髮絲：
“孩子抱去清洗了，一會兒就送過來！別亂動，扯着傷口…千悅，我們有兒子了，也有女兒了，謝謝你，給我生了一對龍鳳胎，寶寶很漂亮，也很健康，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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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着她的小手，殷以霆重重地親了下。而今，他想要的，什麼都有了，心頭的激動，言語已經無法形容。
疲累地笑了笑，千悅緊繃的身體也鬆緩了開來，此時，兩名醫護人員抱了兩個孩子進來，放在千悅的身邊，低頭看了下，一手本能地圈護着，沉重的眼皮卻再度緩緩闔了上去。
而後接連的一週，除了偶爾回公司主持個會議、處理下簽字文件，殷以霆近乎全天候在醫院呆着，兩個小生命的降臨，不止讓千悅喜上眉梢，也讓兩家人都樂得像是中了彩票，每天，病房裡都是人員不斷，經常，爲了三人的休息，殷以霆不得不往外請。
這天，看着千悅跟孩子都睡下，他吩咐了保鏢、奶媽照顧，才抽空回了一趟公司。
快速處理完文件簽名，收拾了下桌面，剛準備離開，就見羅青拿着一疊文件又走了進來。
“不是特別重要的，你就看着籤吧！最近千悅要複查、準備出院，我得準備接母子三人回家…”
“好的！我會看着辦！”
原本，也沒打算勞煩他，是聽聞他回公司了，他纔過來了一趟：“還有，警局那邊…已經結案了！無人認領的話，會直接火化由專門的慈善機構處理埋葬！”
動作一頓，殷以霆癱坐回椅子上，神情還是有些落寞的：這些日子，雖然忙得腳不沾地，也被無盡的喜悅充斥着，可她死不瞑目的最後一眼，卻也像是烙印在了他的腦海，同時伴隨的，便是她那句：
‘爲什麼連你都要背棄我？我以爲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是永遠都不會傷害我的…’
雖然也曾想過無數種可能，可她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那怨懟的眼神，還是讓他自責了下。聽得出來，她對他是有期許的，而且她的經歷…當真是讓人唏噓。
他以爲，那裡，會是她的歸宿！沒想到，不止走到了最後一步，她還死在了他的眼前！
“就讓他們去處理吧！我對她，也算仁至義盡了吧，可她卻差點愛得我家破人亡！只是，她最後怨恨的眼神，悲涼的痛訴，還是讓我忍不住的自責…雖然不是我動的手，我真也不願是這樣的結局！”
“霆，我能理解你！畢竟，對我們來說，或許她是一個流着壞水、壞事做盡、根本不值得同情的蛇蠍女人，可對你而言，終歸是曾經患難與共、頃情付出過的愛人，單憑她曾經爲你的腸胃炎三天三夜不吃不睡的舊情，她對你偏執的愛，你對她的自責、同情，我都能理解！你愛朱青秀多年前就已經不在了，現在變態的是珠心，死在你眼前的也是珠心，你根本不需要內疚自責！你已經替朱青秀報仇了，你想想，今天如果那把槍不是假的，如果不是消防員恰巧在附近趕到及時，你想想…嫂子，孩子跟你或許都已經不在了！這樣一個瘋狂的女人，還是當年那個善良的女人嗎？她今天的路都是她自己選的！說起來，她纔是那個恩將仇報的人不是嗎？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她不想着一一去討回公道，你爲她討回了公道，他不知感恩就算了，還千方百計算計你、傷害你身邊關愛你、在乎你的人，這樣的女人，你還敢要嗎？說白了，她不是愛你，是自私！”
“是啊！你說得對！”
人生無常，她的人生，像是走了兩個極端。他只是感嘆她的遭遇，同情她風雨的一生，也有些無奈自己也做了她人生劊子手的一筆。
“所以，這對她、對你或許都是最好的結局！既然決定不管了，就別再自責了！說起來，嫂子更無辜，只因爲嫁給你，無緣無故多吃了這麼些苦！”
“是啊！我是何其有幸…要是千悅也跟她一樣，我估計早死個十次八次了！對了，我得去醫院了！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生了孩子都會變，我怎麼覺得她最近好像不太樂意搭理我？”
說着，起身，殷以霆頓時又來了精神，想到家裡大大小小的祖宗，他突然覺得已經沒有自己的地位了！
“我看你太緊張了吧！一下子多出兩個孩子，一人分一點，她也沒那個精神搭理你啊！快去幫忙吧！你的確太好運了！連俊凱最近都跟我抱怨，羨慕死你了！老婆會娶，生個孩子，都能撞大運！一下子兒女雙全！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那個久談不攏的電力合約，也拿下了，一下子就是十億！不知道是不是龍鳳胎真有好運氣，總之，你是走鴻運了！搞得現在我們幾個現在見面，各種不淡定，都想要雙胞胎了!”
“這個想法好！哎，我說青，你年紀也不小了，可以考慮！我跟你說，我家還有個小姨子，也很漂亮…千悅好像還有個堂姐吧！說不定還真能再弄出個雙胞胎，你要不要考慮下？”
“別！別——”
擡手，羅青推着他往門口走去：“你這是想壓榨我一輩子？伺候你個大少爺我都筋疲力盡了，這小祖奶奶似的大小姐，我可伺候不了！快走吧！改天去看你那龍鳳胎的兒女，沾點喜氣！”
***
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她才提議想出院回家。
當然，珠心的新聞，她也看到了，知道她被當場擊斃，骨灰被慈善機構領走埋葬了。因爲是當紅明星，所以她的生平、最後的香消玉殞，一直報道了很多天。
只是，所有人都以爲她最後是因爲突遭意外、瘋了的緣故，各種細節，各種含糊。
可是千悅，卻是心知肚明，特別最後驚魂一刻，她跟殷以霆的那些對話，簡直就像是魔咒一般縈繞在她耳邊。明明知道他是爲了救她、保護她才說的，明明知道，最後關頭，他用生命在保護她，她覺得他心裡應該是愛她、有她的，可心頭也有另一道聲音在反駁，他做這一切都是爲了她的肚子，要是她沒有懷孕，最後那一刻，還不一定呢！
所以，醫院裡，即便每天殷以霆都準時報到、各種殷勤體貼，她看他，還是各種不順眼。他要是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被她逮到，她不發一通邪火，也得白死他！
可以下牀後，偶爾，她去隔壁的病房串串門，聽着人家的各種羨慕，她卻各種鬧心。原本這一層就只有兩個病房，還都是重兵保守的，隔壁，也是一個豪門太太，不巧，生的是女兒，各種被嫌棄，連老公也就纔來醫院看了一次，所以，羨慕她羨慕得要死！
這天，孩子睡着，千悅又去樓道里活動了下，剛走了一圈，就見那年輕的小媳婦在門口一邊抹淚：
“小姿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碰到過幾次，熟悉了，兩人也算是半同病相憐，經常湊到一起就聊聊天。
“悅姐，是你啊！也是，除了你，這一層，除了個別醫生護士，誰還跟我說話？”自憐地低泣了一聲，女人又紅了眼眶。
“還在月子裡，別哭，小心對眼睛不好！怎麼，你婆婆又說你了？別往心裡去，你才二十出頭，大把的時間，過個一兩年，再生就是了！”
其實，有時候，她也莫名地會掉淚。
“哎，他大哥的老婆又懷孕了！要是個男孩的話…也是我運氣不好，剛剛婆婆來跟我說，老公他前女友也懷孕了，三個多月了，查了，是個男孩，她想讓她把孩子生下來，讓我知道了也別鬧，誰讓我不爭氣…他們只要孩子，我還是他們認可的媳婦，說可能要接她回家裡住一段時間，讓我們和平共處！我還沒出月子，女兒還沒回家，又來了個孕婦，我…”
“你就這麼忍了？你老公呢？死人嗎？沒意見？還是他也同意了？”
瞬間，千悅的火起來了：這還是人嗎？女人就是給他生兒子的機器？這不才一胎，着什麼急？她不是才二十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