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我自有道理,眉兒,去叫廚房好好準備一桌酒席,別忘了來幾壇後勁兒十足的陳年老酒。
等一切準備好後,雲舒親自帶着小蝶幾人去隔壁院子請那程嬤嬤過來赴宴,程嬤嬤禮節性的推辭幾回就跟着過來了。
那酒席設在雲舒院子的正屋之中,周圍圍着一圈丫鬟,除了雲舒的一堆陪嫁丫鬟外,還有程嬤嬤帶來的幾個宮女。
雲舒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笑眯眯道:“程嬤嬤,這是我特地讓廚房按我家鄉的口味準備的,雲舒知道小地方的東西等不得大雅之堂,就當給嬤嬤嚐嚐鮮吧,嬤嬤不要客氣。”
程嬤嬤微微點頭,也不言語,煙兒看雲舒臉色,輕手輕腳的給程嬤嬤佈菜,等把桌上菜色大致都嘗一遍,雲舒道:“怎樣?嬤嬤,口味還好吧?要是不合適您儘管說,我讓他們再換幾個菜來。”
程嬤嬤不置可否,淡淡道:“還好吧!”
雲舒笑笑,她口裡都能說還好的話,說明她對這菜色已經非常滿意了。雲舒給小蝶打個眼色,小蝶默默退下,沒一會兒,她帶着就個粗使婆子擡着兩罈子酒進來,那封泥一揭,一股濃濃的酒香頓時溢散出來,很快便充滿整個屋子,甚至整個院子。
程嬤嬤一聞那酒香就兩眼放光,不自覺的轉頭去看那酒罈子,雲舒笑眯眯道:“嬤嬤,這是我家自釀的果酒,香香甜甜,味道不錯,連左相大人都誇讚不已,還說要把這酒介紹到宮裡去,以後年年進貢。
我也挺喜歡這味道,這次來京特地帶了十壇,今兒設宴答謝嬤嬤,這種好東西自然不能藏着掖着。就是不知嬤嬤是否喜歡這口味,是否喝得慣啊?”
“喝得慣、喝得慣,快拿來嚐嚐。”程嬤嬤伸長脖子望着那酒罈子眼饞不已,雲舒微微點頭,小蝶拿了竹筒輕緩優雅的打了一碗酒,正準備打下一碗,雲舒皺眉道:
“小蝶,給嬤嬤喝的酒怎能用如此粗俗之海碗盛放?記得我的嫁妝裡有一對翡翠夜光杯。精緻小巧,就比這湯匙大一點點兒,用來品酒應是極好的,快去找來。”
小蝶爲難道:“小姐,您的嫁妝全部用木箱裝存封號了,上面還有封條。不像酒罈這麼好取,要找那麼一對小杯子怕是要費不少功夫……”
程嬤嬤聞言輕咳一聲:“小姐,喝個酒而已,怎能用您封存的嫁妝了?嫁妝要等過門第二天才能開啓,提前開不吉利,我看還是算了吧!”
雲舒聞言也皺眉片刻,爲難道:“這樣啊!原本想好好招待嬤嬤的,既然如此,那算了。今天咱們就不喝酒了,嬤嬤明天還有事,耽擱了正事就不好了,小蝶,擡下去吧!”
“等等!”程嬤嬤着急的站了起來,巴巴的望着那兩罈美酒,她想了想,輕咳一聲:“既然擡都擡上來了,也開了封。盛出來了。不如拿來嚐嚐吧,要不倒了也可惜。”
雲舒有些猶豫:“這樣啊!可是嬤嬤。咱們用海碗喝酒好像有些不雅吧?”
“無妨……雅不雅不是看你用什麼工具,而是看你本身的修爲,知道嗎?”
雲舒愣了一下,表面一副受教的樣子,心裡卻樂開了花兒,這程嬤嬤果然是個酒鬼。
聽丫頭們私下議論這程嬤嬤白日裡一臉清高、墨守成規,似乎就是那規矩禮儀的典型教科書。可私底下這婆子極愛喝酒,每日晚上睡覺前必定要喝上一兩碗,否則她一夜都睡不着,第二天起來必定整天都板着張死人臉,見誰都不舒服。
即便在自己院子這幾天,她身邊那幾個宮女也每日晚上使錢託人去弄酒來,這些雲舒早就知道,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小蝶端着托盤過來,將幾海碗酒一一放在程嬤嬤面前,程嬤嬤眼睛一直盯着美酒兩眼放光,絲毫沒有平日裡的淡定嚴肅。
雲舒面前也放了兩碗酒,雲舒看小蝶一眼,小蝶微微點頭,轉身過去小聲跟程嬤嬤的幾個宮女說了幾句,然後拉着幾個宮女往外走,宮女們本有些猶豫,看程嬤嬤喝得高興,現在時辰也不早了,她們都還餓着肚子,便過來跟程嬤嬤請示。
雲舒幫腔道:“嬤嬤,幾位姐姐這幾日跟着您也辛苦了,就讓她們快去吃飯吧,反正這兒也沒什麼事,有我陪着您了。”
程嬤嬤想了想,揮揮手道:“好吧,去吧去吧!不要喝酒啊,要是喝醉了誤了事有你們好看!”幾個宮女齊聲應了跟着小蝶下去,屋裡就剩雲舒、程嬤嬤和佈菜的蓉兒、煙兒。
雲舒端起酒碗道:“嬤嬤,既然您說用碗沒關係的話,那雲舒就先敬您一碗。”
程嬤嬤這次沒有推辭也沒擺架子,端起酒碗跟雲舒碰了一下咕咚咕咚就把整碗酒給喝了個乾淨,雲舒卻只喝了兩小口,見對方還在仰頭喝,乾脆將碗裡剩下那些順手倒在了桌下的木盆裡。
程嬤嬤喝完抹抹嘴,點頭道:“嗯,果然是好酒,比宮裡那些貢酒還好喝,左相大人好眼光,選這個作爲貢酒再好不過,以後我們也可以跟着享福了。”
雲舒笑眯眯道:“嬤嬤喜歡就好,嬤嬤這幾天對雲舒照顧有加,讓雲舒學到不少東西,雲舒不知該如何謝您,嬤嬤,來,雲舒再敬您一碗。”
程嬤嬤點頭:“好,那我就厚臉皮受下了!”二人碰了酒碗程嬤嬤又咕咚咕咚把碗喝個底兒朝天,雲舒依然只喝了兩口就順手倒掉。
等程嬤嬤喝完,雲舒拍手叫好:“嬤嬤好酒量!來,嬤嬤吃點兒菜!”雲舒親自給她佈菜,又找各種理由給她敬酒,一臉讓她喝下七八萬,才見她臉頰上有了紅暈,眼神有些迷離,話也越來越多。
程嬤嬤將酒碗一放:“好酒!老婆子一輩子品酒無數,這酒味道完全不同,算得上極品好酒之一,小姐。你說這就是你家自釀的?當真?”
雲舒笑眯眯的點頭:“當真,嬤嬤喜歡的話,我每年都讓人給您送幾壇去,讓嬤嬤喝個夠,如何?”
“好,好啊!小姐果然是爽快人!嘿,當初來之前那王夫人說你就是個鄉下丫頭,什麼都不懂。明明是隻脫毛雞,還非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她讓我這幾天好好教訓你,藉着教你規矩的機會毀了你的臉,最好讓你沒臉過門兒。
哼,這王夫人,都二十多年了還是那老樣子。心眼兒比針鼻子還小,又心狠手辣,凡是不合她心意的想方設法折騰人家,就算人家家破人亡也不肯罷休,如今又想把我拿來當槍使,我有那麼傻嗎?
我早就聽說,你這丫頭雖然出身不高,卻是左相老頭子欽定的孫媳婦,人人都知道那王二公子是老頭子的繼承人。我要這時候毀了他娘子的臉,他會放過我嗎?
哼,老婆子沒那麼傻,老婆子在宮中摸爬滾打幾十年,這點兒厲害關係老婆子還看不清?真是太小瞧老婆子了!對吧,丫頭?”
雲舒笑眯眯的聽着,程嬤嬤這些話都說話了說明她當真醉得有些糊塗了,雲舒笑眯眯道:“是的,嬤嬤最是英明。雲舒感謝嬤嬤對雲舒手下留情。來,雲舒再敬嬤嬤一碗。”
“是啊。你這丫頭當真應該謝我,那王夫人叫我把成親時的時辰規矩都換了個兒教給你,好讓你當日出醜,被全天下人恥笑。老婆子看你是個識時務的,一個錯都沒有的教給你,你丫頭是不是該謝我?”
雲舒愣了一下,王夫人還想出過這種餿主意,真是……難道她這些日子什麼都不用幹,專門琢磨怎麼折騰自己的嗎?雲舒抽抽眼角,端起碗去敬程嬤嬤。
再一碗酒下肚,程嬤嬤眼皮一搭一搭的,似乎真的要醉倒過去,這時門口也有了丫鬟們的聲音,仔細聽,好像是幾個宮女吃完飯要進來伺候程嬤嬤。
雲舒給柳煙兒打個眼色,讓她出去攔住幾個宮女,然後蓉兒趕緊把程嬤嬤的酒水換成清水,這婆子再喝一碗肯定倒下,自己的問題還沒問完了,自然不能就這麼了事。
這邊,眼看程嬤嬤搖搖晃晃就要倒在桌上,雲舒搖搖她:“嬤嬤?嬤嬤?”
可越搖她越迷糊,似乎隨後都能睡過去,雲舒眼珠一轉,湊到她耳邊聲音不大不小道:“嬤嬤,太后來了!”
程嬤嬤嚇得一下子跳起來,低頭行禮:“見過太后娘娘!”
屋子裡靜默半晌,程嬤嬤擡頭四顧,屋裡自然沒有太后,她拍拍腦袋指着雲舒道:“嘿,這裡哪有太后,她老人家明明在公主府來,你這丫頭,竟敢騙我老婆子,當心老婆子稟了太后,讓她老人家砍了你的頭。”
看她搖搖晃晃的樣子,雲舒自然不怕,反而過去扶她坐下道:“嬤嬤,雲舒何時騙過您啊?是您自己聽錯了!來,坐下,咱們繼續喝好不好?”
程嬤嬤嘿嘿一笑:“好,喝!喝!這麼好的美酒不能糟蹋了,來,繼續喝。”程嬤嬤搖搖晃晃端起碗又是咕咚咕咚一陣灌,喝完拿着碗看來看去:“咦,怎麼變味兒了?方纔喝着明明是甜的,怎麼一點兒味道沒有?”
雲舒拿過她的碗:“嬤嬤,您喝多了就嘗不出味道了。嬤嬤啊,太后她老人家這一年多都住公主府的話,那你這一年多不也要留在公主府裡?公主府好是好,可怎比得過皇宮啊?在那裡住上幾天就會煩悶的吧?”
程嬤嬤嘿嘿一笑:“沒關係,太后說了,咱們不會一輩子住那小地方,總有一天,咱們會光明正大的回宮去,讓那皇帝老兒都跪在咱們太后腳下。”
雲舒聞言一驚,太后這麼有決心?她想怎麼回去?莫非有什麼陰謀?雲舒想了想故意嗤笑一聲:“嬤嬤真會說笑,皇上權力再大也要叫太后一聲母后不是?慶典祭祀或者太后生日之時,皇上不都要給太后行禮嗎?給太后下跪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啊!
而且那皇宮本就是太后的家,整個後宮都歸太后管,她老人家想回去的話隨時都行,隨時都是光明正大的,何必非要等到某一天了?”
“嘿,你不懂、你不懂啊,皇帝畢竟不是太后親生的,瞧。太后在公主府住了一年多,也沒見皇帝什麼時候去看一眼問候一下。嗨,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麼都不親啊!皇帝他是一掌握朝廷權力就把太后丟在一邊,這種不忠不孝之徒遲早要遭…遭……”
說到這裡,程嬤嬤身子一僵,像被定住了一般。好一陣過後,她愣愣的擡頭望着雲舒一動不動,雲舒表面鎮定。心裡卻有些慌亂,怎麼回事?難道她醒酒了?
“嬤嬤?嬤嬤?”雲舒試探着叫了好幾聲,程嬤嬤沒應,那呼吸卻拉得老長老長,像睡着了一般,可她眼睛又是睜着的!到底怎麼回事?雲舒拉着她用力搖。程嬤嬤猛然一驚,瞪着雲舒半晌:“你…你是誰?”
雲舒眼珠一轉,笑眯眯道:“嬤嬤,我是荷豔啊!”
“荷豔?荷豔?荷豔……臭丫頭,你推我作甚,當心嬤嬤我打你板子!”
蓉兒詫異的捂住嘴,雲舒看她一眼,蓉兒低頭不語,雲舒道:“嬤嬤。我沒推您,是您喝多了,找不着方向了?”
“胡說!我何時喝醉了,我清醒得很!”程嬤嬤眼睛像燈籠一般瞪着雲舒,說出的話卻糊里糊塗,瞧,連是雲舒還是荷豔都沒認出來。對了,荷豔是程嬤嬤最信任的宮女。
雲舒心裡有數兒,她眼珠一轉。低聲道:“是。嬤嬤,是奴婢說錯話了。嬤嬤。其實是太后讓奴婢傳話,說公主想吃城西集市上的桂花糕,讓嬤嬤派個人去買回來。”
程嬤嬤定定的坐了許多,小聲嘀咕:“公主要吃桂花糕?公主要吃桂花糕?”片刻後她撲哧一聲笑了,醉眼朦朧的嗔雲舒一眼:“和,你這臭丫頭,又來蒙我了,公主纔不喜歡吃桂花糕了,公主喜歡吃的是綠豆糕。何況現在公主又不在府上,怎麼吃桂花糕了?”
“啊?公主不在……”雲舒定了定,心思轉了兩圈,繼而道:“嬤嬤真會說笑,公主怎會不在府上?公主不是生病一直躺在牀上嗎?”
“哧~~~牀上?纔不是了……”程嬤嬤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似乎被淹沒了一般,好一陣都沒再說話。
雲舒推推她:“嬤嬤?嬤嬤,什麼不是啊?公主沒生病嗎?牀上的不是公主啊?”
她那麼一推,程嬤嬤順勢趴在了桌上,聲音朦朧似是在嘀咕:“不是……不是……”
“什麼不是?牀上那人不是公主對不對?對不對?”這次任憑雲舒如何推如何問,那程嬤嬤睡得像死豬一般,就是不答話。
這時柳煙兒從外面進來,輕輕行個禮道:“小姐,小蝶姐已經送幾位宮女姐姐回去了。”
雲舒點頭:“嗯!”,然後便盯着睡得死死的程嬤嬤發呆。柳煙兒一臉狐疑,過來詢問的看着蓉兒,蓉兒小聲嘀咕幾句,柳煙兒圍着程嬤嬤看了看,又探探她的鼻息,翻翻她眼皮,然後對雲舒行個禮道:“小姐,嬤嬤已經醉得睡着了!”
雲舒點頭然後嘀咕:“這婆子,關鍵時刻來睡着,還有些問題沒問了,煙兒,你有辦法讓她醒來麼?不用醒酒,只需回答我問題就好。”
柳煙兒搖頭:“小姐,她這樣醉得太深,就算現在砍了她的頭都不會醒的,現在要再問她問題怕是不可能。”
“這樣嗎?……唉,算了,找兩個婆子來,把她擡回院子去吧!再安排個人守在她房間門口,注意留意,看她醒來都做什麼說什麼?”
“是!”柳煙兒應了轉身出去,雲舒坐在酒桌兒前,親眼看着婆子們把醉的不省人事的程嬤嬤擡出去。
好一會兒過後,小蝶和雁兒從門外進來,看到一桌子殘羹冷炙以及雲舒深鎖眉頭髮呆的樣子,小蝶若有所思,雁兒搓着手道:“哇,都是七味齋的招牌菜,小姐,這些您不吃吧?賞給雁兒好不好?”
雲舒看都沒看,淡淡道:“你吃吧!”然後便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雲舒一走,雁兒喜滋滋的開始挑揀自己喜歡的菜色,準備拿去熱了自個兒吃,小蝶跟着雲舒進了屋子,柳煙兒也跟了進去,蓉兒也想跟去,卻被雁兒一把拉住:“蓉兒,別去了別去了,有小蝶姐他們倆了,走,咱們熱菜去。”
蓉兒被雁兒拉住要她幫忙端盤子,她看雲舒背影一眼,無可奈何的輕嘆一聲,只得留下來幫忙。
回到房間的雲舒呆坐好一陣,突然回頭掃視一圈兒:“眉兒了?”
柳煙兒道:“回小姐,眉兒姐姐傍晚時就回去陪她娘去了。”
“這樣啊……煙兒,你現在就去把眉兒叫來,我有事找她。”
煙兒很快便帶着柳煙兒來了,雲舒開門見山道:“眉兒,你和你的同伴兒最近是否有公主府的消息?”
夜魅愣了一下:“公主府?”
“對,我剛纔灌醉了程嬤嬤,她說公主不在公主府內,那牀上躺着的也不是公主本人!”
夜魅聞言詫異的張大嘴:“不會吧!小姐,您……您是不是聽錯了?或者是那婆子喝醉了酒胡說的吧?公主府內有我們的人一直守着,如果真有此事,肯定早就傳消息回來了,可是沒有啊!”
“沒有才更可怕,夜魅,你立刻將此事報上去,讓小順子他們派人去查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