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自立也是倒黴催的,早晨一上班便被張文華喊進了辦公室,一番不鹹不淡的勉勵後,張文華跟他說組織部那邊他都打好招呼了,要把他放到下面鄉鎮去掛職鍛鍊。
魏自立明白,張書記因爲自己篡改文稿的事情對他大失所望,這是變相的把自己調離出他身邊呢。
掛職鍛鍊,享受副科級待遇的鄉長助理也算是掛職鍛鍊麼?聽到這個消息魏自立心中一片冰涼,原本還指望着跟在張書記身邊有朝一日能謀個好差事,就因爲犯了一次錯誤便被打入冷宮,魏自立心情能好得了纔怪。
張書記,下午上班後讓自己和李逸風交接一下工作,見張書記心意已決,知道再怎麼請求都於事無補的魏自立只能耷拉着腦袋默默退了出去。
不管怎麼說還得站好最後一班崗,這點覺悟魏自立還是有的,帶着一肚子邪火的魏自立剛從秘書科取資料回來,由於走的急了些,也沒注意到迎面而來的李逸風便撞在了一起。
兩人相撞的事兒真不好說怨誰不怨誰,如果硬要找個理由的話,魏自立只能感慨一句: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
心情極度鬱悶的魏自立被人一撞,當場失去了理智,隨即破口大罵,等看清了對面的李逸風時,臉上已經被他扇了一巴掌,偏偏魏自立這個張書記的老臣遇到的是李逸風這個張書記的新寵,一個過了氣的秘書是不敢和新上任的助理較真的,否則得了勢的李逸風在張書記面前稍微歪歪嘴,魏自立的下場就可想而知,現在的魏自立沒有搏的資本,這一點他看的很透徹。
要說魏自立一點都不記恨李逸風那是不可能的,沒有這小子的那份文稿自己也不會落到這個份上,更不用說他接的還是自己的位子了。
人的想法就是這麼奇怪,自己出了問題,不首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去埋怨他人,對懷有這種想法的人,除了說他無知,還能說什麼?
見李逸風杵在自己面前沒有離開的意思,魏自立遭不住了,臉漲得通紅,打的!也顧不上收拾滿地的材料,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雖然內心憤怒的無以復交,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和李逸風對峙。
羞愧、氣憤、焦躁各種情緒充斥着魏自立的大腦皮層,臉憋得更紅了。
良久,魏自立下定決定般擡起頭,眼神冷厲的看着李逸風,很艱難的說道:“李逸風,我……對不起!我失言了!”
李逸風爲什麼敢在沒看清魏自立面孔的前提下扇了他一巴掌?如果說前世的悲慘經歷早已把李逸風一顆漂泊的心洗滌地堅如磐石,那麼,能牽動他這顆如磐石般堅毅的心臟中唯一一絲柔軟之處的就是他最在乎的家人了。
“趕着回家奔喪麼?”
魏自立把這句話說出來後,也就註定了李逸風會暴走繼而爆發了,常人很難理解李逸風對待家人那種至純至真又帶着絲絲歉意和愧疚的特殊感情,別說站在他面前的是魏自立這種人物,就算是縣長說了這種話,李逸風也會照扇不誤。再活一世的李逸風,從穿回來起就暗暗發誓,絕不容許任何人褻瀆他的家人。
李逸風見魏自立服了軟,也不想宜將勝勇追窮寇,這種人,給他個教訓讓他記住自己不是好惹的就行了,一味的對他窮追猛打,反而落了下乘。
李逸風目光像錐子一樣鋒利的盯了魏自立一眼,語氣冷冽的像極了臘月裡呼嘯而來寒風:“記住,下次再敢侮辱我的家人,就不是一巴掌能夠了解的了!”李逸風說完,直接無視了又羞又怒的魏自立,大大咧咧的揚長而去。
魏自立胸口不斷的起伏,顯示出他此刻的憤怒,一雙眼睛恨不得噴出火來,雙手攥拳望着李逸風的背影咬牙切齒,心裡暗暗發誓有朝一日必報此仇!
剛進門的李逸風驀然發現,幾位老同志破天荒的全部出現在辦公室裡,一愣神的工夫歲數最大的吳天順笑呵呵的走上前來,一把拉住了李逸風的手,很是親切的笑着說道:“祝賀你啊小李,能跟在張書記身邊工作,你小子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到時候別忘了提攜提攜這幫老夥計們。”
自詡爲政研室二把手的老劉也走上前來湊熱鬧道:“我早就說過,小李不是個一般人,受到領導的關注那是早晚的事兒,看吧,我的預測應驗了吧?”
“哎哎哎,各位老夥計,先不忙活着給小李祝賀,按照咱們政研室的規矩,小李得請客啊,高升了,怎麼也得擺上一桌不是。”老王笑着道。
苦笑不已的李逸風非常明白這些老傢伙心裡在想些什麼,看着自己離開政研室,調往縣委書記身邊工作,心裡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同時,也想通過自己搭上張文華的線,在他們眼裡,縣委書記的秘書,無疑是個大大的肥缺,如果能通過自己跟縣委書記掛上鉤,東山再起似乎也不是很遙遠的夢。
人在官場,只要一天沒正式退休,心裡便總懷有一份升職的期望,這三個老傢伙也不例外。
李逸風笑了笑,不着痕跡的把手從吳天順手裡抽了出來,謙虛地說道:“三位老前輩千萬不要這麼說,逸風還年輕,僥倖被領導看中也是誤打誤撞的事兒,不瞞各位,到現在我還感覺像是在夢裡一般,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實在當不起各位前輩如此誇讚。客是一定要請的,我在政研室工作時間雖然不長,但各位前輩對我的指點教導逸風沒齒難忘,不過,能不能等我跟張書記正式報到後再請?畢竟我……呵呵。”李逸風后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他相信以這三位混成了精似的人物在官場侵淫多年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難處。
吳天順率先明白過來,笑眯眯的打量着有些促狹的李逸風,心裡直說:小李這孩子厚道啊,一口一個前輩的叫着不說,即便是成了張書記的秘書,也沒有對咱們三個老傢伙另眼相看,當然了,請客的事情人家說在了前面,有難處,但不是不請,作爲剛上任的縣委書記秘書,大多數時間身不由己,沒等上任尾巴先翹起來了,讓張書記怎麼看?要顧及個影響問題。
吳天順笑着說道:“沒事沒事,小李不要聽老王這個傢伙胡說八道,按理說你高升了,我們應該給你慶賀慶賀纔對,怎麼能讓你出錢請客呢?再說,今後你要跟在張書記身邊工作了,時間上肯定沒有在咱們政研室工作時靈活性那麼強,這一點大家都是理解的,呵呵。”
老王見好話都被吳天順說盡了,心裡不痛快起來,心說這不是拆我老王的臺麼?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蒼白,冷哼一聲,眼角撇了撇吳天順,覺得不妥,尷尬的朝李逸風嘿嘿一笑,道:“逸風,我也是開玩笑的,你別介意啊。”
李逸風心裡暗笑不已,心說,別看政研室機構不大,這幾位也沒少了明爭暗鬥。“不行不行,說了我請客我就一定會請,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三位前輩,等我正是報了到,瞅哪天張書記沒有工作安排的時候,我一定請各位好好喝一杯。”李逸風趕忙承諾。
三人笑呵呵的答應下來,心裡說不出的美,在他們看來,和李逸風處好了關係,小李一高興,說不定哪天在張書記面前歪一嘴,自個就會進入到張書記眼中,只要被張書記看中,提拔不敢期望,調哪個實權科局幹個副局長是沒跑了。
對於李逸風這個潛力股,三人懷着同樣的目的,先把關係處好了再說,別等到用得着人家時,現提着豬頭找廟門就不好了。
老傢伙們自動自覺的放下了架子,幫着李逸風收拾起東西來,其實也沒啥可收拾的,一些常用的紙筆之類的辦公用具用不着往那邊帶,需要整理的也就是自己帶過來的幾本書而已,李逸風隨便找個紙箱子往裡面一裝就萬事大吉。沒成想這仨老頭還真是捨得下力氣,大件小件,用得着的用不着的,凡是李逸風辦公桌上的東西,也不管是公家的還是他自己的,一股腦全給他擱紙箱裡面了,還碼放的整整齊齊,看的李逸風目瞪口呆。
幾人忙活的熱火朝天,誰也沒留意到張雯那小丫頭抻着腦袋笑嘻嘻地在門口往裡面張望,見大家都不理睬她,張雯索性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
“咳咳!”咳嗽了一聲,張雯倒揹着手,一副領導視察的模樣在幾人身前駐足,“呦,這是幹嗎呢?誰要搬家?”張雯咋呼道。
李逸風擡頭一看,是這個小丫頭,呵呵一笑,道:“正想着給你打電話呢,上次的事兒,謝謝了。”
“過關了?”張雯眨着大眼睛說道:“我就說嘛,聽我的準沒錯,李逸風,不會是因爲那件事情你被領導提拔了吧?”
李逸風心說,小丫頭還挺聰明。他笑了笑,說道:“猜對了,這不正忙着搬家麼。”
“真的假的?被哪位領導看上了?”張雯的好奇心被李逸風勾了上來,迫不及待的追問。
李逸風笑而不答。旁邊的老劉笑了笑,伸出一個手指頭,道:“一把手。”
“啊!”聲音大了些,張雯趕忙捂住了嘴,好半天才吐了吐舌頭道:“張書記啊?”